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物事36,香椿

楼下有三棵大柿树,那是2005年秋天入住文峰都市花园时开发商种的,当时只有胳膊粗细,现在差不多已长齐了四楼,小桶般粗了。

柿树旁,一楼的住户张老师栽了一棵香椿树,不几年,也长齐二楼,成了动人的“村上椿树”。树形挺直,丰仪伟岸,材质深红油亮,纹理清爽动人。过了春分,枝头就绽出了最美味的叶芽。

这些美味的叶芽要归功于春分后的几场雨水。阳光下,椿树摇动着满枝头乖巧的嫩芽,在熏风里生长呼吸,空气中流溢着一缕缕青涩的香气,春风一吹,那曲屈挠弯的芽甲就从紫褐色的茸层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舒展嫩叶,在饱含水分的阳光照射下,远远望去,满树像燃起了嫣红的火苗。

这是树上长出来的菜,临风流韵,恣意高扬,有点另类,也不随俗。香椿芽那股冲冲的窜窜的清气,败火功能超强。

心里总有摘椿芽的欲望,但理智让我不去摘它,毕竟那是老张的私人所有,尽管只须张张嘴,老张就会同意我摘上一把。

这个时节的椿芽正逢上市,早上买菜时,我可以去鹿鹤农贸市场里买,一小把二三块钱,两把就可以弄一肴菜了。

将买回家的香椿芽洗净,投开水一烫,切碎与豆腐凉拌,浇点小磨麻油,不待举筷,那动人的色香味早已由眼底飘入口中了。

烫香椿芽也是有讲究的。往开水里加勺盐,再放勺植物油,这样能保证香椿芽不发黑,显得更青嫩。用香椿炒鸡蛋,多打几个,反正鸡蛋也不贵。

无论是草根的灶间还是豪华食府,香椿炒鸡蛋都是最时尚的菜肴。

关于香椿的厨艺来自母亲。那时候,我家还在三里岗尚店乡下,吃香椿的时节,一般就是加点盐凉拌,拌豆腐是没有的,香椿炒鸡蛋更是奢侈之物,只有家里来了客人才会出现这款大菜。因为鸡蛋是那个时候我们农家的“鸡屁股银行”。

加盐凉拌的香椿总比老腌菜好吃,于是儿时的我就去摘香椿。乡下有种漆树,长出来的嫩芽象极了香椿芽,这东西有毒,懵懂中摘回家,弄得脸上过敏,肿得像个猪头。母亲一顿心疼的责怪,终于让我识得了椿芽与漆芽的区别。椿芽紫红,漆芽青郁;椿芽有股冲冲的香气,漆芽无味;折断椿芽有清清的水汁,折断漆芽则流出乳状的白浆。这是用痒和痛换来的知识。

有香椿就有臭椿。一字之差,差别可就大了。市场里有不良商家,鱼目混珠可要当心。香椿芳香浓郁,闻起来舒服,但臭椿有股臭味,闻着闷。还可以教你进一步辩别,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数叶片,臭椿的叶片是单数,顶端只有一片独立的叶子,而香椿的叶片数量则是双数,顶端有两片叶子,呈对称分布。

香椿还会结果子,这可能是很多人不知道的。香椿的果子一串一串的,椭圆,成熟了会炸开,像盛开的小号玉兰。

如果这也算知识的话,得宜于儿时在乡下的生活经历。

后来回城了,慢慢就有了香椿拌豆腐,也有了香椿煎鸡蛋。记忆里,母亲还会将香椿芽切成细丝与煎黄的蛋皮同拌,码在白瓷盘里,淋上香油,盈绿轻红间着灿黄的一盘端上桌,不说吃,光是看,要多养眼有多养眼。嚼一口这样的香椿,让清气在嘴里缓缓蔓延,那感觉就像把春天含在嘴里,一点点地品味消受,溢满了生活的安怡与美好。

现在,我升级了香椿炒肉丝。这又是不一样的味道。

“雨前椿头嫩无丝,雨后椿头生木枝。”吃香椿是非常讲究时令的,谷雨前的香椿才好吃,过了谷雨就老了,不能吃了。等到清明后的香椿便宜了,可以多买点回家晾干腌起,放入坛子里封好慢慢吃,不管隔多长时日打开,都是那样壅香绕鼻,甚至连颜色都没有多少改变。

其实现在不用等到清明时节才吃得上香椿了,据说现在蔬菜大棚也种香椿,春分过后就可以吃到香椿了。但感觉,这种大棚的香椿没有野生的香椿味道浓郁。

过几天就是清明,又是吃香椿的时节,每每看到香椿,就会忆起过去的物事。更会由香椿想起母亲,想起香椿炒鸡蛋,那是记忆里妈妈的味道。

有时我禁不住想,一个人对一方故土食物的喜爱,这同他个性的形成,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诗性清扬,风来雨去,云卷云舒,每当我把乡情当作美食一起享用时,便总是止不住想起一些与我一同分享过它们的亲人。故乡的风味和流韵,就如同一首老歌,在我心的深处轻轻吟唱,风一样把我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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