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进苗寨

  经历了几周点煤油灯和蜡烛的晚上,电石灯还是被段老师送回来,只是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都是袁男独自在倒电石渣和换电石。袁男小姑也偶尔做好饭,让袁男去叫段老师下来吃。

  在离学校几公里以外有个物资局,那里每月会放一两次露天电影,每次有电影消息时,大家都早早吃了晚饭,呼朋唤友地带着凳子去看。袁男也去看过好几次,有《洪湖赤卫队》,《野猪林》《追鱼》等等,这样的日子无忧无虑,看电影的日子都是大家的节日。

  又有了电影消息,袁男在外面玩,回来时小姑没下课,再一次回来时,门还是紧锁着的。

  小伙伴们陆陆续续都去看电影了,有小伙伴告诉袁男说他小姑已经去看电影了。袁男不相信,还是等在门前,因为小姑说过不能单独行动,要袁男等她一起才能去。

  天渐渐黑了,风雨楼非常安静,只听见清风和蝉鸣,学校和村庄也变得静默起来,小伙伴们、大人们的声音也越来越少,而且渐渐远去,袁男有心再去时,已经没有了可陪伴的人。路远,又不太认识路,袁男只得一个人在学校和村子里转悠。

  试着敲了好几家人的门,都没有人在家,袁男从村头走到村尾,最后只有一家有人,袁男进到房里,房里只有一个眼睛看不见的老奶奶,坐在燃着昏黄火光的柴疙瘩旁,袁男告诉了老奶奶自己目前的情况,坐在一旁看着暗红的灰炽。

  屋里很黑,没有什么家具,两个人都坐在草墩上,火光明灭映得两个人的脸忽隐忽现,大家都没有说话,屋里离火堆再远一些的地方都掩藏在黑暗里,虽然是夏天,袁男还是往火堆方向靠了靠,仿佛后面的黑暗里会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拽进去淹没在里面。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渐渐地听到路上有了人声,感觉人们陆陆续续开始回来了。袁男很想回去,又不知道小姑什么时候回来,不想一直站在紧锁的门前等人。于是袁男用两个草墩垫着,开始在老奶奶家假装睡觉。

  人声越来越多,老奶奶家的人也回来了,看见了假昧的袁男,有人就出去找袁男的小姑了。袁男感觉到又过了很长时间,小姑应该是村子里最后回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和段老师一起,然后把袁男背上了肩,再回去风雨楼的宿舍。

  风雨楼的宿舍里住的是老师,风雨楼和学校都在座落在一个村子里,村子里有汉人和苗人。村子不大,地势平坦,四山环抱。

  顺着村子的斜坡往下走,经过一片树林就到了谷底,一条清澈的小溪从谷底哗哗流过,很多苗族女子在小溪边洗衣服,有的用棒槌打,有的双脚站在衣服上踩。

  袁男有时问小姑,为什么她们要这样洗衣服,小姑回答那是因为她们穿的都是厚重的棉麻,这样洗才能洗得干净。

  小溪那边是另一座山,山上森林掩映,满山都是吊脚楼,这就是苗寨了。

  小姑告诉袁男不能越过小河,小河就是苗汉的分界线。

  传说苗寨里的人都会放蛊,而且汉族男子过去苗家,人家给你坐板凳,还要注意不能乱坐,尤其是花板凳,大家一般都是坐的草墩,只有年长者或是贵客才能坐凳子,而坐花板凳就会成为他们家的东床快婿。

