中华武术,博大精深。
受李连杰主演的《少林寺》影响,我小时候也曾痴迷于中华武学,买了许多《武林》、《武术健身》之类的杂志,在家拆解。只是看得多,练得少。记得有一套拳叫“武松脱铐”,说是清朝甘凤池所创,我见此拳以腿法为主,动作潇洒,技法独特,也想试试。无奈天资愚钝,加上此拳高难度动作太多,最终也没学成,但我由此记住了甘凤池的大名,那时他在我心中是个功夫高强的武术大师。
后来,我上初三时,《武林》连载梁羽生的武侠小说《江湖三女侠》,又看到了身为“江南八侠”之一的甘凤池,那时他是侠肝义胆、除暴安良的侠之大者。
其后,又看了《冰河洗剑录》、《风雷震九州》和香港一些武打片,甘凤池都是以反清复明的正面形象示人的。而二月河的《雍正王朝》却说他帮雍正登基出过不少力,单田芳老师的《童林传》更是把他描绘成助纣为虐,用“血滴子”屠杀江湖人物的武林败类。
甘凤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侠肝义胆的大侠还是助纣为虐的武林败类?带着这些疑问,我查阅了大量资料,现付诸文字,以示正听。
1.生卒年之谜
现有的史料表明甘凤池的生卒年不祥。
合肥李滨在“天下武林”网站发文《历史不可篡改——评康戈武先生的“王宗岳考》中说:“据《清史稿》,江宁甘凤池出生于顺治十六年(1659年),卒于乾隆十年(1745年)”。但我查阅《清史稿》,涉及到甘凤池的只有《甘凤池传》和《李卫传》,都没提及他的生卒年。
金陵甘凤池武术协会的邵卫东发文说有人在1980年实地考察甘凤池的墓穴,找到了甘凤池的墓碑,推断出甘凤池生卒1661年——1741年。但无图无真相,不知道真实性如何。
不过,假如甘凤池活了八十多岁的话,甘凤池大致生活在两位推断的时期。
2.甘凤池的功夫如何
清朝康熙年间,天下人谈论起武林侠士,没有不知道甘凤池的。
当爱新觉罗之世,在康熙间,天下言武术者,无不知有甘凤池矣——钱基博《技击余闻补》
甘凤池初习武时,师承单思南(形意拳),少年又跟张长公学艺,年轻时拜内家拳大师黄百家为师,后来又拜一念和尚为师学习少林拳法。开始他一生行侠仗义、行医济世的传奇。
甘凤池的事迹,钱钟书之父钱基博所作《技击余闻补》里记叙得最为生动,往往寥寥几笔,大侠风采,跃然纸上。《清史稿.甘凤池传》也记载两则甘凤池比武的故事。
济南有个叫张大义的,身高八尺多,是有名的大力士,脚趾甲都用铁包裹起来。听说甘凤池大名,非要和甘凤池比武。甘凤池勉强应战,张大义以为甘凤池畏怯,直接进前一脚踢过去,甘凤池只是斜倚柱子不动,等他的脚临近,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张大义措手不及,大声惨叫,倒在地上,血流满靴。等到旁人把他救下来,脱下靴子一看,脚趾都嵌入所裹的铁中,可见甘凤池功力之一斑。
大义身长八尺馀,胫力强大,以铁裹拇,腾跃若风雨之骤至。凤池却立倚柱,俟其来,承以手,大义大呼仆,血满鞾,解视,拇尽嵌铁中。
山东即墨有个叫马玉麟的,虽然身高体胖,但轻功很好,此人喜用帛布缠裹全身。一次,在扬州一位富商家做客,甘凤池来得晚,却坐在他上首。马玉麟于是愤愤不平,便约甘凤池比武,结果不分胜负。第二天,两人又比武,甘凤池故意去踩马玉麟所配带的腰瑕。马玉麟被激怒了,更加凶猛地向甘凤池施展招术。甘凤池合并两个手指点了马玉麟的穴位,马玉麟不知不觉僵仆在地。
即墨马玉麟,长躯大腹,以帛约身,缘墙升木,捷于猱。客扬州巨贾家,凤池后至,居其上。玉麟不平,与角技,终日无胜负。凤池曰:“此劲敌,非张大义比!”明日又角,数蹈其瑕,玉麟直前擒凤池,以骈指却之,玉麟仆地,惭遁。
后来甘凤池总结自己取胜之道:“吾力不逾中人,所以能胜人者,善借其力以制之耳。”道出了中华武术的精髓:借力打力。
甘凤池内功也很了得。“又善导引术,同里谭氏子病瘵,医不效,凤池于静室窒牖户,夜与合背坐,四十九日而痊。”这不就是我们常在武侠片看到的内功疗伤的情景吗?
