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睚眦必报
“小昭”李昭辉被执行死刑后,他的爸爸急怒攻心,得了脑溢血,不到十天就死了。父死弟丧的巨大打击让“小昭”的姐姐李昭艳患上了精神病,她整日在大街上东游西逛,见到和“小昭”年龄相仿的男孩儿就跑上前去,哭叫着拽着男孩儿喊“弟弟”。久而久之,吓得左邻右舍的男孩儿只要见到李昭艳,犹如遇到瘟神,避之唯恐不及,自然逃得越远越好,哪儿敢招惹李昭艳。
更凄惨的要数“小昭”的妈妈李大娘了。自古“少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是人生的“三大不幸”,李大娘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就独占“三大不幸”其二。为此,李大娘哭瞎了双眼,一夜之间满头青丝变成白发。
七哥“四锛喽”没有忘了自己屈死的小兄弟,嘱咐自己的手下的“十三太保”剩下的那十二个兄弟每月给李大娘送去六十元钱。又让那十二个兄弟也每天轮流来李大娘家,几乎包下了李大娘家挑水、劈柴、买煤、倒脏水等体力活,李大娘母女这才没有沦落到沿街乞讨。
“小昭”虽然不是我的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过命的交情,但我怜其抱屈衔冤,又牵连了父母姐姐,所以心中常怀怜悯,也常常来看望李大娘,并自称是“小昭”的同学“石头”。
这天,我又拎着从靖宇头道街“天津包子铺”刚买来的“狗不理”包子来到李大娘的家,刚刚拐进大院子,就远远地看见李大娘正拄着拐棍站在房门前晒太阳。我快走了几步,喊道:“大娘,您吃了吗?……”
李大娘闻言笑吟吟的伸出手来:“哎呦……是石头(我在家乡时的乳名)呀。大娘吃过了……你瞅瞅,你瞅瞅,你来了大娘就高兴了。来就来呗,还那么破费,买啥包子呀。……”
香气扑鼻的“狗不理”包子不愧是全国闻名的传统风味小吃,离李大娘还有四五米远,她就闻到了包子的香气。难怪连慈禧太后尝后大悦,曰:“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不及狗不理香矣,食之长寿也。”我赶紧拉住李大娘的手,把包子放到她的手里,把爹刚寄来的钱塞到她的另一只手里,笑道:“大娘,这是五十块钱,您老人家收好,补贴家用。……”
“哎呦呦……你瞅瞅!你瞅瞅!……我说石头呀,不是大娘说你,你说你每回来都给大娘送钱。呵呵……前儿个‘小光’刚送来三十块钱,大娘不缺钱。你也怪‘紧吧’的,就自己留着花吧。……”李大娘笑吟吟的接过了包子,把钱又推回到我的手中。
“大娘,您不是说过要把俺当亲儿子的嘛,儿子孝敬孝敬娘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嘛。……”我边说,边把钱重新塞进李大娘的衣兜里。
李大娘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唉……大娘我没了‘小昭’一个儿子,却多了像你这样的十多个儿子呀。……走,家去!大娘给你沏茶喝。‘二高丽’刚给大娘送来一包福建产的茉莉花茶,老香了。……”
我急忙推脱道:“谢谢大娘了,俺真的还有别的事儿。等哪天再来看您老人家,喝您老人家的茶……”
离开李大娘的家,我东张西望的向公交站走去。忽然一阵心血来潮:好久没见着“鸡从良”姬翀靓这个小美眉了,她的家离李大娘这旮沓又不远,何不顺道去看看她。
来到了“鸡从良”的家,见门没有上锁,我轻轻的敲了敲门,没人应声。见房门虚掩着,我索性推开门走进屋去。
