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的现实

很喜欢微信公众号乌鸦所推荐的纪录片，看完乌鸦关于《最后的棒棒》的推介后很想去看看电影版，最近没法随意外出，还是选择了守在家里看电视，13集的纪录片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没有浪漫催泪的故事，没有引人入胜的景色，但却被深深吸引着。

很喜欢导演何苦的画外音，实实在在的叙述，由于太实在，时常让人感觉有些黑色幽默。纪录片无疑非常现实，但由于太现实，却常常让人有一种荒诞感。那些负重前行的生活，那些被汗水浸透的日子，那些欢笑着哭泣着的面孔实实在在地布满了这片大地，如果不是何苦把他们拉进镜头，也许我们永远都无法看到。对于这片广袤的国土来说，他们是那么渺小；与这个繁华盛世相比，他们的生活如此苍白；比起那些健步如飞的身影，他们超负荷运转的身体是那么沉重。

在《最后的棒棒》中印象最深的是老黄。尽管贫穷，尽管辛苦，尽管卑微，然而他有他的原则。老黄年近不惑时与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结合，生了一个女儿。为生活所迫，远去东北打工，三年未归。待回家时，并未与老黄领结婚证的“妻子”已与他人生活在一起，并把已三岁的女儿还给老黄。为了挣女儿的生活费、学费等等，老黄把女儿寄养在亲戚家，去重庆做了“棒棒”，一做就是22年。年纪轻轻的女儿结了婚，老黄有了外孙，老黄继续做“棒棒”赚钱抚养外孙。女儿女婿买了房，第一年付了10万元，第二年和第三年要分别再付10万元。为了支援女儿女婿，老黄仍坚守在“棒棒”的岗位上。

女儿女婿忙着上班，把孩子交给外婆带。一天，老黄去给外孙送生活费。外婆躲在另外的一间房内，并未跟老黄说一句话。老黄让外孙送了三次钱给外婆。一次500元是女儿给外孙的生活费，一次是老黄给外婆的见面礼，一次是老黄给外孙的零花钱。中午，外婆也并未留老黄吃饭，老黄像来时一样，一个人默默地走出了山。

何苦认老黄为师傅，说好了第一个月赚的钱全部归老黄，但一个月下来，赚了约1000元后，老黄硬是分了一半给何苦。为一位客户送化妆品，走着走着跟丢了，老黄在街边等了大半夜，终于找到了客户时，客户给老黄100元以示感谢，老黄却说什么都不收，只是在讲好的20元的基础上多收了10块钱，因为等客户耽误了大半天功夫。老黄有一辆非常简易的四轮小拉车，是花了30元从别的“棒棒”手里转来的，老黄轻易不用这车，能挑的东西都尽量自己挑，因为怕用坏了轮子，还要花钱换。因为何苦建议老黄一起去服装城拉货，大概因为在那里拉的那一单10块钱的生意，老黄的车子报废了。老黄几次唠叨，何苦给了老黄100块钱，老黄又做了一辆新车。

在片子的前半部分，我一直为老黄健康的身体感到庆幸。对于吃力气饭的老黄来说，没有什么比健康的身体更重要的了。再苦再累，只要身体健康，一切都可以继续。然而，老黄还是病了。或者准确地说，老黄的病终于被发现了。老黄的高血压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血管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像所有畏惧医院的穷人一样，老黄不到最后一刻是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病了的。确诊了，需要住院。老黄恰好这一年没交医保。去年交了医保，身体好好的，今年需要住院却生病了。老黄去找村里的社长，给社长留下了下一年的医保钱。决定等下一年交了医保再住院。患了病的老黄又从老家回到重庆，继续干活。后来，老黄试过七八种偏方，直到纪录片结束也并没有去大医院就医。

河南本来也是“棒棒”。因为特别能吃，在大排档打工时，一天突然想吃两颗鸡蛋，老板说，你还要点菜啊！借机炒了河南的鱿鱼。有一段时间，河南沉迷于“斗地主”。尽管拖欠了9个月的房租，尽管天天只能吃稀饭，尽管有一天全身家当只有一块钱，但却从来没有放弃过通过赌博发家致富的梦想。看到河南找何苦借钱时，我心里想，这钱肯定有去无还了。但是后来河南打工赚到了钱，却把钱还给了何苦，何苦说，你留着花吧！河南说，不行，不还的话睡不着觉。

纪录片里的“棒棒”们住在自立巷53号。那些危房，杂乱无章。然而，“棒棒”们非常喜欢那里，因为便宜，老黄已经在那里住了十几年了。53号终于被拆迁了，老黄的家当和2300元被压在了废墟下。何苦也失去了行李和钱。身无分文的老黄与何苦在大街上睡了五六天。白天，老黄一直守在那片废墟里，生怕自己的2300块钱被别人捡走。后来，老黄和老杭冒险去找回了行李和钱，老杭的手受伤流了好些血。看到前面焦灼的老黄，再看到后面释然的老黄，突然对于一些人和事有了更多的理解。以前看过一则新闻，一位老太太将全部的积蓄几千元钱藏到了炉子里，后来给炉子生火完全忘掉了，把钱烧掉了。疼得老太太自杀了。以前看那则新闻时感到非常不解，现在完全理解了。和妈妈一起看的纪录片，妈妈说她以前有时也把钱放到炉子里，她的一个亲戚也喜欢把钱放到炉子里。因为那是一个不容易被惦记到的地方。

看到自立巷53号破破烂烂的样子，妈妈又回想起来年轻时和爸爸一起去上海打工的日子。他们租的第一间房子，确确实实就是一间房子。非常非常小。一间房子里住了五六个人。苦难的日子布满了这片大地，撒到过许许多多的人头上。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好像也从不会终结。 只是身处辛苦中的人只能苦中作乐而已。曾经我们觉得荒诞的生活，却终归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与那些无法选择的人相比，从军官转业的何苦却是故意选择了挑战“棒棒”这个行业。高大健壮的何苦被“棒棒”们称为蛮牛。对底层劳动者的关怀，对大多数人视而不见的角落的关注，对自身力气与毅力的持续挑战，让何苦闪耀着一种让人敬佩的光芒。不得不承认，这层光芒让本来很帅气的何苦看起来更加帅气。那些自力更生、善良勤奋、乐观幽默的老“棒棒”们也同样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