不过《清史稿.甘凤池传》说他“手能破坚,握铅锡化为水”,有些邪道。这只能是玄幻小说才能出现的场景,新派武侠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甘凤池武术对后世影响很大,太极拳派人士也 十分推崇甘凤池。许禹生于民国十年出版的《太极拳势图解》中,称征南之后百年始有甘凤池,又称甘为太极拳南派人士。民国十九年出版之姜客樵、姚馥春 《太极拳讲义》及民国二十年出版的吴图南《科学化的国术太极拳》等书皆是这样记述的。
据介绍,甘凤池少林拳术体系完整,仅少林、燕青、还幼、罗汉、大小洪拳、醉八仙等套路就有几十种。此外,还有器械类的刀、枪、剑、棍等十八般兵器,以及八段锦、易筋经、梅花桩、十三太保、十八罗汉等功法,在实战中具有搏击、勇健的气势,在武林中久负盛名。
3.甘凤池反清复明和死亡之谜
从甘凤池的师承来看,黄百家是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黄宗羲的儿子。黄宗羲在在清兵南下时,曾招募义军抵抗。明亡后,他要求黄百家举业习武,继承自己的抗清主张。甘凤池在受业期间,或多或少受到反清复明思想的影响。
至于一念和尚更是积极参与抗清复明活动,并于1707年,聚众起事,头包红布,竖大明旗号,欲攻太仓劫库,结果失败被捕被杀。甘凤池也在一念和尚起兵反清案中涉嫌被捕,两次受夹棍刑讯,坚不供认而开释。
雍政七年,浙江总督(雍正为李卫特设)李卫破获张云如为首的反清团伙,抓捕所有成员共182人。经严刑逼供,私相煽诱。诬告甘凤池也是反清起义领袖。李卫伪称请甘凤池到杭州教练李卫的儿子武术,诱捕了甘凤池。
那么甘凤池到底参与此事没有?他是主犯还是从犯?
当时甘凤池已近70或是70岁高龄了,如此高龄的人还热衷于这个?就算江湖人士也早“金盆洗手”了。但你说他“痴心不改”我也没法和你抬杠。事后李卫给雍正的奏折能看出些端倪:
甘凤池颇晓天文兵法,因自负本领,人人欲得以为将帅,无不与之邀结往来。奈凤池苍猾异常,止皆虚诺,彼此通声,总未实在插入。推其不肯出首之情,则无论何人有事,即将助恶为虐。——《雍正硃批谕旨-李卫奏折》
划重点就是“总未实在插入”,只是“彼此通声”而已。
既然甘凤池都算不上组织上的人,又何来出卖组织一说呢?
甘凤池最后的结局如何呢?史书记载矛盾百出。《清史稿.李卫传》讲“时绎夺官,世烆、空北皆坐谴,云如等论斩”,没有提及甘凤池如何处置。《清史列传·李卫》讲得很清楚,“(范)时绎解任,(马)世珩斩监候,(马)空北杖流;(张)云如及(甘)凤池、(陆)同庵、(蔡)思济、(范)龙友各拟斩如律。”《清史稿·甘凤池传》则称“凤池亦被逮,谳拟大辟。世宗于此狱从宽,未尽骈诛。或云凤池年八十馀,终于家。”
清人王友亮著《甘凤池小传》也说,甘凤池年八十余,终于乡。据说卒后葬于凤台山,碑铭为“勇士甘凤池之墓”。
现有的史料虽解不开甘凤池生死之谜,但可以肯定的是,甘凤池甘当朝廷鹰犬,助纣为虐,这种说法和甘凤池协助吕四娘刺杀雍正一样,都是小说家言,不足为信。
拨开重重迷雾,在我心中,甘凤池仍是一代宗师,他武艺高强,性格谦和,淡泊厚道,称得上侠肝义胆的大侠。
让我欣慰的是,今年金陵甘凤池武术已列入南京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首先在秦淮区的中小学开练。
期待中华武术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