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秋战国的诸子百家中,韩非可能不是最耀眼的那个人。首先,他没有开宗立派,名声比不过老子、孔子、墨子。其次,他也没有被任何一位统治者重用,政治影响力比不上张仪、苏秦、李斯。另外,你可能听说过韩非口吃,虽然他文章写得好,但诸子百家几乎个个有思想、有文采、有口才,韩非的结巴可能给他减分不少。
今天要为大家介绍的这本《韩非》告诉我们,其实韩非在历史上是个具有枢纽意义的人物。先来介绍一下本书作者、著名哲学家任继愈先生。他曾担任北京大学教授、中国哲学史学会会长、国家图书馆馆长。作者提到,韩非是春秋战国时期最后一位被称为“子”的思想家,韩非不仅是法家的集大成者,而且综合吸收了儒家、道家等学派的思想。如果把春秋战国的“百家争鸣”看作各个学派的接力赛,那韩非就是“法家战队”的最后一棒,他代表“法家战队”最终冲线获胜。什么意思呢?韩非虽然没有在秦国任职,但秦国统一全国的政策就是依照韩非的理论制定的。韩非死后12年间,秦国统一全国。即使秦朝灭亡,韩非的学说也一直都是古代统治阶级治国的思想基础。
接下来,我们分两部分介绍今天的内容。
第一部分,我们了解一下韩非,他到底提出了什么主张,能帮助秦王嬴政统一全国?
第二部分看一下韩非所代表的法家。都说秦汉以前儒学是显学,秦汉以后儒学更是官方正统,为什么说在“百家争鸣”这场接力赛中,法家是获胜一方呢?
第一部分
首先我们来了解一下韩非的身世。
韩非是战国后期的韩国人,而且他是韩国宗室,与韩国国君算是远房亲戚。韩非有些口吃,不大擅长讲话,但文章写得条理清楚、分析深刻。
在韩非生活的时代,韩国是战国七雄中最弱小的那个。作为韩国的宗室成员,韩非多次给韩国统治者上书,提出很多建议,但都没被采纳。后来,他写出来的那些文章流传到隔壁秦国。当时秦国统治者是秦王嬴政,秦王很识货,阅读了韩非的文章后还以为是哪位古代学者写的,感叹道:“我若能和这位作者见一面,也不枉活这一辈子了!”
这时,站在秦王身边的大臣李斯说:“这些文章是一位叫韩非的人写的。您想见到他并不难,他就在韩国。”其实,这位李斯是韩非的同学,他们曾一同跟随儒学大师荀子学习。但很快李斯就意识到,韩非很有才干,万一秦王重用,自己的政治前途可就黯淡了。于是,韩非到了秦国后,李斯就暗中联合其他大臣在秦王面前说韩非的坏话:“韩非这个人您可得小心。他是韩国的贵族,心终究是向着韩国的。秦国和韩国是敌对的国家,如果重用了他,他会为韩国打算,不会真心为秦国的。如果放走他,让他到别国去,万一敌国重用,给秦国捣乱,也是个麻烦。不如找个借口把他杀了。”
韩非毕竟是个人才,秦王也不忍心直接杀掉他,于是就先把他关进监狱。但韩非不死,李斯心里不踏实。他派人恐吓韩非,逼迫韩非在狱中自杀,也有人说是李斯毒死了韩非。不管具体是什么,韩非的政治生涯还没有正式开始就结束了。有一天,秦王终于想通了,打算赦免韩非,但为时已晚。
这样看来,韩非根本没来得及为秦国效力,为什么说秦王统一全国的政策是按照韩非的理论制定的呢?