“鸡从良”被吓了一跳,猛然一抬头,见是我站在床边,慌忙把手中的笔记本藏到身后,俏脸通红的嗔道:“唉呀妈呀……你要吓死我呀,你咋‘鸟悄儿’的就进来了。……”
“是你自己个儿不关门还怨俺?……”我坏笑着说道。
“唉呀妈呀……你个‘瘪犊子’玩儿意咋不‘嘎嘣儿一下’让大汽车撞死,敢‘糟践’我……”“鸡从良”撒娇道。
“八哥好手段呀!呵呵……可别耽搁了要紧事儿……”这是“屎真香”史珍香的声音,我抬起头,看见“屎真香”站在门口。
“屎真香”所说的“要紧事儿”是柔柔陪着靖宇派出所的关所长在龙江餐厅喝酒,被关所长灌得酩酊大醉。关所长本想把柔柔抱走,找个地方好好享受一下醉美人的滋味儿,没想到“屎真香”引来了市局政治部的纠察,吓得关所长一溜烟儿早就跑没影儿了。
我怕柔柔出事儿,心中焦急,拔腿就跑。
一进龙江餐厅的门,就看见柔柔头发散乱,身上披着一件男士上衣,趴在满是残羹剩饭的桌子上睡得正香。我走近柔柔,一股浓烈的酒气立刻扑鼻而来。柔柔的俏脸上被擦拭过了,但青肿的眼角,微微带伤的嘴角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柔柔一双赤裸的玉足脏兮兮的,皮鞋东一只,西一只。四五只空了的松花江商店(秋林公司)产的“黑豆密”空酒瓶或倒或立的散落在各处。柔柔那只垂在地上的手里还拿着一瓶喝掉一半的“黑豆密”酒瓶子。
“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柔柔这是和谁打架了咋的,咋造这么狼狈,吃这么大的亏!……老子爱你爱得死心塌地,你却伤老子伤得如此彻底。……”我心中暗骂着,掰开柔柔的手指,把她手上的酒瓶子放到桌子上。凑到离她头部很近的地方,推了推她的肩膀,轻轻叫道:“柔柔,你这是跟谁打架了,你咋造的鼻青脸肿的?……柔柔,你告诉俺。……喂!你能起来……”
“娘的!……柔柔这爱死人的小模样都给那个‘老模喀什眼’的派出所所长看到了。唉……人生呀,就是不断犯贱和再犯贱的过程。……”我面红过耳,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喘着粗气,急忙转移开目光。柔柔仍然酣睡着,看来她是醉的不省人事了,跟死人也没有什么两样,根本就叫不醒。我叹了一口气,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不能再犹豫了,脱下身上的衬衫给柔柔穿好,把皮鞋捡回来,握住柔柔的一只玉足,给她套了上去。那只脏兮兮的玉足一入手,软软的,手感很不错,一摸就知道很嫩,但我现在却没有心情欣赏。
女孩儿的脚和手都以纤细、曲线柔和为美。自古以来,女孩儿的手多有“玉笋”的美称,其实女孩儿的脚美起来更动人心魄,超乎于手。于是乎,有人就将女孩儿的脚称之为“玉足”。一是好脚不多,二是把玩儿的机会更不多,三是更有私密性,会给男人更强的心理感应。有的男人说,旦凡见过女孩儿一双绝美的脚,这辈子是难以忘记的。我咬了咬牙,把另外一只皮鞋穿到柔柔的脚上,然后把她扶正了坐好,抓住她的一双芊芊玉手放到自己的肩上,再回手兜住她那两条光滑如缎的大腿,赤裸着上身用力把她背到了背上。
还好,柔柔不算太重,俗话说的好:美人不过百,我手扶着柔柔肉肉的圆臀,走出了龙江餐厅。这时,正是下班的时间,一路上,行人和自行车很多,比白天多了些熙熙攘攘的声音,车轮子滚动的沙沙声清晰可闻。只不过像我这样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小伙子背着一个衣衫褴褛,喝得酩酊大醉的姑娘走在人潮如涌的大街上,人们像看外星人似的观看就不足为奇了。
