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27)

那几个小混混欺负红玉的时候吴涛也在跟前,可他长得瘦弱,又是一个人,所以虽然很气但也没敢制止。他感到很内疚,也生自己的气,心想我怎么就不敢上去阻拦呢?每当小混混欺负完红玉后,他都在红玉面前抬不起头,认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红玉。他想安慰红玉都觉得没脸安慰。幸亏红玉是个很开朗的女孩,不会让这些事影响自己的心情,所以等小混混走后她依然和吴涛聊天,而且还反过来安慰吴涛,因为看出来他很内疚,脸红红的,于是就说:“不用管他们,没事的,我跟我姐还有杨哥说说,让他俩去管,毕竟他俩是大人,处理事情会成熟一些。”

后来吴涛见小混混还欺负红玉,就问她:“你没跟你姐和杨哥说吗?”

“说啦,杨哥说要找几个人把他们打一顿。”刚说到这儿吴涛噗嗤一声笑了。

红玉纳闷道:“你笑啥?”

“你不是说杨哥是大人,处理问题会成熟一些吗?我当时还想,那么大人该怎样处理这事呢?原来也是找人打啊。”

红玉也笑了,说道:“主要是男的嘛,遇到这种事一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打。我姐不让他打,说是自己口头教育一下那帮小混混就行了。她和人辩理可是很厉害的呦,小时候在村里我被别的小孩欺负了,她就跑去把那个小孩教训一顿,就像老师教训学生一样,把他们教训得服服帖帖。可是这帮小混混不讲理啊,我怕他们打我姐,所以就不让我姐教训他们。我姐说再看看,如果他们还是欺负我,就必定要教训他们。我觉得还是不要把事情弄大了,要是弄得以后我卖不了爆米花就不好了。”

“你也太担心了,怎能卖不了爆米花呢?”

“他们会报复啊,比如每天都来这儿捣乱,让我无法好好卖。”

“哎呀!”吴涛急了,觉得红玉太胆小了,就说,“那你也不能任由他们欺负啊!我是不认识人,我要认识人我也叫几个人把他们打一顿。”

红玉连忙说:“你可不能叫人啊,即使认识人也不能叫。你得为我想一下,我好不容易把这个生意弄好了,为了专心干这个生意,我连工作都辞了,要是他们报复让我干不好生意那怎么办?”

吴涛又气又急道:“那你也不能一点办法也不用啊,你姐说口头教育你也不让,口头教育难道他们也报复吗?你也太担心了吧,担心得有些过头了。”

红玉说:“那可不一定,人们经常会为了别人说自己一句就记恨在心,就想找机会报复,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普通人都那样,更不用说他们小混混了。”

吴涛也觉得红玉说得有理,可又觉得红玉不应该一直这样受气,所以心里很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只得说道:“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你要能忍受就忍受去。”

红玉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但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不想让自己受气,于是就说:“我并不是忍受,我一开始也很气,可后来一想,我以后还想把生意做大呢,当然不一定还卖爆米花,有了钱以后可以做别的生意,我甚至还想开公司,而且是大公司,所以我为啥因为这点事跟他们闹呢?他们如果一直这样混,长大也是没出息,你觉得他们长大后能有什么出息?可是我还想做自己的事业呢,所以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要是我找一帮人把他们打了,那我不是也成了小混混了吗?女混混。”说到这儿她笑了。

吴涛也笑了,怎么看红玉都不像女混混,也想象不出她变成女混混后是什么样。

红玉接着说:“如果我找人把他们打了,也许最后都得被拘留。人们闲谈起来就会说,那个卖爆米花的女孩没想到那么厉害,叫了一帮人把那几个初中小混混给打了。他们两伙人打架,就跟黑帮火拼一样,结果都被警察送到局子里了。你说,以后我在人们眼里是不是也跟小混混差不多。要是我那个班主任知道了,是不是很失望,心想曾经学习那么好的孩子,怎么走上社会后就变成了女混混了呢?所以我绝不能找人打他们,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等我钱赚得多一点后,就做别的买卖,不来这儿待了,他们也就欺负不着我了。”