韩非的思想具体体现在他的文章中,这些文章被后人汇编为《韩非子》一书。全书最大的特点是从统一中国这一总目标出发,提出了一套理论和原则。而这些正是秦始皇急需的。
先介绍一下时代背景。战国末期,各国间连年发生着战争,大国兼并小国,最后只剩下七个国家。一方面,民众饱受战争苦难,希望有个稳定的生活环境。如果七国能够合并为一个国家,就不会有那么多仗可打了。所以,普通民众非常希望统一的到来。另一方面,从社会生产来看,七国各有特产,齐国出产盐和铁,楚国出产木材,秦国有毛皮和革制品,分裂的局面就意味着各种税收和门槛,非常不利于物资的快速流通,所以人们也希望出现一个统一社会。而且,当时还有一个严峻的局面,就是黄河不定期泛滥。当时的黄河水系,几乎流经除燕国以外的其他六国。但各国都不想把黄河治理好,如果发生洪水就以邻为壑,把水引到别国去,受罪的还是普通民众。你看,战国末期实现统一已经是势在必行了。
有人可能觉得,既然所有人都希望统一,那就在战场上决胜负呗。谁赢了,谁就统一全国。秦国的国力最强大,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秦国的国力虽然相对强大,但万一其他六个国家联合起来,秦国也无法做到以一敌六。其实,对外的问题还不是最麻烦的,因为秦国也可以通过外交手段,瓦解六国之间的联盟,各个击破。秦国内部的问题才是影响秦国统一全国最大的绊脚石。
要想统一全国,秦王必须要整合全国的力量,铆足劲一致对外。一百多年前,在商鞅的操盘下,秦国实施了变法,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措施就是奖励军功,取消贵族的世袭制度,国家不愿再浪费资源养着一帮“寄生虫”,只有那些有才干的人才可以做官,有军功的人才可以封爵。商鞅变法拉开了秦国变革的序幕,但我们知道商鞅最后被五马分尸。也就是说,商鞅变法后的秦国国内仍然有强大的保守贵族势力,给秦国拉后腿。而且随着国土面积扩大,秦王也需要用一套有效的手段把新的资源都卷入国家这台大机器里。这是秦王开展统一大业面临的突出挑战。
为了提升国力,秦国保持着开放态度,吸纳各国人才来到秦国,甚至秦国最有名的那些宰相都不是本国人,比如范雎和张仪是魏国人;魏冉是楚国人;刚才说的商鞅是卫国人,“卫生”的“卫”。但这么多人来到秦国,难免有包藏祸心的。比如,韩国担心秦国吞并自己,就派了一个人去秦国说服秦王举全国之力搞水利工程,这样秦国就没有剩余足够的力量攻打韩国了,秦国兼并六国的步伐也会被打乱。你看,秦王看着手下一帮臣僚,他也常常猜不透哪个是忠哪个是奸,无法做到非常有效地管理。
面对这种情况,韩非吸收前人经验、综合各派主张,专门为君主定制了高效统治“三件套”。这组“三件套”分别是:“法”“术”“势”。“法”用来解决君主和普通民众的关系,“术”用来处理君主和臣僚的关系,最后的“势”,是“法”和“术”得以实现的保障。
接下来,我们分别看一下。
先看“法”。提到“法”,我们会想到公平公正,令行禁止,其实这里的“法”,跟我们现代的“法”是有根本区别的。我们现代所说的“法”是大家共同协商出一套办法来维护社会公平正义。但韩非所说的“法”,其实是把国君意志制度化。追求赏罚分明只是手段,目的是帮助国君更好地支配所有人。
提到“法”,我们会习惯性联想到“严刑峻法”,其实“法”最基本的含义是“标准”,比如我们现在还会用到一个成语,叫“不足为法”,意思是“不值得把它作为标准去学习”。而“法”这个的概念,其实儒家早就在用了。儒家的创始人孔子生活在春秋末期,他认为,世道之所以乱,是因为人们欺君犯上,不遵守秩序。为什么以前的世道好?是因为大家都遵守各项秩序,在家里长幼有序,走出家门君臣有序。那在春秋乱世,如何恢复秩序呢?不妨把社会最大的关系网,也就是血缘关系网重视起来,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家中,都把礼仪和道德作为维系秩序的标准,这就是儒家的“礼法”。
在孔子的时代,虽然礼崩乐坏,但周王室好歹还是名义上的君主,诸侯干点什么都要顾及周天子的面子。到韩非所在的战国后期,各国竞争已经白热化,连周王室这个名义上的天下共主也被灭掉了。所以,韩非更加坚信,什么礼仪道德都行不通,什么血缘关系都靠不住,要想建立秩序得找到新的支撑点。