“柔柔这是和谁打架被打成这样?……为啥要陪那个啥派出所的关所长喝酒呢?……啥酒啥菜呀,把她自己喝的烂醉如泥。……不过背着柔柔这么漂亮的女孩儿走多远都不嫌远,总比背着臭气熏天的四哥‘老高丽’强多了。……”我正在胡思乱想着,突然脸颊上一阵麻痒,柔柔的一缕秀发被风吹动,拂过我的脸颊。接着,一缕女孩儿的清香夹杂在浓郁的酒气中冲入我的鼻腔。是柔柔这个死妮子,都醉成这个样子了还不老实,我停了下来,颠了颠背上的柔柔。这一下,柔柔的整个臻首都伏在了我的肩头,香腮都贴到了我的脸上,弄得我不只痕痒,而且心旌摇荡,真想停下来转过脸去好好亲亲这张俏脸。
“八哥,等等!……”我循声望去,原来是“鸡从良”和“屎真香”气喘吁吁的跑来。
“娘的,这两个‘小犊子’到底知道穿上衣服屁颠儿屁颠儿赶来帮忙了。……”望着“鸡从良”和“屎真香”穿戴整齐,满脸的香汗,气喘吁吁的跑来,我心中暗骂道,但还是停下来等候她们跑到我的面前。
在“鸡从良”和“屎真香”的帮助下,我背着柔柔满身大汗的走进了七哥“四锛喽”低矮、黑暗、潮湿的家。让我有些意外的是不常在家的“四锛喽”居然也在家。
“二锛喽”见我赤裸着上身背着十分狼狈的柔柔进来,吃了一惊,问道:“我说八弟,柔柔这是咋的了?……”
“鸡从良”擦了擦额头的香汗,对“二锛喽”解释道:“三姐‘嘚儿的喝’的和靖宇派出所的关所长两个喝酒,喝多了。……”
“四锛喽”皱了皱眉头,一跺脚:“唉……柔柔这死丫头,都这么大了,咋还和三岁小孩儿似的,干起啥事儿咋还没深没浅的,啥‘前儿’能长大呢,真让人操心。……”
“鸡从良”和“屎真香”没多说,里里外外的忙了起来。她们的分工很明确,“鸡从良”在柔柔的房间里帮着柔柔换衣服、擦身子。而“屎真香”却在厨房里手脚麻利的忙着做饭。看“屎真香”对柔柔家油盐酱醋放在哪儿是那样的熟悉,我猜想她显然是经常来给“二锛喽”做饭的。
吃饭的时候我就觉得“四锛喽”有些不对头,而且“支支吾吾”的说什么也不喝酒。直到“鸡从良”和“屎真香”走了,我有些不悦的说道:“七哥,你这是有啥事儿咋的呀?……你要是有啥事儿瞒着俺,那你就太拿俺不当兄弟了。……”
“四锛喽”犹豫了一下,最后就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八弟……‘小昭’死了都快半年了,我今天是要去为他报仇!……”
“二锛喽”吃了一惊,圆瞪双眼问道:“啥?报仇?……老四,你上啥地方找谁报仇?……”
“四锛喽”很平静的说道:“我要去孙向东的家,杀光他全家,给‘小昭’报仇!……”
我皱了皱眉头,不无担心的说道:“七哥,孙向东家的情况你都整清楚了吗?……这个‘瘪犊子’毕竟是干了十几年的老警察了,‘整个浪儿’就一个狐狸和猴配的,你要杀他?……这事儿可不是儿戏呀。……”
“二锛喽”知道无法再劝,叹了口气之后,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四锛喽”却泰然自若的笑了笑说道:“我说八弟你放心好了,我早就‘踩好点儿’了。嘿嘿……就等今儿个孙向东这个狗杂种的忌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明白了,做为一个职业杀手,个人的身手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心理素质。杀人,只需一秒!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嫂,给她一把刀,都照样能一刀捅死李小龙,前提是李小龙根本没有察觉。“四锛喽”天生就是杀人的杀手,他宁可不出手,也不会去冒险,打草惊蛇。他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引用他的一句名言:“有点耐心总会赢的。”
