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碧小海
碧野（ID：Biye5202019）
1
小时候，我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全国13亿人，其中接近8亿是城市人，如此大的概率，为什么我偏偏是一个乡下人。
之所以发出这样的疑问，并非瞧不起乡下人，而是在我当时稚嫩的内心深处，就已经看到人与人之间那些无法跨越的差距。
多少个烈日炎炎的夏天，城里的同学坐在各种辅导班里看书、补习，沉浸在无垠的知识海洋里。我举着笨拙的农具，像父辈一样不知疲倦地翻弄土地；
多少个寂静无边的深夜，城里的孩子早已关掉喜爱的动画片进入甜美的梦乡，我借着昏黄的灯光狂补因做农活而落下的作业；
多少个寒风刺骨的冬日，城里的孩子与父母在温暖的灯光下享用晚餐，我卧在学校旁边的出租房里看着借来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我从不觉得身在城市是一种骄傲，只是深知小小的乡下将成为我一生的束缚和羁绊。
我知道，这源于起点的差距，足以我去追赶一生。
2
高中毕业那一年，父亲对我说，你已经到了18岁，往后的生活都要靠自己了。
我跟着父亲到工地搬了两个月的砖头，攒了将近4000块钱。
两个月后，我拉着破旧的黑皮箱踏进了大学校园。
我知道，大学将是我改变命运的第一步。
在这里，我会认识一群新的同学朋友，而不是工地上一字不识的工友。
刚上大学的日子，我给自己制定了很多计划，比如考多少个证、读多少本书、做多少兼职，赚多少钱，谈一场恋爱……
开始，我对这种忙碌的生活乐此不疲，我以为凭借自己的努力就可以距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些。
但慢慢地，我发现，不过是高考分数掩盖了现实的差距。
真正的花朝月夕只属于那些中上阶层的孩子。
当我加班加点地在麦当劳里做着小时工，他们积极投身于各种社团活动，或是在图书馆度过缓慢而有意义的一天。
当我周末辗转于几辆公交去几十里外的地方面试一份兼职，他们躺在被窝里做着美梦或是正在某个不知名的公园里约会女友。
很多个兼职结束的夜晚，我路过那家球鞋店，想冲进去买那双惦念已久的球鞋，心中都会闪现出同学的讽刺，“贫困生怎么还有钱买名牌”。
在那个环境中，穷人的孩子，是不配拥有名牌的。穷人就应该始终保持穷人的样子，自卑，寒酸，沉默寡言……
但事实上，没有哪个人愿意做一辈子的穷人，尤其是在青春最敏感的时期。
虚荣，自尊，体面，这些看似缥缈的东西，其实才是每个贫困的年轻人最在意的东西。
3
后来，我谈了一场恋爱。
女孩长相普通，却温柔可爱。
她喜欢吃食堂的便当，那种便当当时八块钱一份，但听说每晚7点以后，学校会打折5块钱卖掉。
每天晚上我都会去买打折便当。有一次去早了，只好在食堂门口转来转去，买便当的老板一眼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揶揄道：“怪不得每次都这个点来，原来就等着打折呢！”
我低头尴尬地笑着，心里却不是滋味。
再后来，我们还是分手了。
分手的原因是一条800块钱的裙子。
一次，女朋友跟我说，她室友男朋友给室友买了一件裙子，超级好看。
我问她想要吗？女朋友说，想要。
我问她多少钱？女朋友说，800。
我低头沉默，过了一会我说，以后再买行吗。
她没有说什么，但看得出她有些失望。
不久后，她生气走了，我没有追上去。
后来，我们也没有再联系过。
我知道，没人会想吃一辈子的打折便当，也没人想找一个连800块钱裙子都买不起的男朋友。
也是那时，我深刻意识到，爱情，不是只有我爱你就够了，它还需要物质。
《北京爱情故事里》有这样一句话：
“当我无牵无挂的时候，贫穷对我来说只是晚上吃馒头和吃牛排的区别，无损我的快乐。可当我爱上一个人，我才深深的感受到了什么是贫穷所带来的自卑。”
真正的爱情虽然是任何物质财富都无法换取的，但是没有物质的爱情也失去了它应有的体面。
对我这样的人来说，爱是一种奢侈品。
4
大学毕业后，同学们考研的考研，托关系找工作的找工作。
我只身一人前往北京，面试十余家，不是人看不上人家，就是被人家看不上。
眼看手里的钱难以度日，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只好腆着脸回到第一个面试成功的公司报名。
月底发工资，我握着四千多块钱，走在北京的冷风中，心里想着去最繁华的地段美滋滋地海吃一顿以表庆祝。
忽然想起我那押一付三的房租，所有犒劳自己的念头戛然而止。
就这样，工作了一年多，每个月的工资依旧只够房租、生活、水电等一切支出。
每天浸淫在琐碎生活的鸡毛蒜皮中，打卡上下班，然后再回到那11平米的合租房中。
我曾在很多个夜晚，想起学生时代那个拼尽全力的自己，想起那个一口一句等终军之弱冠，慕宗悫之长风，坚信20岁定会有所作为的自己。
如今窝囊地卧在这11平米的合租房里，在感到失败和望不到尽头的时候，并没有退路。
我也会常常看到一些像我一样的年轻人，站在马路中央，就那样站着哭泣，身后没有灯火，身前白雾茫茫。
没有家的后盾，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寒冷。
在帝都的火车站，每天都会有一些孤独的年轻人背起行囊，回到自己的小县城，还有一部分人，依旧留在这里怨声载道，假装生活。
这就是北京，也许每天都会有雾霾，也许会一直冷下去，但命运只会安排少数人等到明朗，看见蓝天。
小时候，看坐井观天的故事，会跟随小鸟嘲笑青蛙的浅薄无知。
如今看来，青蛙和小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它们终究是不同的动物，谈何平等比较。
大多数出身寒门的人，其实都是那个坐井观天的青蛙。
即使我们都曾知道天空到底有多大，最后也很难跳出困住自己的那口井。
因为在这口深井里，没有门，也没有窗，
只有一个洞，远远的，高高的，任你怎么扑腾都够不着。
晚安，北京，
我用尽全力拥抱你，
可我一无所有。
THE END
作者简介：碧小海
前洞见作者，碧野主笔。写作，不是因为有才华，而是因为有感情、有思想。个人公众号：碧野（ID：Biye520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