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菜缸

    小时候，每一家都有一个跟水缸一般大小的咸菜缸，那时一家至少有三个缸，可以盛四五担水的水缸，与水缸一般大小的咸菜缸，再有就是小屋里装麦子的粮缸，这三缸满着的时候，当家的会比较踏实，有粮有水有咸菜，也算是衣食无忧。

    比起其它两个缸，咸菜缸里面的内容实在是丰富，芥菜疙瘩，白萝卜，青萝卜，红萝卜，辣椒，茄子，黄瓜，芹菜根，生姜，大蒜，白菜帮子，韭菜以及其它任何可以腌制的蔬菜，里面放上花椒叶和大料，闻起来一股醇香，咸菜取出略微洗净，切成丝，不搁酱油和香油，吃起来都令人不舍停下，以至于多喝了几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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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之前只有煎饼、咸汤儿（或玉米面粥）、咸菜条儿，这是属于昌潍大平原乡村典型的吃食，早上咸汤儿煎饼就咸菜，中午白开水煎饼就咸菜，晚上咸汤儿煎饼就咸菜，所以咸菜缸之于每一家都极为重要。

    在一堆咸菜之上腌新咸菜，相对容易些，只是将菜洗净，放进去，在补少许大颗粒的盐即可，大颗粒盐一般是从羊口盐场贩来的私盐，从走街串巷的小贩那里购得。而新腌一缸菜的时候却得小心翼翼了，菜是否洗的干净，盐放的是否合适就极为关键了，盐少了容易坏菜，放多了又有些舍不得，以至于出来的咸菜还得用水使劲儿淘洗，所以这是一门儿技术活儿。而上一缸的咸水，一般不会废掉，放进大锅里熬制一两个小时，盐又结晶析出，又可以循环利用了。

      说起咸菜缸的水，还有一处妙用，那就是孩子们被索玛架子（一种长在枣树上的绿色毒虫）伤害到皮肤上又肿又疼时，用树叶蘸上老咸菜水，抹在上面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消肿去疼了，也许用到的就是盐水的消毒作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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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记事起，一直就吃着缸里的咸菜，咸菜的味道却也是丰富的，而最为难忘的就是夏日里入伏时吃的凉面里面胡萝卜丝咸菜，以及偶尔的芥菜丝炒芹菜。

    入伏的凉面是每一年都必不可少的，手切的新麦面，黄瓜丝，胡萝卜咸菜丝，蒜末儿，麻酱，和在一起，放进大瓷盆里，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和光芒，那时我可以吃上三大碗，而甜甜的咸咸的胡萝卜丝，就在其中发挥主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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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芥菜丝炒芹菜，却也是见功夫的一道菜，咸菜丝得用水反复淘洗几遍，微微咸的程度，放入油锅，加入花椒大料炒至八九分熟，咸菜的咸香溢出时，搁上一两棵芹菜切成的小段儿，快速翻炒出锅，两色搭配，分外诱人，即便是晾晾了，也可以作为佳肴卷进煎饼里，单饼里，油饼里甚至于馒头里，芥菜丝儿吃进嘴里咯吱咯吱，芹菜段儿吃进嘴里依旧是咯吱咯吱，仿佛生活在快乐的歌唱。很长一段时间里，芥菜丝炒芹菜都是我在干粮之外必备的，陪我走过了高中生活。

    咸菜缸上面一般会扣着一口不用的大锅，如同一个矮胖的战士，戴着钢盔立在那里。偶尔，咸菜缸也会象其它的缸一样有破损，这时会有锔小碗锔盆锔缸的匠人过来，用金刚钻儿在缸的裂纹处打孔儿，锔上小锔子，然后拿石灰膏抹在上面，这样咸菜缸就又完好如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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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大学，再回家时，却发现咸菜缸已经闲置了，毕竟时令蔬菜比原先丰富多了，即便是在冬季，再者咸菜吃多了对身体也太多无益处，再往后装上自来水后水缸也闲置下来，现在只剩下一个粮缸还用着，只是在装一些杂粮。

    大哥把缸洗净，灌满清水，种上一盆睡莲，养上十几尾金鱼，金鱼在缸里怡然自得，而我却在看它们时想起了咸菜，咯吱咯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