我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道:“就这点事儿呀,俺陪七哥去好了,保证手到擒来。……”
“四锛喽”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八弟,你没经验,整不好我还得照顾你。……要不你就在外面给我望风吧,这种事儿人多了绝对不行,就连那‘十二太保’我都没让知道。……”
我坚持道:“那也中,七哥既然这么说,那就由俺进去,七哥在外面给俺望风好了。……”
“四锛喽”似乎有些犹豫,半晌,才像下了决心似的咬牙切齿的说道:“八弟,你的情我领了,你就不要再劝了,我知道八弟的身手。但这是‘小昭’的仇,我要亲手来报!……”
我沉默了:“四锛喽”最重情讲义,替“小昭”报仇如果假手他人,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四锛喽”把一支“五四式”手枪和三只压满子弹的弹夹交到我手里说:“八弟,我知道你的枪打得贼啦准,你就在孙向东家的窗户外面堵着他,防止他狗急了跳窗户。呵呵……也替七哥挡着‘条子’。……”
我没有接枪和弹夹:“七哥,外面的事儿就交给俺好了,你放宽心!你孤身一人进去,俺不放心,这枪你就留着护身吧。……”
“四锛喽”摇了摇头,对我笑道:“这种事儿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用枪的,俺有了八弟,带着这玩儿意只能是累赘。……”
孙向东的家位于临近中央大街的红专街上一栋五层小红楼的二层。这是“小昭”被执行死刑后,哈尔滨市公安局奖励给他的。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这句语出元元怀《拊掌录》的古诗,是指盗匪趁着风大放火,趁着黑夜杀人肆无忌惮的行径。
我骑着自行车驮着“四锛喽”一路默然,来到孙向东家的附近,藏好了自行车,和他若无其事的回头四下看了看,确信没有人看到我们之后,这才走进大门洞内。
“四锛喽”指着二楼一扇挂着窗帘的窗户向我示意,并告诉了我紧急撤退的路线。我点了点头,表示清楚了。我四下观察了一下,见孙向东家窗户的对面是一栋小平房。房顶上的视野很好,既可以监视到大门洞外面的动静,也可以牢牢的封堵住孙向东家的窗户。只要他破窗而出,就会直接撞到我的枪口上。
我如灵猿般攀上了平房的房顶,向“四锛喽”做了一个手势,他转身悄无声息的走到二楼,在对着楼梯的房门前停了下来,拿出听诊器,贴在了门上。倾听了一会之后,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只用铁丝制成的“钥匙”来,插进门锁,轻轻一转,门锁就打开了,连一秒钟都没费。“四锛喽”轻轻推了推门,门开了一条细缝。果然不出所料,房门内侧安装着安全链。于是,他收起听诊器,右手拔出匕首伸进去,交换了几个方向,轻易地把安全链挑了下来。
作为一个杀手,在观察目标,紧盯目标的时候,精气神高度统一,比一把出了鞘的宝刀还要犀利。可在真正行动的时候,要做到无声无息,举手投足之间杀人于无形。这并不是说要故意做作的去伪装、表演,装作一个普通人,靠近对方,趁对方疏于防范的时候,偷袭杀死对方。若是故意为之,那就落了下乘,不属于顶尖杀手了。说白了,其实这就是一种境界,一种精神层次的境界,没有感觉,没有怜悯,视人命如草芥,拿杀人当吃饭般平常的境界。
