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如何经营生活?家政活动中的权利问题

今天我们主要讨论的话题是亚里士多德的家政学,就是怎么打理家务,顺便也会谈谈所谓的种族关系和男女关系。

为什么今天要谈论这样一个话题呢?我们不妨来复习一下中国的儒家经典——《大学》里面的这么一句话:“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这段话可能我们平常也经常听到过,现在我就从西方哲学的资源出发,并结合本档的节目来翻译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你想知道怎么治国理政吗?恐怕你得读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但是在读《政治学》之前你得做准备功课,你得先读读《政治学》里面说家政的段落,所以要先齐其家,要齐家以后才能治国。

但是在读《政治学》里面讨论家政的段落之前,你还得修身正心。怎么样才能修身正心呢?不妨就读一下《尼克马可伦理学》,以此提高你的道德修养。但是在做到这一步之前,你还得先要做到格物致知。格物致知的含义很多,其中一层含义就是要知道怎么好好说话。因此你就得先读一下亚里士多德的《工具论》。如果你觉得《工具论》太难读的话不要紧,可以去看理想的平台上去下载收听我的节目《用得上的哲学》的第一个板块,也就是讨论逻辑论证的那部分内容。

想必听到我当下节目内容的广大听友,已经听完了整个《用得上的哲学》的100多集节目了,也已经听完了我前面对于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思想的介绍,现在也该进入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当中对于家政问题的讨论了。

当然我们这个节目的宗旨是讨论人生哲学,并不是讨论政治学。(关于)政治学的话题,看理想的平台上也有很多别的资源,大家可以下载收听,特别是刘瑜老师的《可能性的艺术:比较政治学30讲》。不过《政治学》这本书里正好包含了家政学的内容,把它放到人生哲学里面,我看是非常恰当的。

亚里士多德版本的家政学,是打理时间的学问

大多数人在人世间里面走一遭,总免不了要结婚要生子,然后就会陷入一大堆家务琐事,怎么处理好工作与家庭的关系,怎么样管理好自己的时间,乃是每个人都关心的人生大问题。这里我就得批评有很多鸡汤类的人生哲学指南,都喜欢空谈爱、空谈奉献,空谈各种各样的道德口号,却不太着眼于这些貌似非常琐碎,但却非常烦人的生活难题。然而善于观察人类生活细节的亚里士多德,又怎么可能在他的人生哲学中错过这个话题呢?

讲到家政学,我们可能会提到一个和它有点词源学关系的词儿,这个词叫经济学。大家说家政学怎么和经济学发生关系了呢?因为家政学的希腊文叫οικος,οικος,是今天英文当中的economics(经济学)的词源。

但有意思的是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家政学,虽然构成了今天的经济学这个词的词源,但是两者的内容并不完全一致,甚至我们可以说今天的经济学的思想已经歪曲了亚里士多德的原始的家政学的基本含义。概而言之,今天的经济学就是告诉大家怎么多赚钱,告诉你如何投资股票、房产、贵金属、外币等等。经济学的管理对象是什么呢?抽象的财富。

亚里士多德对抽象的财富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秉承着《尼克马可伦理学》的思想,亚里士多德认为人首先要过有德性的生活,一个人如果老是琢磨着怎么赚钱,他的生活就会缺乏道德内容,会变得非常肤浅。不过亚里士多德毕竟不是柏拉图,他是一个求中道的哲学家,也并不否认物质的巨大作用,他也承认人首先要吃饭穿衣、吃饱喝足了以后才能进行哲学思考。所以他给出的意见(是)我们的确要在一定程度上与俗事相妥协,先解决小康的问题。但是他却反对我们在解决小康的问题后得陇望蜀,不断地把时间和精力投向让自己的抽象财富增值这一目标。

由此看来,亚里士多德的家政学的核心任务,就是一方面他要帮助我们找到满足自己的合理的物质需求的方法,但另外一方面,之所以要满足自己的物质需求,并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而是能够腾出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特别是那些有意义、有德性的事情。

所以今天的经济学是教你怎么理财,亚里士多德的家政学是教大家如何打理时间,而打理时间这件事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提高德性。为什么亚里士多德的家政学可以在人生哲学的维度中加以讨论呢?这就是因为人类生命的本质特征,就在于生命中可以支配的时间是有限的。你可以有无数的财富,让你的财富增值一千倍一万倍都是可能的,但没有人可以有办法让自己的生命增值一千倍、两千倍的时间。

