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受夸奖隐知老师知青经历
细交谈才晓林欣贫困家庭
经过几次磨合，章绮涵和赵芙的配合越来越入味，一个婀娜多姿，灵动的是长袖善舞，一个指尖轻拨，撩动的是绕梁余音。到底是从小生活在城市的孩子，综合素质比我们这些农村穷孩子要高出许多。
章绮涵在练习期间，数次摔倒在地，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可却连声都没吱一下，继续咬牙坚持。我和赵芙实在看不下去，几次劝她休息，都被她拒绝。这个女孩好强坚毅的性格留给了我很好的印象。渐渐地，我掌握了她们的一些特点，比如章绮涵喜欢喝绿茶，而赵芙偏爱冰红茶，章绮涵性格活泼开朗，赵芙内秀文静，章绮涵有股不怕天不怕地的泼劲，赵芙胆小怕事性格隐忍。
天道酬勤，一周后，章绮涵和赵芙在中文系的迎新晚会上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绩，要代表系参加全校迎新文艺汇演。
宋老师对此非常满意，表扬我说：“鹿潇雨，你借学校艺体中心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功不可没，功不可没！很有办法哪！”
我知道，这首先要归功于章绮涵和赵芙，其次是是表哥严朗，我实在不敢贪功。
“宋老师，您这么说我可万万不敢当啊，若没有您的认真指导和两位同学的辛苦训练，怎么会有这样的成绩呢？我只是跑跑腿而已，充其量也就是有点苦劳罢了。”
“嗯，嗯，很好，很好！”宋老师满意地点头，“好好干，大学四年还是很锻炼人的，在注重学业知识学习的同时，一定要注重社会知识和阅历的积累。”宋老师意味深长地说。
“谢谢老师关心，以后许多地方都得您多多教导呢。”
“你不必拘束，如果要较真论起来，我们也算是老乡，带了这么多届学生，班上还是第一次有你们县的，一眨眼都快30年了，真是岁月如流水，逝者不可谏啊。”
“老师您是哪个乡镇的？”我惊讶地问。
“我老家无锡，当年下放当知青的时候，就在你们县，你们那个乡插队落脚，哦，现在是镇了吧！”宋老师神情有些复杂。
“知青？”我有些茫然。
“知青就是知识青年下乡，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事了，你们可能并不怎么了解这段历史；我妹妹现在还在你们县城，就在你毕业的学校教授政治，宋艳琼，你可认识？”
“宋老师是您妹妹？那可是我的恩师哪！”我兴奋地说。
“是吗？那还真是有缘啊——你们村庄有位周顾章老人，现在怎样？哦，大家都习惯叫他周三爷。”
“周三爷？您认识周三爷？”我简直快要惊出一身冷汗，天下哪有这么要巧的事情哪。
“是啊，一般人可能不会知道他的名字吧，那个时候，若不是周，周叔叔，哪有现在的我啊！只可恨，考上大学后，我竟一直没再回去看看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还是一个人生活吗？”
“他老人家已经去世5年多了……”宋老师的话也勾起我对周三爷的追念，所以心里异常难受。
“什么？他竟已经走了！”宋老师沉默了许久，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咚响，继而自言自语，“他竟走了。”
我第一次见一个人如此痛苦的表情，满脸哀戚，悲伤、懊悔、无助的表情层层铺在脸上，额头上的皱纹似乎都要跳跃下来。我不知道宋老师和周三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能感知到，他们之间肯定有着非同寻常的故事。
“周三爷走的时候，是我爸妈帮着料理的后事。”
“代我转达对你爸妈的感谢——今天就谈到这里，你们认真准备去吧。”宋老师声音有些发颤，却故作轻松地拍怕我的肩膀。
我能感受到他的手也在颤抖，望着周老师有些踉跄的身影，我不禁思索：宋老师和周三爷到底之间发生过什么呢？他既然在我们村当过知青，那应该和父亲母亲也认识吧。
学校迎新文艺汇演时间定在周六晚上七点，地点在靠近老食堂的第二大礼堂，我们班的演出次序是第四个。
