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捅了“蜂窝”,我该心疼哪一个

太阳还在吗

是什么,让天使成了恶魔。每个人生下来都非“恶”,这一路,那些人,终究天使也成了恶魔。

“您是萧阳的父亲吧,萧阳蓄意谋杀,导致一个孩子死亡,一个孩子还在医院昏迷不醒,我们正在全力抓捕他。”

“警察同志,您听我说,我儿子不可能杀人的,请您相信他,这不可能的……”

“我知道您很难接受,现在我们只有找到他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请您协助我们的调查。”

在审讯室里有这样一段对话,一个声音略显老态的男人哭腔恳求着警察。男人呆坐在那里,一片安静过后,门锁摩擦发出清脆的声音,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艰难地走了出去。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一条松松垮垮的运动裤,一双快要踩烂的黑皮鞋。

他垂头走向门旁的长椅,在靠墙的一面坐下,半弓着身子,食指交叉在两膝之间,垂着头,露出几缕扎眼的白发。他正是犯罪嫌疑人萧阳的父亲,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萧建业。

萧阳,优秀高中生,多次荣获三好学生和奖学金。在学校是老师眼中的乖孩子,同学眼中的学习榜样。

一波小混混的出现彻底扰乱了他的生活。

领头的是一个叫大龙的男生,整日不学无术,到处鬼混,还教唆几个成绩不好的学生组成“黑人帮”。叛逆、凶恶、为非作歹是他们的代名词,经常以收取“保护费”为噱头,在校里校外为非作歹,号称“大哥”。

萧阳平日里穿着宽大的校服,高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眼镜,瘦弱的肩上总是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书包。这样的萧阳,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他们恐吓萧阳交出身上的钱,还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否则后果自负。怯懦的萧阳不敢吭声,不敢反抗,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

向来只知埋头复习的他,现在总会时不时抬头看看前面的倒计时,偶尔自己嘟囔,“怎么过的这么慢。”他原本紧张而充实的高三,本该为高考加油努力着,如今却度日如年,成绩下滑得厉害。

这一切,都来自大龙那群小混混。这样的状态,让他在模拟考试中屡次失利,老师的询问他也只是摇摇头,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大龙他们隔三差五就会找上门来,萧阳家本来生活条件就艰苦,再被大龙他们一搜刮,他连吃饭都成了难题。萧阳伸手摸了摸仅剩下的五块钱,紧紧地抓住裤兜,瑟瑟地说:“我吃饭都没有钱了,等过段时间行吗,再给我几天……”萧阳怔在那,手心析出的汗珠透过裤子浸湿了钱。他往后退了几步,大龙几人紧跟着靠前几步,一直逼到墙角。

大龙一把抢过,拿着皱皱巴巴的五块钱狠狠地甩在地上,几人涌上去,一拳拳打在他身上、脸上,萧阳眼前突然迷糊看不清,鼻腔里一股腥味儿。

萧阳妄图挣扎,一手护头,一手在人群中来回拨动。他看见脚下有一个“突破口”,试图冲出去。一双耐克黑色网球鞋杵在他面前,他抬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那个让他陷入噩梦的人。大龙一脚踢在萧阳的脸上,蹲下身,一把抓住萧阳的领子,扇了他几巴掌。

他何尝没有想过要挣扎,可这就是他试图挣扎的结果,只会让他再更深的深渊无谓挣扎。“再等我几天,等我有钱一定给你。”萧阳略带哭腔地恳求着。

“等你,老子没有耐心等你!”大龙俯视着如蚂蚁般可怜的他,恶狠狠地把萧阳的头按到地上,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

萧阳瞪着大龙,脖子上爆出的青筋,眼眶里喷出的红血丝化作一团力量,冲进他的身体。

萧阳颤颤巍巍地掏出裤兜里的刀,插向他直立上身的心脏,大龙身体一重,跪在地上,着地面狠狠地摔了下去了下去。大龙的“好哥们”钱震试图拿刀攻击萧阳,萧阳一下站了起来,冲他肚子又是一刀。