由此看来,亚里士多德版本的家政学,也就是那种能打理时间的学问,才可能成为人生哲学当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篇章。

在家庭建设的大原则上,运用双重区分的具体方案

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观点,我们该怎么打理时间才能够平衡物质所求与生命探索之间的关系呢?他的答案分为两个层次,一个是比较抽象的层次,一个是比较具体的层次。

先来看抽象层次,我们都知道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里面包含了形式与质料的二分法,形式就是主动的部分,规定事物结构的部分,质料(是)为事物的发展提供基本物质材料的那部分。而家庭的构成(的)形式部分就是规定家庭建设的大方向,时间分配的一些大的原则,但同时也应该有质料部分。质料部分是什么?家里有一些要素,有一些成分就是负责怎么执行计划,怎么听从命令。

亚里士多德就根据这样的一个抽象的哲学原则提出了一个具体的方案,告诉我们怎么平衡物质所求与生命探索之间的关系。具体的方案本身是可以通过双重方式来体现的,第一种方式就是主人与奴隶的区分。我们前面说过,家庭内部有形式部分和质料部分的二分,这里所说的主人就是形式,奴隶就是质料。形式在这里起什么作用呢?就是给家庭的建设提供大的方向,拿大主意。奴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呢?就是听主人的,主人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另外一种区分与之相平行,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分。在亚里士多德看来,男人他就是家里面的主心骨,他就是形式,他要归定大方向;女人就是质料,她得听男人的。所以家里的大事得听男人的,女人只管执行就可以了。

他还说了一句非常有意思的话,这句话有可能会被今天人骂。大致意思是说,奴隶为什么一定要听主人的呢?因为奴隶他彻底的缺乏进行深思熟虑的那些灵魂要素。女人比奴隶强一点(这个女人当然是自由民里面的女人),多少有这样的一种思维要素,但是女人本身缺乏权威性。孩子,这里的孩子显然是指男孩子,孩子是多少有一点权威性的,但是权威不完整,因为他还没有长大。听到这里,我们这档次节目的所有的女性听众肯定都会很不爽了,这是亚里士多德在赤裸裸的鼓吹奴隶制与父权制,实在是可忍,熟不可忍。

在历史的语境中,看待奴隶制与男女平权问题

但是我们在学习哲学史上的重要思想的时候,切不可看到和自己观点不合的一些立场就立即发火,我们要站在他的立场上想想为什么他会这么说,我下面就试图洗白亚里士多德的这些貌似很不正确的讲法。

第一种洗白的方式是历史的方式,我们必须历史地看待问题。我们应该看到亚里士多德时代,奴隶制的存在是一种普遍现实,亚里士多德本人是不可能超越他的时代去否定奴隶制的。另外我们今天为什么说到奴隶制都咬牙切齿呢?一般来说是因为有两个来源,一个是因为我们非常同情像斯巴达克斯这样的角斗奴的悲惨命运。另外也是因为美国南北战争之前的种植园的黑奴的悲惨命运也让我们感到非常心痛,奥斯卡得奖电影《为奴十二年》对于这些黑奴的悲惨命运是有过生动的描述的。

然而亚里士多德所生活的希腊世界是没有这两种奴隶的,养角斗奴是罗马人的把戏,希腊人没那么残忍。至于种植园里的黑奴,它是为某种抽象的资本增值服务的。因为美国南部的种植园所产的棉花是需要运到英国去,以便为英国的纺织厂提供原材料的,所以美国南方种植园的奴隶劳动本身就是世界性的资本主义大生产的一部分。

但是我们知道亚里士多德不太喜欢讨论抽象的财富增长观念,他所说的奴隶更多的是家里面的奴隶,就是家奴。我们仔细想想《红楼梦》里面贾宝玉和袭人的关系,袭人就是他们家的家奴,也就是说像袭人这样的奴婢,其实是可以被买卖的。

好,讲完了主奴之间的关系,我们也要看看男女之间的关系。今天我们当然要讲男女平权了,但男女不平等却是人类历史很长一段时间内的一个常态。比如在当时的雅典的社会里面,女性就没有参与政治活动的权利。公民大会要投票都是男性来,没女人什么事。大家要注意,即使到了美国,女性投票权也是在1920年才得到的法律的肯定,这也就是美国宪法的第19条修正案。我们怎么可能要求亚里士多德在2000多年前就达到美国1920年的高度了呢?