或许,许多小朋友会觉得杀手不过是电影中的产物。其实,在那些年,港台黑帮聘用的杀手,多是大陆偷渡过去的,经历过越战血与火洗礼的铁血军人。甚至说,有些现役军人,利用旅游的几天时间,到达目的地,悄悄地把人杀掉,然后收了钱再随团回到大陆。神不知,鬼不觉,加上军人身份和旅行团的掩护,根本没人怀疑。反正当时港台尚未回归,治安混乱,而大陆人则穷的要死,万元户都成主角了,赚点外快实在是迫不得已,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曝光是难免的。只是牵涉到一些政治利益,一旦曝光,国家和军人形象就全完了。所以那段历史,彻底封锁,一笔带过罢了。
“四锛喽”的目光透过门缝望进去时,嘴角不禁出现一丝冷笑。
昏暗的灯光下,孙向东靠在床上正搂着老婆说话。说的什么声音太低,“四锛喽”听不清楚。不过孙向东和他老婆似乎在讲些什么笑话,他老婆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谁都没有查觉门锁被打开,危险已经降临。他妈的,这么晚了还没睡觉。忽然,孙向东起身下床,踢里踏拉的穿着拖鞋向房门走来。
“四锛喽”不由得吃了一惊,急忙一闪身,像只猫般悄无声息的躲到了冰箱的暗影里,悄悄蹲下。“四锛喽”见孙向东哼着小曲儿走进了厕所,“稀里哗啦”的撒尿,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拔出腰间的匕首。匕首的寒芒,让人不寒而栗。
“四锛喽”屏住呼吸,无声无息的走向了正舒爽放尿的孙向东。高山流水,琴音无限。孙向东陶醉在放尿的快感之中。不过,孙向东对于危险的感知度,反应力,那是相当的敏锐。不然,他抓过那么多的扒手,其中自然不乏情急拼命的扒手,而他却没有受伤,绝对是得益于他的机警。当然,在公交车上被“小昭”打得鼻青脸肿,也仅此一次而已。就像电影《南征北战》中的敌军参谋长说的那样:“不是我们无能,而是共军太狡猾了。……”
散发着寒芒的匕首,狠狠划向孙向东喉咙。“四锛喽”不能让对方发出声音,一旦发出声音,不仅卧室内孙向东的老婆会及时报警。而且厕所就那么点地方,不要说跑没处跑,就算侥幸逃脱,相貌也会曝光。一个杀手若被警察记下样子,也就混到头了。所以,他没有直接用匕首捅向孙向东,而是左手先捂住了孙向东的嘴巴,右手拿着匕首划向了孙向东的喉咙。
凌厉的杀气,让孙向东的瞳孔,一阵急促收缩,一脸的狰狞。生死关头,孙向东没有和普通人一样,慌了手脚,反而更加沉稳冷静。他伸出右手,十分准确的一把抓住“四锛喽”握刀的右手腕,拼尽全力向外推去。右腿则一脚蹬在墙壁上,身体顺势向后一仰,倒了下去。
强大的冲撞力,让“四锛喽”无法再保持身体的平衡。他实在没有想到,孙向东的反应速度、力量,竟然会强悍到如此地步。即使他是自小在街头的实战中锻炼出来的身手,锋利的匕首也无法再割进孙向东的喉咙里半分,只是划破了孙向东的皮肤。按照职业杀手的准则,一击不中,就应该马上离开。可是,即使“四锛喽”此时肯放手,孙向东也不会善罢甘休。听到室内骤然传出来的剧烈打斗声和孙向东老婆、孩子的一声比一声高的尖叫声,我知道一定是“四锛喽”出了差错,心急如焚,不知道是冲进去帮忙好,还是继续在房顶上呆下去。
“干你瞎妈的!你是谁派来的……”孙向东怒气勃发。他妈的,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呀。老子是什么人?老子不去杀人就好了,还有人找上门来杀老子,这不欺负人嘛。