还有三天准备时间，我必须再找找严朗，拿到艺体中心的钥匙，可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打通。“这个天收的严朗，又不知去哪里快活了。”我暗暗骂了几通后，只好翻出林欣的电话。
林欣让我们直接去艺体中心，把钥匙交给章绮涵和赵芙后，笑嘻嘻地对我说：“走，姐姐知道西门有一家新开的餐馆，卫生干净，食材新鲜，味道很不错。”
细想章绮涵和赵芙练歌舞我也帮不上什么，待在艺体中心也挺无聊的，还不如去蹭个饭，转而一想，便问林欣：“我能不能再叫几个小伙伴？”
“男生还是女生？”林欣问。
“那男生行还是女生方行？”我反问。
“最好女生吧，因为今天是骆晓的生日，叫了男生不太方便。”
“那我表哥和姗姐也参加吗？”
“他们不参加——实不相瞒，这些天他们又在闹矛盾呢。”林欣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是想趁骆晓过生日把他俩都叫上，结果倒好，谁都不来了。”
“那我把黄明敏叫上吧！这几天我忙着准备文艺汇演，组织同学聚餐，已经好多天没见这个丫头了，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每天晚上打电话到她宿舍，也没讲几句就挂了，直呼累死了累死了，我倒想当着面问她一个究竟。”
“求之不得，这样最好不过。”林欣一脸笑容，掏出手机给我，“呶，赶紧打电话”。
这是一款紫红色的摩托罗拉直屏手机，镶坠着一串粉黄色的水晶链子。在当时，手机在大学校园还是新鲜货，大部分都是大四学长学姐为了找工作才舍得配有，林欣和严朗都是大三，虽说严朗手机都换了好几拨，什么诺基亚、波导、摩托罗拉，在我书桌里就有一部他用过的诺基亚手机，但那是因为严朗有个有钱的爸爸。
看来林欣家境应该也不错。
我拨通了明敏宿舍的电话，铃音响了好一阵，方才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请问你找谁？”
“黄明敏在吗，请问？”
“她正要出门，你稍等。”
明敏听出是我的声音，颇不耐烦地说：“不是一般晚上才通电话吗？这大白天的本姑娘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欣姐今天过生日，请你吃饭，让你一定要到。”我大声说。
“哦——”，电话那头沉默了三五秒，“既然这样，那我一定到，你们在哪吃饭？这会我手头上事情多，实在抽不开身，晚上准时赴约，好吧！”
林欣接过电话告诉了明敏吃饭地点。
穿过老校区，我和林欣来到学校西门。
这里栽种着许多又高又粗的梧桐，树干的颜色活像海军陆战队的迷彩，细细看去，不难发现一块块细小的树皮正努力地想从树干中挣扎出来，仿佛一只只倚在树干上正昂着头的蜥蜴。这些梧桐整齐地三五一行排列着，树叶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泽，绿绿的叶子开始发黑、发黄，一些梧桐叶零零星星地蜷在地上，静静地躺在那里，顽强地残喘，落日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空隙，投来怜惜的安抚，静静地为他们阖上眼睛。一辆奔驰的轿车急速驶过，席卷起一地的叶子，复又覆落在车辙中。
生命的脆弱以至于斯。树上树下两种不同叶子，迥然不同的两种命运，两种人生，鲜叶浸润雨露，沐浴阳光朝晖，落叶委顿红尘零落成泥，受尽万般倾轧！
林欣所选择的的饭店果然不错，干净，明亮。老板娘三十五六岁左右，肤似雪，颇有几分姿色，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两个颧骨太突出，见到林欣，便很热情地招呼我们。林欣要了菜单，让我先点，见我实在真心推辞，便麻利地点了几个菜，主要是火锅。
看距离吃饭时间尚早，林欣便和我聊起了天。