有些人听了我上面对于亚里士多德的洗白方式以后,他们或许会说好吧,姑且可以原谅奴隶制时代的亚里士多德的某些不正确言论,但既然今天我们已经克服了奴隶制,或者我们已经初步实现了男女平权,我们为什么还要关注亚里士多德的这些过时的言论呢?这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亚里士多德时代的问题是永恒的,它还没有消失

我个人认为,我们还是要花时间来关注亚里士多德的问题。亚里士多德对于奴隶制与父权制的颂扬背后,有一些问题乃是永恒的,这问题是什么呢?比如家政事务如此复杂总得要把它做掉,因此也总得有人做,那么谁去做呢?又比如家政事务如此复杂,总得有人决策,你不能谁都决策。那么谁来做决策?谁听谁的呢?我个人认为只要有家庭,这两个问题都是永恒的,尽管对于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可能是具有历史性的。

亚里士多德对于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这样的,那些琐碎的事情让奴隶做,奴隶主可以不参与真正意义上的肉体劳动。至于在大事和小事的决策学方面,男人要抓住决策权,让女人听从男人。虽然他的答案很可能让一些听友会感到不爽,但我要反问的一个问题是,难道今天的我们,所给出的答案就一定要比亚里士多德好很多倍吗?某种意义上说未必如此,我个人认为现代家庭奴隶现在还以一种隐蔽的方式存在,这就是雇佣的方式。

为此我可以讲一部香港电影,就是《桃姐》,这部电影里面的主人公之一,乃是由叶德娴所扮演的女佣桃姐,这个桃姐毕生服侍李家五代人,直至中风入住了老人院,才不得不结束与李家之间的宾主关系。她几乎是把一辈子的辛劳,全部花在了李家人身上,放弃了自己的婚姻,自己的生活。我现在要问的一个问题是,桃姐算是奴隶吗?从法律关系上她是被雇佣的,当然不是奴隶,但是就她的实际生活情况而言,她难道不是李家的家庭奴隶吗?比如这个片子里面的刘德华所扮演的李家少爷,他在职场上的成功,如果失去了桃姐的家庭服务,难道是可能的吗?从这种意义上说,我们是不是可以断言家庭奴隶制已经消亡了呢?

再来说男女之间的关系,我们都知道战后日本的经济奇迹主要就是靠男人的打拼,所以男人有时候就会被称之为社畜。但男人在职场上的打拼,又得到了全职太太们的全力支持。很多日剧里面的全职太太的生活促成自己男人的成功,一天到晚打理男人的生活,并且在和闺蜜进行交流的时候,经常拿自己老公在职场上的成就,作为自己炫耀的资本。

从哲学的角度上来看,这就是把男人当成是家庭的形式,把自己当成是家庭的质料。虽然从法律的角度上来看,日本战后的女性显然是具有投票权与参政权的,而且一些女性也成为了政治家,但是日本战后的现代化建设的奇迹,我个人认为的确是与父权制的权威有关的。

我个人可以推荐大家看部日剧,就是《逃跑可耻但有用》,里面讲了这样一个问题,由中国的宅男女神新垣结衣小姐所扮演的森山实栗,自研究生毕业以后找不到工作,所以就不得不跑到别人家里去做女佣。她的主人的名字叫津崎平匡,也是由歌手星野源扮演的。森山实栗为人厚道,手脚勤快,在她的安排下,平匡的家里被打理地井井有条,两个人之间也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情愫……

我认为这个片子,是提出了一个很深刻的家政哲学问题,离开女性家政服务支持的成功男性职业生涯,是可能的吗?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女性家政服务本身是可以用金钱度量的吗?比如丈夫付给妻子额外的家政服务的费用,会影响夫妻的感情吗?或者反过来说付给自己的妻子以家政服务费用,这才是对于妻子的劳动的真正的尊重,这都是开放的问题。因为以前我们看到的那种生活就是老婆给老公做家务,老公认为这是当然的,但现在(如果)每件家务都可以算钱,是不是更有利于家庭的和谐,或反过来会让家庭的和谐关系被打破呢?

