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的水龙头

“同学们，知道水滴石穿英语怎么说吗？”所有同学在底下开始讨论起来，不久就有好几个人举手踊跃发言，老师挑出了几个不错的句子点评，之后又写了几个最佳答案在黑板上。

可能是大家的回答让他很满意，这位私底下被我们形容为“白胖版巩汉林”的英语老师，又自以为幽默地开起了玩笑。“水滴可是个好东西，不仅可以穿石，还可以成河，再不济啊，你到有些人家里去看一看，厨房里水龙头滴着水的，那肯定是勤俭持家的人家呢。”说完，翘着兰花指哈哈大笑起来。

默默听了老师的话，觉得颇为刺耳，既在心里想着滴水怎么了，节水又省钱，又仿佛芒刺在背，羞于让人知道她家就是这样。

放学后，默默沉默地回到家里，她放下书包后第一时候要去洗手，平时她都是去洗手间，但鬼使神差地，今天她来到了厨房。她看到水龙头正在滴着水，下面放了个脸盆，水已经蓄得差不多了，她突然有点手足无措，因为她平时很少进厨房，不知道是应该把水龙头关了，把脸盆挪开，打开水龙头洗手，然后回归原位；还是把脸盆移开，用水池旁边的小桶舀里面的水来冲手为好。她站着呆呆地看着滴水的水龙头和脸盆左右为难了一会儿，最后转身来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畅快地洗了个手，洗完手之后，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默默想起了她的叔叔，是个特别勤劳能干的人，她婶婶身体不好，家里上上下下都是叔叔一把罩，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要说还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家里的桶特别多，光洗手间就有三个，由大到小依次叠靠在浴室墙边，浴室里的水龙头也是常年滴着水，首先滴在小桶里，小桶满了就流到叠在底下的中桶里，中桶满了就流到大桶里。桶里蓄的水用来冲马桶，所以每当默默到叔叔家里的时候，都要被婶婶叮嘱，不要直接按马桶的抽水按钮冲水，要用旁边桶里的水。为此默默特别不爱去叔叔家，长大以后就几乎没去过，不知道他家里是否现在也是如此。

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发现自己家里的脸盆渐渐多了起来，小水桶也越来越多，但平时她不管家里的家务，“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看到也没放在心上，而今天课上老师的玩笑话，让她注意起家里的上上下下。

家里有三个水龙头滴着水，一个用来洗菜，一个用来洗衣服，还有一个？默默想到有时会看到爸爸从那个水斗里放着的小桶里舀水到水盆里，再搬到厨房的情景，应该是个备用蓄水池吧，唯一一个没有滴水的是她最常用的那个。

厨房里有三个大脸盆放在水斗边也装满了水，上面还盖了三个一样大的脸盆，脸盆颜色红绿蓝紫，什么都有，挤挤挨挨地在一起颇为热闹。更热闹的还是滴水声，你放唱罢我登声，两个龙头的水滴落下来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在厨房里回响。这边这个水滴较大，水盆的位置在正下方，水滴的声音比较清脆；那边这个水滴滴得较慢，水盆的边沿在水滴的正下方，声音细小沉闷。默默默默地同前一次一样，站着了一会儿，转身走出了厨房。

有些事不注意时就好似不存在，一旦注意起来就发现周围都是它的影子。这天默默觉得特别烦躁，做作业也无法专心，勉强熬到睡觉前写完，但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耳边水滴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夜晚里愈加明显，简直像是奔涌不息的大河吵得人无法安睡。在又一次尝试翻身入睡失败以后，默默不得不从床上爬了起来，今天第三次走到厨房，把两个松松的水龙头拧紧。

就是月光，她看到水盆里的水都已经满了出来，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她转身走到书房，打开台灯，从练习册上撕下两页纸，然后用水笔刷刷都写了几个字，之后在四个角上帖上玻璃胶，又跑到厨房里把两张纸帖在了水龙头的旁边。干完这些事，她回到床上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当默默从学校放学回家，她走到厨房，看见一个水龙头没有滴水，另一个水龙头却还在滴水，她走近一看，水龙头底下的脸盆里的水只有半满的滴着水，另一个没有滴水的已经快满了，默默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随后笑着离开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