  他们给吃的东西,给酒喝,觉得再难吃,再不好喝也必须得吞下去,不然会被认为是对他们瞧不起,对他们的不尊敬,如果得罪得厉害了,还会被放蛊。

  一个阳光灿烂的夏日下午,上完课,段老师和袁男小姑相约去小溪对面的苗寨玩,把袁男留在住处。

  袁男等了很久,眼看黄昏他们还没有回来,心里很担心,关好房门,走到小溪边等着。

  夕阳把溪水照得亮闪闪的,银光闪烁,大地的热气混合着溪水的潮湿弄得袁男很不舒服,袁男壮着胆子走进溪水里,跨过溪水到了对面苗山上。

  小路蜿蜒崎岖,间或有狗扑叫出来,幸得有苗人及时制止,草木掩映,楼阁飞挑,时时有苗家少女跚跚下楼,到处炊烟袅袅,饭菜香味四溢。

  苗家女子一年四季都穿着裙子,夏天更是穿着超短的苗裙,光着两条白白的腿儿四处游走,因为长期爬山打猎和采摘,每一个苗家女子的腿都很是结实和修长。

  袁男太小,对这些美丽的景象都没有一点感觉,他一路向上,有苗女看见一身汉族打扮的袁男,问所从来,然后表示知道袁男小姑他们的去向,很热心地指明方向,有时都不用问,就会有人给他指方向,袁男觉得很奇怪,偌大的一个苗寨,就两个人进来,怎么每个人都会知道呢?

  一步一挨地走到山顶,山顶是一个草场,每株草都快有袁男高了。袁男隐约听到断断续续有歌声,有笑声传来,知道快找到他们了。

  这时暮色四合,玉兔东升,夜风吹过,袁男有点怕了,大声呼叫小姑和段老师。

  三人很快会合了,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寨里的人指我的。”,

  “累了吧,我背你下山。”

  “下坡有点陡,你不好背。”

  “有什么不好背的,袁男你信不信,我背着你,还能一只手把你小姑举起来?”

  小姑红着脸白了段老师一眼。

  三人唱着歌,踏着月光,十步一相和地往山下走,蓝黑的夜空下,树枝像墨绿的妖精长发在风中飘荡,在段老师背上,那草、那树、那屋台楼阁都在飞快后退,连狗叫的声音都很快变得遥远。

  那一晚,段老师没有上楼回去自己的宿舍,睡觉时袁男也几次被惊醒。

  段老师总是较晚过来,较早离开去楼上刷牙洗脸。

  渐渐地有人问袁男,

  “你家小姑是不是和段老师好?他们有没有睡在一起?”

  “有啊,他们睡我脚边。晚上被子有点扇风,都吹醒我好几次。”

  然后大家都嘻嘻笑了起来。

  之后问袁男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笑嘻嘻,挤眉弄眼的,

  “她家袁男亲口说的,不信你们问袁男”,

  “袁男,袁男,段老师和你家小姑XX没有?”。

  问的次数一多,袁男有点怕,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有人再问,就说不知道,人们听了后就笑得更大声了。

  周日清晨,袁男小姑他们三人睡得正香,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小姑问是谁,然后听到是邻居的那个苗大婶的声音,赶紧叫袁男去开门。

  住处的大门开在厨房那边,袁男穿过卧室去厨房里打开了大门,

  “还没有起床啊,借你们家的簸箕使使”,

  苗大婶一边进来厨房,一边往卧室里张望,房门外,有几个人站在远处。

  袁男把簸箕给了她,回到卧室时,只看见小姑一个人,段老师神奇地没了踪影。袁男到处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问小姑,小姑说:

  “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

  一次晚饭时,袁男忍不住把别人问他的事告诉了小姑,

  “小姑,小姑,好多人在问你和段老师XX没有”。

  小姑一楞,差点打了袁男一筷子,又羞又气地说:

  “你怎么回答的呢?”

  看见小姑那样,袁男没敢说实话,

  “我说不知道。”

  “他们还问了你什么?”

  “问你是不是和段老师好,问你们是不是睡在一起”

  “你怎么说的?”

  “我还是说不知道”。

  小姑愣怔了片刻,对袁男说:

  “以后再有人问你,你不要说话,不要理他们,赶紧跑开,听到没有?”

  以后袁男只要一听到别人给他一提

  “你家小姑……”

  “段老师……”,

  袁男就跑开,渐渐地问的人就少了,最后就没有人问了。

  这段时间,袁男小姑和段老师在人前不说话,也很少在一起。段老师又回到了风雨楼二楼。

  在这周回家的路上,小姑告诫袁男,

  “我和段老师的事回家不要给爷爷奶奶讲,听到没有?”

  “是不是讲了要遭打嘛?”

  “是的,不许讲。”

  其实袁男心里觉得自己不会被打,被打的应该是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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