抛开这些开放的问题不谈,我们现在可以问一个与主题更加相关的问题。即为何直到现在,奴隶制与父权制的某些变种还存在呢?我认为答案很清楚,就是因为亚里士多德时代的问题是永恒的,它还没有消失。

牺牲的三类人:政治权利弱势者、穷人和女性

这个问题是什么?就是家政活动的复杂性与家庭成员的时间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这种矛盾就逼的有人要做出牺牲。哪些人会做出牺牲呢?我认为有三类人:

第一类人就是政治权利上的弱势者,比如古代战争中被俘的奴隶,因为他在政治地位上失势了,就会被抓到城邦里面为战胜者服务。在HBO的古装剧《罗马》里面,我们就发现了这样的一些故事情节,罗马兵团在高卢打了胜仗,所以很多高卢人就被送到了罗马城寄人篱下,成为了罗马人的奴隶。

第二类人是现代社会中的经济上的弱势者,也就是说有些人他需要钱,但是又找不到别的工作,就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成为家庭雇工,甚至有些人可能是高学历的。比如就像《逃跑可耻但有用》里面新垣结衣所饰演的森山小姐,她可是个研究生,她照样找不到工作。

第三类就是女性本身了,当然女性这个概念和前面所说的概念又相互叠加,因为女性很可能同时也缺钱,同时也可能在战争中,被别的部落或者别的民族所俘虏。

但女性本身要单列出来谈(是)因为女性有她的特点。那么女性被牺牲的根本原因,我认为是有些生物学上的道理的,也就是说养育哺育孩子这些自然的负担,因为纯粹生物学的原因一般就会落在女性的身上,并且会导致某种路径依赖。也就是说养孩子既然是你养的,带孩子也是你带的,哺育孩子也是你哺育的,以后孩子的事情就一直(由)你管,这样的负担女性就卸不下了。

当然也是因为女性要扮演母亲的角色,在心理结构上她的怜悯心就比较强,但在亚里士多德看来,这恰恰就证明了女性不能够当家作主,这是因为怜悯性太强,会影响你的理性判断。毕竟像武则天那样用冷酷的头脑进行思维的女强人,并不是女性的常态。在现代社会中,比较容易加以解放的乃是第一类人。因为毕竟我们人类的文明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通过战争把另外一个民族抓起来,然后强迫他们做奴隶,我不能说这种事情完全没有,但如果发生的话也会成为重大新闻。

比如说像电影《辛德勒的名单》里面,纳粹把那么多犹太人抓起来,做他们军事工厂的奴隶劳工,这种事情太辣眼睛了,有的话大家都会大呼小叫。但是第二类牺牲和第三类牺牲则依然比较难以避免。讲到第二类牺牲,就是经济上的不对称性,因为有一些人在经济上的确有点穷,就不得不出卖自己的时间成为别人的家庭雇工,以便成就别人的自由。前面所说的桃姐,其实也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文化,她比新垣结衣演的日本的女雇工要惨得多,实际上桃姐要离开了李家的经济支持,自己也很难生存。至于第三类牺牲就更难以避免了,因为女性的生物学属性是某种常量,它很难随着社会的变化而被消除。

我个人是某种意义上的广义的亚里士多德主义者,亚里士多德主义者的一个特点就是不要过于理想,现实有些坑坑洼洼,应该面对它,所以我并不认为上面所提到的这些牺牲可以完全被避免。但是我们可以通过一些有效的措施,来减少这些牺牲的量。怎么减少牺牲呢?怎么样能够让有些不得不在家庭生活中付出更多劳力的人能够付出的更少一点,以更大程度上地实现家庭成员之间的平等呢?

以人工智能取代家庭雇工

我提出的第一个方法就是机器的介入,各种各样的智能化的家居设备。以日本为例,六七十年代随着洗衣机、汽车这些家用机械大量地进入日本家庭,实际上从那个时候开始,日本的主妇的工作负担就大大降低了。我们可以设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工智能的普及能够进一步地减少家庭主妇的工作负担。

讲到人工智能,我们就会想到机器人这个词,机器人的外文词是robot,robot这个词在捷克语里面,它也是有奴隶的含义的,也就是说也许将来我们可以发展出一种人道的奴隶制,人道的奴隶制就是说不让任何人做奴隶了,做奴隶的全是机器人,这样我们人就解放出来了。