韩非找到的这个支撑点,就是人“天生自利”的本性。韩非继承了荀子的观点,认为“人性本恶”,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韩非公开主张,君主对民众不能道德感化,而要通过“法”来把赏罚规矩立好,清晰地告诉民众:努力种地打仗就能获得官爵田产,如果作奸犯科,就要坐牢受刑。这样才能聚集民众的力量,提高生产水平和作战水平。
你看,同样都是要稳定秩序,儒家的“礼法”这时就变成了法家的“刑法”,同样都是要维护统治集团利益,但手段从“礼仪道德”变成了“严刑峻法”。
不过统治集团中不只有君主一个人,还有许多大臣,他们参与政策制定、行政管理。这些人万一动了坏心眼儿,很容易给君主带来大麻烦。为了帮助君主驾驭臣僚,韩非拿出第二件法宝,叫“术”。法是公开的,通过向民众公布游戏规则,来调动大家种地、打仗的积极性。而术是不能暴露的,为了避免大臣互相勾结对抗国君,国君不仅要小心提防每一位大臣,同时要施展权术,适当挑起大臣之间的矛盾,把他们掌控在国君个人手里。
权术这个词,在今天看来有点负面。其实,这个词也不是韩非首创,“术”的思想源自道家的“无为”思想。道家的“无为”原来的含义是:处世不应该拘泥于某种固定的形式,只要大方向正确就可以。但到韩非这里,“无为”被解释为“君无为,法无不为”。字面意思是:君主什么都不用管,法律什么都能管。这里说的其实是,具体的事情君主应该靠法律来解决,而君主本人为了控制群臣,不应该有特定的喜好或者厌恶,这样就不会被臣子猜测掌握了。比如,国君表现出喜欢斗蛐蛐,那就会有大臣借机迎合国君喜好,来达到私人目的。而且,国君不能形成日常习惯,假如一个国君作息非常规律,每晚都是“子时”入睡,这件事情让臣子知道了就可能会找机会发动政变。甚至,在朝堂上讨论国家事务,比如接下来打哪个国家、提拔哪个官员,国君也不能直接亮明态度,应该先让臣子讨论一番,这样做可不只是为了辩明问题,也是为了维持国君阴晴不定、难以掌握的形象。只有做到这些,君主才能驾驭人数众多而且水平很高的大臣们。
到这里我们知道,韩非子找到两种办法来帮助君主分别处理与民众、与大臣的关系。但国家制定法令,民众就会坚定执行吗?君主使用权术,大臣就不敢伺机报复吗?
要想保证法令和权术能发挥作用,还需要一样东西,这就是韩非的第三样法宝:“势”。什么是“势”呢?势就是国君威严的身份。有这样一个比方:君主和权势的关系就像飞龙和云雾,飞龙有了云雾的托举才能飞得高,如果云雾散去,飞龙就会掉在地上变成蚯蚓。比如,孔子没有国君身份,即使他被认为是圣人,一辈子也只有七十多个学生追随他。鲁哀公只是一位资质平平的国君,但全国所有人都要服从他的命令,连孔子那样的圣人也得听从他的支配。这是因为国君的“势”在发挥作用。
国君的“势”具体要如何发挥呢?这其实涉及很多方面,比如国君要坐在高大的座椅上,要穿戴着华贵的袍服冠冕,要说一不二、金口玉言,即使犯了错也要将错就错。只要有了权势,即使像夏桀、商纣那样昏庸残暴,国君的命令也能执行。试想一下,如果国君穿着农民的衣服,趴在地上,一个大臣提意见:“作为国君您应该多喝水、多睡觉”,国君一边哆嗦一边抹泪,说自己立刻照办。这样的话,国君的威严就没有了,即使是尧舜禹那样的上古贤君,也没有人会规规矩矩地执行他们命令。
你看,韩非提出的“法”“术”“势”,相当于给秦王嬴政应对国内问题提供了一套很好用的组合拳。
但你有没有发现,在介绍韩非子思想的时候,我们一会儿提到儒家,一会儿提到道家,一会儿讲孔子,一会儿又讲老子。
其实,“法”“术”“势”这三样东西都不是韩非首先提出来的。“法”的思想可以追溯到儒家,后来商鞅在秦国进行了实践,韩非把它借鉴了。“术”的思想可以追溯到道家,后来申不害在韩国大力推行,韩非也借鉴了。还有“势”,可以追溯到儒家和道家,赵国人慎到最早把它提出来,韩非也把它给借鉴了。你看,韩非不只是在吸取各个学派的思想,而且在形成自己理论的过程中,格外看重实际效果,商鞅、申不害、慎到都是先行者,已经分别趟出一条路,韩非就博采众长,把好用的、可行的部分吸收进来,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其实,这正是韩非的独特之处。他被认为是春秋战国诸子中的最后一位“子”,由于处在思想河流的下游,他不仅集法家大成,还能吸收到各个学派的主张,最后打造出一套更完善、更实用的思想理论。
有人把韩非看作中国思想史上一位枢纽性的人物。一方面“承前”,为秦王统一全国提供理论方案,另一方面“启后”,秦汉之后,韩非的这套东西长期被古代中国帝王使用。经过韩非这一手,法家不仅在诸子百家的竞赛中获胜,而且长期占据着古代中国政治统治思想的核心位置。
但人们常说儒家的影响是最大的,为什么会被法家抢了风头呢?
