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消失的植物——蓖麻

      汪善浩


    有一种叫“蓖麻”的植物,在八十年代,于农村地区是十分常见的,但是人们没有把蓖麻种植于肥沃的田地里,它们粗壮蓬勃的身影往往现身在墙角坎边,或被废置的乱石堆上。


    那个年代,村子破败不堪,坍圮的房屋随处可见,遍地的断壁残垣,乱石碎瓦,肆无忌惮地占据着大片黑黝黝的沃土。高低不平的瓦砾堆里,参差不齐地冒出蓖麻籽细小嫩黄的芽花,它们顽强地坚挺起稚嫩的芽尖,艰难地驮着沉重的外壳,在这荒芜贫瘠之地,为自已努力争取一片栖身之地。


瓦砾堆是我常去的地方,究其原因是这里听不到大人们的呵责声,这里既静谧又安全,是我喜欢光顾的去所,我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与刚刚萌芽的蓖麻幼苗天天为伍。


我默黙无言地可怜它们的种子不幸落在乱石堆;静静地陪伴这些孱弱瘦小的嫩芽;不时观察它们身躯成长的变化;忧心忡忡地担心它们细微的身躯能否承托得起厚重的外壳;虔诚地祝祷它们快速茁壮成长。


几度风风雨雨过后,它们稚嫩细黄的小芽点,开始在夹缝里抗衡挣扎,不停地拔节生长,渐渐地蜕变为粗壮高大的躯干。坚挺的躯干向四周分孽出许多的分枝,每条分枝各自擎举着一柄阔大的蓖麻叶片,婆娑的叶子紧密地汇合成了能遮风挡雨的绿色“廊亭”。


玩累了,下雨了,我就一骨碌钻进“廊亭”里,惬意地倒地躺着,默默地观赏外面的淫雨霏霏。雨水如果下个不停,我干脆折一柄硕大的叶片顶头上当雨伞。特别是与小伙伴们玩躲猫猫的游戏,选择藏匿于枝叶硕茂的蓖麻丛里是我不二的选择。


初夏时节,蓖麻花儿一串串地开始争相怒放,大人们说,同一棵蓖麻树上混开着雄花与雌花,它是一种雌雄同株的植物。不久,枝杆上面挂满了绿色的小刺球,我用小手轻轻摩挲着毛绒绒的刺球,手心痒痒的可爱至极。


几度炎炎烈日过后,秋风渐凉,刺球已转变为黄色,不时可以听到“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原来刺球里的蓖麻籽成熟了,它们急不可耐地从黄壳里蹦跳出来,迎着阵阵秋风,任由老天命运的安排,各自纷纷地掉落到瓦砾上,在惯性的作用下,弹跳到瓦砾堆的各个角角落落,见缝插针,安家落户。


新一代的蓖麻籽将重蹈“先辈”们的足迹,仍然被困落在这片贫瘠的石缝隙里,它们又将面临漫长寒冬的磨炼,艰难地吸收贫乏的营养力求生存,黙默地期待着来年春天的到来,以图东山再起。


据说,蓖麻的叶子和根系可以加工入药,对于毒肿和止痒有显著的疗效,特别是蓖麻籽可以提炼成蓖麻油,而且这种油粘度高,凝聚点低,既耐严寒又耐高温,具有其它油脂所没有的特性,不管在多么严寒的天气,或是多么高温的天气,它都可以保持本来的状态。


所以蓖麻油有着非常高的工业利用价值,无论在汽车领域,还是在化工领域,都有蓖麻籽油的用武之地。我上小学那会儿,就从课本上知道蓖麻全身上下都是入药的好材料,蓖麻籽油更是飞机上最好的润滑油。


想不明白的是,如此宝贵的植物,为什么人们仅仅只给它安置于沟沟坎坎,墙角旮旯里求生存?我很是为它抱不平,或许就是这种不公,造就了它的顽强生命力。


时代迭变,眼下已很稀罕见到蓖麻这种植物,我几乎几十年没有看到过它们了,似乎已经遗忘了它们曾经的存在,只能在模糊的记忆里去捕捉拼凑它们的影子。


我一直铭记着《石缝间的生命》里的这段话:“如果一切的生命都不屑于去石缝间寻求立足的天地,那么,世界上就会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地方或为永远的死寂……如果一切的生命都只贪于沃土,他们又如何完备自已驾驭环境的能力,又如何使自已在一代代的繁衍中变得愈加坚强呢?”


蓖麻,它正以自己无比坚强的毅志力,诠释了“石缝间的生命”精神,它没有像松柏那么弛名遐迩,然而同样具有松柏一样不择贫瘠的高贵品性。这种精神品质,常常使我感动得潸然泪下。


2023.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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