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4日,既是清明节又是复活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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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
你离开的时候,我才七岁,一个不懂死亡的年纪。
只知道那段时间爸妈很忙,我住在外婆家,一天又一天看不见爸妈的身影;只记得外公外婆总在叹气,问他们怎么了,又不告诉我;即使是晴空万里的日子,家里也常常被黑压压的乌云罩着,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太记得最后的那段时间里,你跟我说过什么话,有没有嘱咐我要平平安安的长大,脑海里只有星星点点关于你的画面,组合起来应该就是我的爷爷。
记得你是个爱拉二胡的小老头,嘴唇上面留着一行乌黑乌黑的胡子,有自己的演奏班子,用时髦点的话说,我有一个玩乐队的顽童爷爷。
电脑刚刚开始走进每家每户的那段时间里,爷爷抱着我坐在桌子前,给他的老友们送好多束玫瑰花,还一个个留言,不太会用键盘拼音,就用连着电脑的笔写下来,因为写惯了连笔字,电脑总是识别不出写的是什么,当时还老恼火了呢。
老爸老妈经常因为我的不听话大发雷霆,这时候最好的避风港就是爷爷!当时就觉得这小老头可真帅,一句话就能让老爸老妈闭嘴,到现在还模模糊糊地记得你不急不忙的地说:“有我在,就没人能说我孙女,更别说打了。”
爷爷,你可是我的黑猫警长,我的喜羊羊,我的奥特曼,是我喜欢的动画片里一切的英雄人物。
可是我7岁那年,我经常看不见你,后来被爸爸妈妈开车载去医院,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你,我想,这不是我的爷爷。
我眼前的人身上只剩下了皮包着的骨头,脸颊都凹陷了下去,眼窝深的可怕,我曾深深质疑,怎么会有人腿和胳膊那么的细,那么的干枯,像秋天在地上晾干了的树叶,一摸就会碎得满地。
有个声音响起,“我的乖孙女,快让爷爷抱抱”,声音沙哑,软弱,无力。病床上的你轻轻歪着身子,努力够向我,随即又被病床边的人扶了回去。
病魔真的可怕,甚至能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和音律,“这不是爷爷的声音”,7岁的我如此固执的坚持着,被爸爸妈妈强迫拉向病床的恐惧,让我毫不犹豫地想要逃离,我转身,逃跑。
这是19岁的我至今最后悔的事情之一,我曾无数次假设,如果当时我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拥抱,我会不会立刻奔向你,告诉你,我如此爱你,我害怕失去你。如果我知道你即将离我们而去,我会不会想起,一定要抱住你留下照片作为回忆。
我也总会假象你当时的心情,心里会更痛吧,明明知道自己不会有很多时间再等我长大,看到我的逃跑会有多伤心啊。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没有病床边的拥抱,没有一张我和你的合照。
40岁的爸爸会满脸骄傲得向我讲起你;40岁的妈妈告诉我,我的爷爷是个刚正不阿,从不贪图名利的人;我脑海里的回忆告诉我,你是我慈祥可爱的爷爷,是仅仅在孩童时代相处几年就一辈子经常想念的人,是我一生的遗憾。
葬礼上,爸爸跪在地上,妈妈哭到手抖,姑姑流泪到昏厥,奶奶抱着棺材死死不撒手,长到望不到边的送行队伍游走在每一条街道,爸爸在最前面捧着你的照片,低着头,泪在不停的往下滴。
在爷爷的墓碑面前,我听见爸爸说,他没有爸爸了。
好多人好多人站在碑前,鞠躬,烧纸,哭泣。火烧的很旺,把脸上的泪都烤干了,只剩下一条条泪痕,我听见很多人念叨你,听见了无数次“在那边好好的啊”,我不明白,什么叫在那边,爷爷去哪了,可是那个时候没有人听见我的问题。
晚上,家里还是好多人,我不知所措的坐在大门台阶上,望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和一个弯弯的月牙。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见了外公,身上还有烧纸钱的烟灰味,脸上尽是疲惫,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这是那天第一次有人陪陪我。
“外公,他们说爷爷不在了,他去哪了呀,再也不回来了吗。”
“你往上看,找到最亮的一颗星星,爷爷就是星星,他去天堂做神仙去了。”
这句话到现在我记了12年,我信了12年。
初三的时候压力很大,爷爷,你肯定看到我坐在窗台上往下望了吧,要不然我扭窗户把手的时候,正对着的那颗星怎么会那么耀眼,怎么会一瞬间就让我想起你,一时就停止了动作,静静地跟你念叨,我有好多的不开心。
爷爷,出现在我18岁梦里的也是你吧,有一个人站在桥上,他跟我说:“以后我就不陪你了,以后要自己好好的长大。”
爷爷,我都还没同意,你怎么能擅自离开我呢。
我还没有抱住你,你怎么不等等我呢。
今天就是清明节了,也是复活节哟,如果这个宇宙真的像《寻梦环游记》一样,在复活节的这一天,你会重返人间,回到家人身边,即使我在学校,我没有回家,也请你来抱抱我吧。
你是神仙,你肯定可以咻的一下就到我身边的。
您的孙女
时间飞逝,我早已经分不清哪些曾是真实发生,哪些是自己为了弥补遗憾而增加的想象。悄悄话变成纸张,只是觉得突然突然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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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们无力阻止时间的流逝,我们也必将与家人与爱人生死相隔。但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人类的记忆,便是对灵魂的延续。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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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外公外婆来的电话更勤了,像嘱咐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要好好吃饭,不要因为上学就凑活;要好好上课,听老师的话;要注意身体,最近气温变化很大。最近没什么事情吧,没事就好,安心上学,家里很好,我们也没什么事,你放心。没有打扰到你吧,没耽误你事情吧,我没事了昂,就是打个电话问问你,跟你说说话,挂了吧挂了吧。
生怕晚一秒挂电话就会让我错过什么大事。其实一点都不误事的,你们的电话就是最大的事情。可能是同龄人越来越多的生病离开,外公外婆也越来越焦虑,越来越害怕意外,疾病,死亡的来临。
寒假的时候外婆参加完葬礼回来,默默流眼泪的画面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说:“老啦老啦,指不定哪天就走啦,看到你上学了,最好我能看到你结婚,我就太知足了。”
外婆呀,相比你我可要贪心多了,我要你们陪我很久很久,久到我想不到的时间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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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间给家里的老人通个电话吧,他们一定很想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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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鸽子小姐的故事,希望你们不会有这样的遗憾。
本来文章里所有的【你】都是【您】,但是读下来,真的好疏远。
我写给的,都是我最亲爱的人,就允许我称为【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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