吴涛听完这番话,这才发现红玉原来是一个女强人,虽然外表看上去就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活泼可爱、天真烂漫,可没想到内心里却有这么大的抱负,还想开公司,而且是大公司。他突然觉得自己和红玉之间的差距更大了,更配不上红玉了,但也为自己能认识这样一个朋友而高兴。

不过他还是不忍心让红玉再受欺负,而且这样也显得自己太懦弱,每天和红玉在一起,竟然保护不了红玉,眼睁睁地看着她受欺负。所以他暗自决定,如果那帮小混混再欺负红玉,他一定要上去阻拦,哪怕跟他们拼了也要上去阻拦。

下午初中生放学了,他看见那帮小混混朝这儿走来,就准备好了,只遗憾自己手里没有一根棍子或是其它武器,不过知道即使有红玉也不让拿。

那帮小混混骑着自行车到了跟前。其中一个嬉皮笑脸地朝红玉说道:“姐,我没带钱,你先记上,哪天给你。”说着他也不管红玉同意不同意,就拿了一袋爆米花,而且是大袋的。

红玉故意用可怜的语气说道:“你昨天拿的那袋还没给钱呢,这次又拿大袋的,而且你们几个都拿过我的,都没给钱。我这本来就是小买卖,赚得也不多,你们怎能这样呢?”

那个小混混看到她可怜的样子,就模仿她的语气说道:“呦呦呦,‘你们怎能这样呢’,你咋这可爱呢,哈哈。我们不会抢你的,有了钱肯定给你,走了啊。”说着就要走。

吴涛怒吼道:“拿过来!”同时一把从他手里把爆米花夺了过来。

那个小混混感到非常意外,本来右手既扶着车把又拿着爆米花,结果突然爆米花就被别人从手里抽了出去。他一看原来是每天和红玉在一起的那个男孩,也是自己学校的,虽然比自己大一级,可个子和自己差不多,长得很瘦。他立马就来了劲头。这种小混混就喜欢通过打架来显示自己有多厉害,当然他们只敢打比自己弱的,或者仗着人多打人少的。他骂了一句脏话,就准备下自行车。

吴涛知道打架是不可避免了,所以就趁着他还没下自行车时,把手中的爆米花往电动三轮车上一扔,然后照着对方头上就是一拳。可是对方往后闪了一下,所以虽然打着了,但打得不重。这时对方也下了自行车,直接把车子放倒,冲上来就是狂打。其他那几个小混混本来已经骑过去了,听见后面有喊声,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哥们儿和人家打起来了。这可是大展雄风和哥们儿义气的好机会啊,他们纷纷下了自行车,朝这边冲了过来。

吴涛在打架之前还想:今天跟他们拼了,就是打不过也跟他们拼了。可是此时他因为连眼前这一个小混混都打不过,就顿时失去了士气,所以看见那帮人冲过来,便转身就跑。可他现在处于的地方不好,正是在广场上,连一个躲的地方都没有,只能选好一个方向后就一直往前跑。但人家人多,总有一个体力比他好的,所以当他跑得没劲时,还是被人家给追上了。第一个追上他的小混混照着他的后背就是一拳。他由于跑累了,脚下已经不稳,所以朝前摔倒在地上。那些小混混都先后追上来,围着他就是一顿乱踢,边踢边骂脏话。可广场上还有挺多散步的人,而且大多数都是大人,所以他们也不敢打得太久,一人踢了几脚,撂下几句警告的话后就跑了。

这时红玉也跑来了。她因为跑得慢,所以才刚跑过来。急忙单腿跪在吴涛身边,扶着他的胳膊,惊恐不安地问:“你没事吧?啊?你没事吧?”