但是要落实这样的办法也有很多难点。第一个难点,通用人工智能并不像有些人所认为的那样是容易达成的。通用人工智能就是指不仅仅它能做一件事,比如下围棋、下象棋,它还能做很多的事情,但是因为家政服务是非常复杂的一门学问,你要去扫地、要吸尘,要看孩子,要看老人、要修剪草坪,如果是知识分子的话,还要帮他整理书籍,如果有客人来了还要待人接物等等等等,这些活都特别麻烦。现有的人工智能能不能完成如此复杂的工作呢?答案是不行。

第二个麻烦是,即使上述问题在技术上解决了,这样的机器人会不会很贵呢?如果很多人觉得买这样一个机器人的价格实在太贵,还不如花这个钱去雇佣一个活人的话,还是有一些人会为了这些金钱而不得不出卖自己的时间,并且成为某种意义上的隐蔽的家庭奴隶。

第三个难点是即使上面两个问题都解决了,我们还得思考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如果机器人真的那么厉害,把像桃姐这样的家庭雇工的工作全部取代了,难道这对像桃姐这样的人来说是好事吗?恐怕不是吧,他们也就失业了。失业了以后去哪里?大家说可以进养老院,进养老院真是好事吗?看过桃姐这部电影的观众都知道,桃姐进了养老院的日子,真是不如她做家庭雇工的日子,真是各种世态炎凉很不爽的。

而且这样的桥段也在历史上大量出现,即很多人为了避免失业而去捣毁机器,一些政府也因为考虑到社会稳定的需要,而阻挠机器的大规模使用,这就是人和机器之间的一场斗争。

举个例子,我们都知道清代是离我们很近的朝代,而汉代离我们非常远,但有一点古代器物历史常识的听友都知道,汉代的马车是非常多的,马车虽然不是机器人,但还算得上是古代一种比较复杂的器具,你要做个轮子,也要做一个车轴,尤其把马套在马车上,当中的连接的结构是非常复杂的。但到了清代以后马车就不多了,很多官员他上班是靠轿子,轿子在技术上是非常粗陋的一种技术,但为什么呢?为什么技术倒退了呢?因为清代的人更多,人力便宜了,技术上更高明的马车就不值得成为投资对象了。

对于任何一个人口大国来说,庞大的人口的存在,很可能就是阻挠技术进步的很大的动力。所以我们得思考一下,就是让机器人来取代家庭雇工,对于中国的国情来说是否适用。

认可女性的能力,提供生育补偿的制度便利

不管怎么说,用机器人来取代家庭的雇工,多少也算一条办法,除了这条办法以外,第二条办法是什么呢?固然我们承认,在家庭内部总是要有形式与质料的二元对立,也就是说总是有人拿主意的,总是有人去执行主意的。但是是否一定是男性去拿主意呢?这就不一定了,为什么女性就不能成为形式,男性就不能作为质料呢?我个人认为这主要是取决于具体家庭的具体情况,就是男方和女方哪一个更有决策能力,更加有经济实力。我自己是来自于上海的,这个想法对于上海人来说很正常,因为上海应该是中国内地的各大城市里面,男女平权做的比较好的一个城市。

虽然这样说有点自夸,我也思考过为什么,就是(因为)在上海高收入的女性比较多,你的经济的实力强了,你在家庭生活中的发言权也就强了。现代社会女性有更多的机会受到良好的教育,决策能力也受到了锻炼,亚里士多德也就没有资格去批评女性缺乏理性规划能力了。

我这里提到的第二点意见,就直接带到了我的第三点意见,第三点意见就牵涉到了男女平权运动的方向。我自己在这里就不得不要批评一下西方的男女平权的思路,我觉得他们思路有点歪,他们追求的是形式主义意义上的男女平权。举个例子,在2007年、2008年的时候,我在美国做了一年的访问学者,我就发现美国的老师写文章的时候,已经和我们小时候教的英文不一样了,他们在提到一个性别不是很明确的对象的时候,他们竟然用的不是he而是she,而且他们告诉我们用she能够体现对女性的尊重。

我认为这就是形式主义的男女平等。你觉得这样做真的对女性有多大实际上的帮助呢?这不就是做样子吗?那么什么样的帮助才能够真正帮到女性呢?我个人认为,要对女性在养育和哺育孩子方面所做出的巨大牺牲进行补偿。举个例子,我自己在大学里面就发现女性教师和男性教师相比有个劣势,她生了孩子要坐月子,然后又哺育孩子,很长一段时间她就没有办法从事满负荷的学术工作。因此她和同年龄的男性教师相比,她们的学术产出就会少,因此在评职称的时候就会落后不少工分。