第二部分
介绍完韩非,接下来我们把韩非作为窗口,来认识一下他所代表的法家。为什么法家能在诸子竞赛中获胜?
提到法家,我们会把它跟恐怖的刑罚捆绑在一起,其实,如果我们把诸子放在一起,有一样鲜明的特征能够一眼把法家辨别出来,这就是“变革”。换句话说,法家最突出的特征是不是严刑峻法,而是主张变革。
我们能想到的在春秋战国时期进行变法、推动改革的人,大都是法家学派。上一部分,我们提到了商鞅和申不害。商鞅在秦国变法,处于西陲的秦国开始进入加速发展期。申不害帮着韩昭侯在韩国搞改革,韩国本是个弱国,改革之后竟然长期没有敌人敢来侵犯。
除了商鞅和申不害,你可能还听说过管仲改革,春秋时期,他在齐国主张发展商业,齐国国力大增,齐桓公成了春秋霸主之一。还有战国初期的李悝变法,李悝在魏国帮魏文侯搞土地改革,使魏国在战国初年成为第一强国。再比如吴起变法,楚悼王任用吴起在楚国变法,楚国后来打败了强大的魏国。还有乐毅在燕国进行的改革,偏远的北方国家燕国经过改革后,竟然把强大的齐国打得连连败退,甚至最后只剩下两座城池。
你看,春秋战国时期,只要是进行过变法的国家,国力一定有明显改善,如果像秦国一样持续进行变法,最后就会成为非常强大的国家。
为什么所有的法家学派主张变革呢?
其实,春秋战国时期并没有一个组织、学派叫“法家”,这个名称最早出自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之手。司马谈在《论六家要旨》这篇文章中,把韩非、管仲等理念相似的人归类为一派, 并命名“法家”。也就是说,“法家”这个概念是后世的人总结出来的。
看起来法家学派都喜欢变革,其实变革只是手段。被归类为法家的学者、政治家都有一个共同的出发点,就是站在最高统治者的角度思考问题。而统治者天然要巩固、扩大自己的统治权,希望能掌控更多的土地、财富。所以,法家学派就把这个作为一切理论的出发点,然后去考虑如何提高管理效率?如何有效运作政府?如何使国家财富和领土得到最大限度的增加?
其实,关于如何进行良好的统治,很多学派都给出自己的答案,比如儒家主张道德和礼仪,道家主张无为而治,兵家主张多打胜仗把国防先做好,农家主张好好种地先把温饱问题搞好。
很多国君也先后试过这些方法,但要么是见效太慢,要么太片面。那什么方法是见效比较快,而且全面系统呢?