原来林欣读的是播音与主持专业，同样也是学校广播站的播音员，听说还常常在一些婚庆公司兼职做司仪。林欣家里也很困难，她来自革命老区将军县金寨，曾爷爷当年在黄麻暴动时参加了革命，曾是许继慎、徐向前等著名军事家的下属，后来在鄂豫皖反围剿斗争中不幸牺牲。林欣的曾奶奶是抱养的童养媳，十六岁就生下了他的祖父，祖父又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林欣的父亲排行老三，林欣还有两个妹妹，大妹正读高中，明年参加高考，小妹已经辍学，在上海打工挣钱供林欣和妹妹读书。林欣的母亲因为生养了3个女儿，所以父母亲关系并不是很好。林欣从小喜欢学习，从小学到高中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大二时候还拿过国家一等奖学金。小妹在上海徐汇一家理发店学美容美发，和自己最贴心，她的手机就是小妹省吃俭用给自己买的生日礼物，林欣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小妹，她的理想是毕业以后能进到市级电视台当播音主持，等赚钱了在城市买套房，把吃了一辈子苦的母亲接到城里，再给小妹物色个好婆家。
“欣姐，你这么漂亮，有能力，一定能进电视台当主持人的。”林欣一看就是那种很有福相的女孩，圆圆的脸高挺的鼻，乌黑亮丽的头发，高耸挺拔的胸，说话轻言细语。
“是吗？欣姐如果签约了一定请你吃顿大餐！”
“签什么卖身契呢？请谁吃大餐啊？”这时候，骆晓已经到了。
“晓姐好！”
我连忙站起来跟骆晓打招呼，可笨大嘴却这么叫了一出，非常尴尬。可谁不知道，如今的小姐就是卖身的呢？
“咯咯咯，小姐？”果不其然，林欣指着骆晓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骆晓姐，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一番话说出口，我就差点抽上自己大耳光了，“骆晓（小）姐”不还是换汤不换药吗？
林欣这下笑得更惨了，腰都弓下去了，拊着桌子直咳嗽。
“有什么好笑的！好笑吗？再笑信不信我在严朗表弟面前揭了你的老底？”骆晓身材高挑，今天还穿了高跟鞋。
我赶紧起身给骆晓倒了杯水，以掩饰坐立难安的窘态。
“谢谢。”骆晓微微一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林欣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这时候明敏也到了，手里提着一个大蛋糕。
三个女人一台戏，明敏的到来，立刻就将我边缘化，三个女生聊着一些我永远也不会感兴趣的话题，比如某某男明星和女星的绯闻，某某牌子的香水又出新品种了，某某女生和系里新分来的硕士助教花前月下，等等。
聊了好一会，三个人突然谁都不说话，空气一下子凝滞起来。我还来不及惊讶，三个人又突然神经质般大笑起来，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从她们的交谈中，我才知道明敏在这次全校文艺汇演上，也出了一个节目，自创了舞蹈——《天鹅栖月》，并且获得了外语系迎新第一高分的评价，周六也将参加全校文艺汇演。并且她已经加入学生会，担任外联部副部长，跟外联部长秦怡实习。单姗照例将作为汇演的主持人。
终于，火锅上来了，羊肉炖萝卜，鹌鹑三鲜锅，腊肉炒大蒜，西红柿炒鸡蛋，家常土豆丝，味道美极了。
“我们三个人只顾着聊天，怠慢鹿少侠了，来，我给你盛饭。”林欣不由分说接过我的碗，盛了满满一大碗。
这时候，小餐馆来吃饭的人变得多了起来，清一色的几乎都是男生，见到我们四个人，无不露出诧异的表情，坐在那里窃窃私语，不时朝她们三个人瞟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和三个美女一起用餐，这毫无疑问，可以极大地满足我的虚荣心。
一顿饭下来，我已经是满头大汗，骆晓把蛋糕切开，给邻近几个桌上的男生，都送了一份，这一出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但极大地受到了大众的欢呼，骆晓过了一个非常热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