所以我在这里可以半开玩笑地说,如果我做教育部长的话,我就规定中国的女教师每生一个孩子时,如果是文科老师的话,一个孩子算两部专著;如果是理科老师的话,生一个孩子,你的工作量就自动抵扣一天在《Nature》上发表的高端理科论文。只有这样的规定才能让女性学者安心生产下一代,也能够提高全社会的生育率。同时我们也可以学习某些外国的做法,如果女生在读大学、求学的时候结婚生育,要为他们提供延长学制的各种各样的制度方便。我自己在美国校园里面做访问学者的时候,就经常看到很多大学生是推着婴儿车,一边喂孩子一边在看书的,这在中国是看不到的。总之一句话,要给女性朋友一些实际的利益,不要玩虚的文字游戏。

提高家庭成员的时间管理效率

以上说了三点办法,怎么样来减少家庭成员的牺牲,特别是一部分弱势群体的牺牲,最后我还要补充一点,这一点恐怕对所有的家庭成员来说,都是个利好的消息,就是要提高所有的家庭成员的时间管理效率。

对于今天的都市人来说,时间管理的一个非常痛的痛点是通勤时间。我就听网上有些朋友说,比如在北京要上班,实在是太麻烦了,尤其房子特别贵。有些人就想了一些办法跑到天津去买个房子,然后坐天津和北京之间的这样一个直通的快车,就可以到北京来打卡上班了,有可能花的时间还少一点。没想到就碰到疫情了,从天津跑到北京还要扫二维码什么的,结果上班时间又多了不少,真是麻烦的不得了。好在疫情这件事虽然是件坏事,但它也促进了线上办公的普及,既一方面减少了大家的通勤成本,减少了城市的拥堵状况。另外一方面也使得家庭成员之间,能够以更多的时间彼此相处,提高了家庭的凝聚力。

当然了有人就说了,并不是所有的工作都能线上。比如我是个外科大夫,你让我在线上动手术,当然现在已经有了5G技术,在某些情况下,我们的确可以远程遥控一个机器人来动手术,但现在这个技术还没有普及,所以还得上班做手术,这个通勤的痛苦还是在。

所以要解决这些问题,我们就要考虑一些非常琐碎的问题了。比如我们住的家在哪里,也就是住房的地段问题,我们的通勤时间和成本,另外也牵涉到了对于工作单位的选择,哪些工作单位愿意采取比较灵活的工作时间的安排。请注意,对于住房和工作单位的选择,也是人生哲学的重要话题。下面我们就会借着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一书里面,对于政体的讨论来处理上述这些话题。

听到这里广大听友又会觉得奇怪,对于政体问题的讨论,好像是在一个很宏观的层面上进行的,而对于个体的住房、单位的选择这些问题的讨论,好像是处在一个很微观的层面上的。

今日得到

1、亚里士多德版本的家政学,是打理时间的学问——今天的经济学是教你怎么理财,亚里士多德的家政学是教大家如何打理时间,而打理时间这件事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提高德性。这就是因为人类生命的本质特征,就在于生命中可以支配的时间是有限的。

2、在家庭建设的大原则上,运用双重区分的具体方案:第一种方式就是主人与奴隶的区分,这里所说的主人就是形式,奴隶就是质料。形式在这里起什么作用呢?就是给家庭的建设提供大的方向,拿大主意;奴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呢?就是听主人的,主人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3、家政活动的复杂性与家庭成员的时间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这种矛盾就逼的有人要做出牺牲,有三类人做出牺牲:政治权利弱势者、穷人和女性。

课后思考

你是如何经营生活的,家政活动中的权利与义务问题又是怎么处理的?

亚里士多德的家政学是教大家如何打理时间,而打理时间这件事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提高德性。这就是因为人类生命的本质特征,就在于生命中可以支配的时间是有限的。我们家里我指挥大方向,老公负责带小孩,我负责家庭经济。目前来说,我们分居两地。关于家政方面的安排,今年是我负责家庭全部的家政活动(今天已经退休);在香港家里,也是老公全面负责家政活动。因为2个小家人都少(分别只有2人),而且在家政处理上我们也用了科学的方法,比如集中处理家政(一周拿半天时间做饭菜,做好了分成份量放冷冻室,平时只是拿出来加热,一餐只需要10多分钟),所以家政还是非常优化的,这样自己的时间也就有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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