后来法家的观点逐渐出现了。法家学派认为国君为了更好地统治,那就应该务实一点,主动变革。什么能提高国力那就做什么,什么阻碍国力发展就清除掉什么。比如,国力强大需要国富兵强,那就奖励民众好好种地、打仗。这时,吃白食的旧贵族必然要进行反扑,他们会把几百年前某位祖宗定下的某个规矩搬出来,所以,我们常常看到法家反对崇拜过去、恪守传统,觉得什么“祖宗说的”都不管用。保守贵族逆转不了变革大势,他们就把主张变革的那个大臣搞死。所以,法家是最遭旧贵族记恨的,推崇法家的政治家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我们接着说。为了能让变革成果落地并长期维持,就必须颁布法令,并且严格执行法令。所以,法家变革者都认同“法”的重要性,“法家”这个名称就是这么来的。但有的时候民众不长记性,犯过的错误还要犯,那就加重刑罚,打疼了就长记性了。所以法家常常和严刑峻法联系在一起。
为了更有效地动员全国各地的资源,中央还要加强对地方的控制,这就是“中央集权”,为了保证国君的指令能畅通无阻,那就要树立国君权威,违令者斩,这就是“君主专制”。你看“中央集权君主专制”这条路,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逐渐浮现了,并由韩非子发布出来。接下来两千多年,古代中国历朝历代的君主基本上都沿着这个大方向前进,最终在明清达到巅峰。
你看,我们总说法家就是要变革,更恰当的说法或许是,古代的变革者往往都是法家。因为法家一定是站在古代最高统治者角度去考虑问题的,而最高统治者的本能是使用一切可行的办法强化对国家的控制。即使这种控制在后来已经很严密了,那就努力再找一套更容易被自己控制的。
其实在这里我们可以发现一点,变革并不是个别的事情,变革在古代中国从未停止,但变革也并不意味着进步,它只意味着权力被最高统治者更牢固地掌握了。
来看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古代中国最初的宰相是三公。到汉代,皇帝发现外朝的官员接触太少,还是自己身边的内廷官员信得过,比如每天给自己捧书研磨的随从就不错。在古代捧书被写作“尚书”,所以到隋唐时期,尚书等职务就逐渐从皇帝的内廷官员走向外朝变成新的宰相,以前的三公成为荣誉头衔。后来,皇帝发现走向外朝的尚书跟自己也距离远了,就又想到一招,干脆把宰相这个职务变成一种临时性的职务。所以,从唐高宗开始,实际承担宰相职务的人必须得挂个临时性的头衔,名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只有临时获得这个头衔,这个官员才能处理宰相的工作。到了明朝,皇帝觉得无论叫什么名字、无论是长期还是临时,留着宰相这样一个权力位置就很不舒坦。所以,明朝皇帝废掉了宰相,由自己亲自管理六部。但直接管理具体事务,皇帝工作就太繁重了。到清朝,皇帝继续搞变革,他们会钦点一些人去处理要事,做的事情可能影响帝国走向,但做事的人官衔品级可能并不高,他们挤在低矮的军机处小平房里办公,商量出解决方案,先呈给皇帝过目,通过后再执行。
说了这么多,你肯定感受到了,从春秋战国开始,统治者一直在进行大大小小的变革,目的都是为了强化个人权力。这套心法正是法家提供的,具体来说是韩非子整合出一套好用的办法,秦始皇用了之后统一了全国,后来历任皇帝继续享受“法术势三合一君主套餐”的红利。你看,法家不仅在春秋战国诸子百家的竞赛中获胜,而且深刻影响了后来的中国历史。
到这儿,你肯定还有个疑问。不管怎么说,汉代之后儒学肯定是无可争议的官方主流,法家怎么可能干得过儒家呢?
其实汉代的儒学已经不是先秦的儒学,汉代的儒学几乎杂糅了各个学派中有利于统治的观点,儒学早已被改得面目全非,有人就把这个时候的儒学称作“儒教”,以区别先秦孔孟儒学。
你可能听过一个词,叫“外儒内法”。人们一般是这样解释:儒家注意道德礼仪,听起来很体面;而法家常常功利严苛,虽然有利于统治,但见不得人,所以后来的统治者就用温情脉脉的儒学包裹着法家思想来统治民众。既达到了统治目的,同时面子上也能过得去。
前面提到,法家的本质是站在统治者的角度考虑问题,所以,“外儒内法”还有这样一种解释:“内法”是目标,君主的利益是一切统治行为的出发点;“外儒”是实现的手段,目的是为了实现“内法”。当然“外儒”的“儒”,并不是孔孟儒学,而是在汉代被改造过的“儒教”。
结语
最后,我们来聊一个小问题。
你可能听过《自相矛盾》的故事,《守株待兔》《滥竽充数》《买椟还珠》《郑人买履》等故事你也一定不陌生。
其实,这些故事都出自《韩非子》这部作品,这是后人整理的韩非的作品集。春秋战国诸子百家的作品贡献了很多成语故事,而《韩非子》中的成语故事不仅非常多,而且常常还是出色的寓言故事。无论是《郑人买履》还是《守株待兔》,故事中总有一个刻板偏执的主角,他们固守旧的思维方式,因此总是闹出笑话,甚至造成巨大损失。法家学者特别擅长写这类寓言故事。这是因为他们是变革者,而推动变革首先得转变思想,这往往是最困难的事情。那什么能撬动人的思想呢?讲道理别人会烦,摆事实别人也许记不住,而讲一个具有启发性的故事,引发一波又一波的联想,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