吴涛浑身发疼,所以一时无法站起来,就想躺在地上缓一缓。他看到红玉满脸担心的样子,就安慰道:“没事,没事。”

这时周围散步的人也过来了,一面问他的伤情,一面骂那帮小混混,说怎么有这样的东西!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只会打架斗殴,还打人这么狠,人家已经倒地了还一个劲打,像这样的人就得告他们老师,告他们政教处!有的人就说:“告他们老师和政教处可能用处不大吧,顶多就是在学校大会上批评他们一下,过后他们还是该咋样就咋样,根本不会改。最主要的是家长对他们的教育,如果家长不好好教育,他们长大以后也是祸害社会的人。”

有一个大人把吴涛扶了起来。人们检查他的全身,看看哪有伤处,这才发现右裤腿的膝盖处破了一个洞,撩起裤腿一看,膝盖上破了挺大一块儿皮,全是血,是刚才摔倒时蹭的,小腿上也有几处蹭破了皮,但不大。还有手上、胳膊上都有蹭破的地方。好在都是皮外伤,回家抹点儿碘伏就行。其它地方还看不出有伤,就是被小混混踢的地方疼,但估计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红玉搀扶着吴涛往回走。吴涛为了让她放心,就说道:“不用搀,我又没事。”

红玉说:“还没事呢,膝盖上蹭破了那么大一块儿皮。这个我知道,我小时候也摔过,也是蹭破了很大一块儿皮,疼得连路都走不了,当时是我姐把我背回家的。”

“你怎么摔的?”

“和小伙伴玩儿的时候,我们你追我赶。”

“你那时多大?”

“也就八九岁吧。”

吴涛本来浑身疼,尤其膝盖破的地方,就像针扎一样疼,但他为了显示出没事的样子来,就强忍着疼痛笑道:“你那么小就摔得这么厉害啊,看来你小时候很淘气嘛,我还没见过女孩儿摔得这么厉害。”

“要么我小名叫淘淘,淘气的淘。”

“你小名叫淘淘啊,这名字真可爱。咝——”吴涛因为膝盖疼得厉害,实在没忍住,就吸了一口凉气。

“你没事吧?”红玉慌忙问。

“没事,就是膝盖那儿刺得疼。”

“你再坚持一会儿,到了凳子那儿你坐下,我去买瓶碘伏给你抹上。”

“不用了,我家有碘伏,我还是回家抹吧。”吴涛心里非常高兴,见红玉这么关心自己,还要给自己买碘伏,而且还一直搀着自己,感觉就像女友一样。他心想:虽然挨了这顿打很气,从来没有这样被打过,受了这么多伤,还把裤子摔破了,可是有红玉这样待我,我已经值了。

“可你这个样子能骑了自行车吗?”红玉担心地问。

“能,忍一忍就骑回家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伤,回家还能好好休息休息,而且一会儿你姐就来了,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事,你也别跟她说啊,免得她担心。”

“好的。”红玉其实也不想让姐姐知道,怕姐姐生气,找那帮小混混算账。

可他俩还没回到摆摊那儿,就看见一辆公共汽车从东向西缓慢地驶过了。红玉遗憾道:“哎呀,我姐,咱俩可能被看见了。”

“你看见你姐啦?”吴涛一边望着那辆公共汽车一边惊讶地问,觉得红玉的眼睛可真尖。

“嗯,看见了,她就站在后门那儿。”

“那我赶紧骑自行车走吧,趁她还没下车。”

“不行,她要是已经看见了咱俩,看见我搀着你,那怎么办?她不以为是我搀着你,还以为我挽着你的胳膊呢,还以为咱俩谈恋爱呢。我姐不让我早恋。”

“是啊。”吴涛遗憾道。他不光是为这件事瞒不过红霞而遗憾,更遗憾的是红霞不让妹妹早恋,那自己就没法追红玉了,至少现在不行。

他俩回到了摆摊这儿。有几个初中生还等在这儿买爆米花,同时也想问问刚才打架的情况。吴涛就更走不了了,回答着他们的问题。这时红霞已经过来了。红玉觉得不说不行了,因为这几个初中生正和吴涛聊打架的事呢。于是她就把这事告诉了姐姐。

红霞一听气得不得了,说道:“简直无法无天了,在广场上还敢做这样的事!等下周二我休息的时候,非得教训他们一顿。”

红玉吓得连忙说:“别,他们要是打你怎么办?”