阴冷的笑容,浮现在“四锛喽”的脸上。仿佛是在嘲笑孙向东这个问题,太过幼稚。事情都这样了,那还有什么好问,有什么好说的,刀枪之下见高低吧。反正“四锛喽”本来就不是单一的职业杀手。他的真正身份,是施氏家族最杰出的佼佼者,是“海哥”项怀仁手下第一杀手。曝光就曝光,明杀就明杀,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我干你妈,你个‘瘪犊子’找死!……”见“四锛喽”丝毫不惧,孙向东勃然大怒。他自从当了警察之后,训练就十分刻苦,因为他毕竟是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保不准哪天罪犯的刀子就可能捅进自己的肚子。所以,他一向小心谨慎,一天二十四小时,枪不离身。
可是,孙向东的手枪压在枕头底下,在竭尽全力的生死搏斗中,始终没有机会抽出来。况且,在狭窄的房间里近战,手枪未必就有用。不过,“四锛喽”也不妙,他握刀的右手,被孙向东死死抓住,动弹不得,两人扭打在一起,就和街头无赖一样,难分难舍。
看来,孙向东的老婆真的报了警,警察也来的真快。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七八个警察如神兵天降,跑进了大门洞。我可不愿意真的向警察开枪,打死了警察,势必给自己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于是,我瞄准了冲进来的警察们前面大约一二米远处的地面,警告性的“啪”、“啪”打了两枪。这七、八名警察被这突如其来的射击打乱了阵脚,边迅速退回到大门洞外,边朝我躲着的地方盲目地回击着。我心中不住祈祷着,盼望我这一阵“噼里啪啦”急促的“五四式”手枪沉闷的枪声,能把正和孙向东拼命的“四锛喽”惊醒过来,并利用这个机会脱身。
长期的街头打架斗殴生涯,使得“四锛喽”积累了极其丰富的打斗经验。在孙向东未进厕所之前,他就在黑暗中仔细观察了房间内的环境,给自己选择好了必要的退路。“四锛喽”握刀的右手,忽然松开,反抓向孙向东手腕,用力向外一拧,抬腿就把孙向东踹飞了出去。
我压低了身子,避开警察手枪的弹道,连窜带蹦的跑到了另一个烟囱后面,“啪”、“啪”又是两枪警告性射击。这一次,警察们看清了我的位置,一阵疾风暴雨般的子弹向我射来。
我缩回头,又换了一个位置,为了拖延时间,不紧不慢的打光了弹夹内的子弹。在警察们被迫缩回头去之后,退下空弹夹,装入兜里,换上了一个压满子弹的新弹夹。警察们随身携带的子弹不多,充其量每只手枪不过八发而已,就算有个别人带了备用弹夹,适才这一轮急射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为了把警察的子弹消耗光,尽可能地减少我和“四锛喽”逃跑时的危险,我在房顶不断来回频繁地移动着,慢条斯理的“啪”的东打一枪,“啪”的西打一枪,和警察打起了“麻雀战”。这些子弹打在了坚硬的石头路和墙壁上,不时地迸出四射的火花。
“再见!我会再找你的……”“四锛喽”阴森森的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不甘的冷冷看了孙向东一眼,倒退着推开卧室的门,在屋内把插销插死,在孙向东老婆的尖叫声中,一跃上床,一脚踹碎了窗户,单手抓住残留的窗户框,毫不犹豫的一纵身,跳下楼来。在双脚着地的瞬间,“四锛喽”一个前滚翻后爬起身,向我藏身的方向挥了挥手,示意他已脱险,然后纵身爬上墙头,跳进了另一个院子。见“四锛喽”已经安全脱险,我打空了第三只弹夹之后,凌空跃起,跳到另一个平房的房顶,逃到大街上。
我把最后一只弹夹装入手枪,顶上子弹以备不测,关好保险,插在衣袋里,然后用左手把大衣的衣领立起来,遮住了自己半个面部,找到了自己的自行车,飞身上车,向“四锛喽”家的方向疾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