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号染色体

一条嵌合染色体,一场艰难的抉择。生活的车轮总在大大小小的选择中向前推进,向左还是向右,没有对与错。决定后,你就义无反顾地去拥抱,去经历。

                                                ——题记

一周九的阿芮迎来了她人生的第二个春节。除夕夜,屋外震天的鞭炮烟花点亮了一片天,这是三年疫情后尽情的释放。阿芮把头埋进我的怀中,稚嫩的声音自我安慰着:“不怕,不怕。”我把双手搂得更紧些,用脸蹭蹭她的小脑袋,心里许下这一年的愿望:平安喜乐,健康成长。

两年前,经历了两次流产后,一眼的缘分让我对孩子有了深深的期待。终于,我又怀孕了。这一次,芮爸选择当地最好的医院进行产检。这医院在市中心,拥堵的交通,来来往往的病人,老旧的建筑显得有些压抑。所有的检查没有因为疫情而错过,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因是高龄产妇且有不良孕史,在排畸检查时,护士拿出检查价目表,检查按价格高低分三档:常规、详细、超详细。芮爸看了看我,说:“保险起见,我们就选超详细的项目检查吧。”有过之前流产的痛,我同意了。

之后,一通电话,让这个孕程变得不安与焦虑。检查结果显示:有部分8号染色体嵌合细胞。这是什么概念?在候诊的过程中,开始上网疯狂搜索,网上寥寥的病例让我知晓这是中彩票的概率。

看诊的主任医生有着一头秀发,个子不高,声音细柔,如涓涓流水。她拿着报告看了看,说要做进一步的羊水穿刺检查。没有犹豫,预约好了时间等着第一个小手术。

羊穿手术也是这位主任来执行,在B超仪的指引下,一根长长的针在她手上稳当快速地插入我的腹中,抽取了两小管羊水。一管医院检测,一管由某基因检测公司检测。

两份报告出来了:医院的报告没有问题,检测公司的报告给出详细的数据——百分之六的嵌合细胞。

“你的爱人有来吗?”主任医生不紧不慢问道,似乎到了判决的时候。芮爸被叫来了,我俩并排站着,像两个聆讯的孩子,心里是对未知的惶恐。

染色体还有很多未知的领域,是目前医学所不能确切诊断的。主任医生分析着检测数据的含义,并介绍了医学论文病例的症状,“8号染色体嵌合,孩子生出来有一半的几率是有问题的。当然,也有可能没问题。你们商量决定要不要留。”最后,她将选择权给了更不专业的我们。

我们要在大孕周到来之前,做出选择。

“留还是不留”是“生存还是灭亡”的拷问,这个选择太难。我们白天想,夜里想, 天天想,终是没有答案。

很快,又到看诊时间。“哦,你是那个8号染色体嵌合的。”8号染色体成了我的专属代号,主任医生用它记住了我。“怎么样?你们考虑好了吗?留还是不留?”她看向我们,再此抛出了拷问。

我和芮爸面面相觑,苦笑着摇了摇头。见我们还未决定,主任医生便让我先去做系列检查:胎儿心脏彩超、B超、父母双方染色体。结果出来了,都没什么问题。这无疑为“留下”增加了筹码。

当一切向好发展时,医生总是无情地预言着最坏的结果:“虽然目前检查没问题,但胎儿是在不断长大的。你们还是要慎重考虑,做出选择。”

之后的日子,“8号染色体”成了我与家人、朋友探讨的话题,我期待得到更多“留下”的筹码。然而,很多年长的过来人在看清了生活的不易后,毅然劝说:“孩子还会有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我知道,这不是我所想要的答案。

芮爸也没放弃。他托朋友将报告发给福州、上海相关医院的专家,但得到的答复并未比主任医生详细多少。最终,他们也是那句话:“你们慎重考虑,再做决定。”

同事见我焦虑,偷偷建议说:“既然科学给不了你答案,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去拜拜问问神明。”

再三思忖后,我放弃了问神明。因为我怕神明给的答案也不是我想要的。

到了会诊B超检查。检查的医生留着齐肩的短发,话语间透着一股洒脱。她应该是见到阿芮的第一人,习惯边检查边询问一些情况。或许是接触过太多形形色色的病人,她能理解这种无奈的折腾。

会诊检查如同经历审判一般,当我听到“没什么问题”后,才松了一口气。回去的路上,芮爸突然说到:“把孩子留下吧。以后真有问题我们养着。”我笑着点了点头。原来,他和我一样,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小生命也有权利看看这个美丽世界,父母能做的是成全。

就这样,我们放下焦虑,每月定期去复查。阿芮在腹中开始跟我互动,我们感知着对方的存在。

一转眼,在2021年世界读书日那天,阿芮与我见面了。产房里,我俩静静地躺着,对视着。她睁大好奇的小眼睛,似乎在找寻什么。我轻轻唤着“宝贝,宝贝”,她晃动着双手,脸上划过一丝喜悦,这声音她太熟悉,太熟悉。

8号染色体或许太调皮,它跟我们玩了一场游戏,考验的游戏。不管游戏是否结束,如今,阿芮已然成为我们独特而美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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