“我只是跟他们讲道理,教育他们一下,如果连讲道理他们都打人,那他们就真不是东西了,但我想他们不会。”

吴涛说:“就怕他们以后会来报复,给红玉捣乱,让她卖不了爆米花。”他这是想起下午红玉对自己说的,所以就替红玉说出来了。

红霞说:“如果他们来捣乱,我就报警。警察肯定会管这事的,因为他们是在扰乱社会治安。”

红玉对吴涛说:“你先回家吧,你还得抹药。”

红霞也说:“就是,你先回吧,回家好好躺一躺,如果身上被踢的地方还疼,就去医院,别耽误了。到时候医药费让那帮人出。你可以告你们政教处主任,或者到派出所告诉民警。”

“好的,那我先回了。”吴涛心想:红霞的心可真细啊,把后续的事都替我想好了。

红霞又说:“谢谢你帮我妹啊。”

“不用谢。”吴涛听了心里很高兴,以为红霞肯定了自己的做法。

红霞接着说道:“不过你不要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你一个人能打过那么多人吗?即便能打过也不能打,咱们尽量不要用打的方式解决问题,能讲道理就讲道理,不能讲道理就报警或者告老师。你看你现在被打的,问题还没解决,所以以后不要这样干了,啊?”

吴涛站在那里一边听着一边心里好笑。他想起红玉下午说的,红霞教训村里的小孩就像老师教训学生一样。现在一看果真像老师啊,而且是老老师,或者是已经退了休的七八十岁的老师,年轻的老师哪会这样说话啊。他也像一个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听红霞说话,最后答应道:“哦,不会了。”

吴涛走后不久,杨旭来了,用保温桶给红霞红玉带的饭。他听了这件事后,也同意红霞教训一下那帮小混混。他虽然之前说过要找人打那帮小混混,可其实他也认识的人不多,要找人很难,现在看来还得用红霞的办法。

后来就是前文讲的红霞教训小混混。她之所以没向小混混提吴涛被打的事,是怕小混混以为自己是因为吴涛而教训他们的,以后再去报复吴涛。

那天吴涛也躲在人群后面看了。他这才佩服红霞,觉得她的教训可真管用,把问题都给解决了,而自己之前还觉得光说怎能管用,小混混怎会听你的。但他也觉得红霞之所以成功也靠她的外表,还有周围的人群。红霞长得端庄秀丽,因此让人看了都会有肃然起敬的感觉,就连小混混也不例外,因此怎好意思骂脏话,再加上周围还有那么多看热闹的人,他们就更不好意思骂脏话以及胡搅蛮缠了。

随着中考的临近,吴涛也变得越来越忧郁。他一方面是为自己的前途发愁,另一方面是为追不到红玉而伤心。他觉得自己和红玉的差距太大了,红玉虽然没上高中,但学习非常好,只是因为家里穷才没上,而且她的志向也远大,不像自己既不爱学习也没有远大的志向,每天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将来干啥。

他也曾想过卖爆米花,可是找不到好地方,市区里的学校门口不让摆摊,而其它好地方都已经有卖爆米花的了。他也想过做别的买卖,可不知道做什么好,而且家里也比较困难,不可能拿出太多的钱来,所以他已经放弃做买卖这条路了。至于上中专或者职高,他也没多大热情,觉得即使上出来也不一定好找工作。所以他十分发愁,心想就靠自己的条件肯定追不上红玉,哪个女孩不想找一个优秀的男孩呢?

红玉看出来他忧郁的样子,但仅以为他是因为前途而发愁,所以一个劲开导他。他为了让红玉高兴,就装出自己已经变开心的样子,可心里却说:红玉啊,可能中考完我就再也见不着你了,到那时我还怎好意思再跟你聊天呢?这几天就让我好好和你聊一聊吧,最后的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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