几个跟班见状,撒腿就跑。萧阳怔住了,胸襟白色的校服沾上了或深或浅的血。握着刀的手满是喷出的血,刀尖上一滴一滴的血掉在地上,萧阳的身体颤抖着,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警察接到报警电话,急忙赶到现场,保护事发地点,疏散人群,联系到了二人的家属。现场不堪入目――两个少年一个爬在地上,一个躺在地上,一把带血的水果刀,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块钱,一副被踩碎的黑框眼镜,还有满地的血……

医生赶到现场,大龙和钱震在嘈杂的人群中被抬上车,一旁的母亲死死地扒着担架,不停地叫着“我的儿啊,你可不能走啊,娘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人群前,一个声音尤为突出,声音沙哑,粗犷浑厚。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梳着一条马尾,脸上或深或浅的几道皱纹,穿着一席黑色套装,像是刚从会议场赶来。

女人跪在地上,哭嚎着,“大龙,妈妈来晚了,妈妈来晚了,你睁眼看看妈妈啊。”大龙妈妈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看着浑身是血的儿子,她不知所措,被两名警察驾着上了警车,一起去了医院。

警察带上现场的物品,回警局验DNA。经过反复的对比和确认,发现了嫌疑人可能是萧阳,警察调动警力,寻找萧阳。紧接着,萧阳的父亲接到了电话,赶到警局,就到了开篇的那一幕。

萧建业赶到医院,看着手术室门口哭闹的两家人,头像是五雷轰顶一般,头嗡的一下,靠在了墙上,才使他能撑一会。他扒着墙,想过去祈求他们原谅。脚下如绑着铅球般地走了两步,看着怒气中山的两家人,他又怔在那里。

过不一会儿,推出来一个人,看不见头,一片白色,医生低沉的语气说:“大龙的家属在吗?”一个女人跑过去扒着病床,使劲摇晃着大龙,看着毫无反应的大龙,她又去抓旁边的医生,“医生,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哭花了的眼妆,还有嘴角横飞的唾沫。医生摇头,“对不起,病人送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钱震还没脱离危险期,还在手术。”钱震的母亲跪在地上,“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吧,救救他吧。”

萧父在转角看见这一幕,眼泪夺匡而出。他原本是要来这请求他们家人原谅的,现在看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萧父看着两家人的痛苦,不愿再这么自私地逃避下去。他颤颤巍巍地走到人群旁,在两家人注意到他时,终于开口说,“我是萧阳的父亲,我来给你们....”还没等话说完大龙的母亲使劲打了萧父一巴掌,紧接着钱震的母亲也反手又是一巴掌,“我们孩子的命,要让你儿子来还!”

两个女人来回拉扯着萧建业,而萧建业就垂着头,任凭她们打骂,还好警察及时赶到,结束了这场“战斗”。

一名警察说,“我们已经找到了萧阳,很快就能得知真相了”。萧建业心里一颤,“我儿子在哪,他肯定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们……”

“是不是无辜,等我们审讯完就知道了,您和我们走一趟吧。”萧建业被警察架上车,两家人还是不依不饶地骂街。

医生闻声赶来,“这里是医院,想闹出去闹,你们的孩子还在危险期,你们这样,还怎么救人。”钱震母亲听后哭着坐回长椅上,大龙妈被拉到一旁,哭着想再看一眼儿子。

警察在学校附近的一座桥下找到了萧阳,他蜷在墙角,阴暗之下看不清他的眉眼,只有逼近后眸子里的阴冷,仿佛世界与他无关。他好像丝毫未察觉警察的存在,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警察弓着腰,慢慢逼近萧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队长一个健步锁住他的手臂。萧阳这是似乎才想起来自己犯了罪,想要逃跑。他努力想要挣脱被控制在后的手臂,嘴里嘶吼着,“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在极其阴暗的桥洞下,能清晰看见他眸子里的光,泛着泪。

萧阳被带到审讯室接受审问,他却只字未说,一直低着头,紧盯着两膝之间被铐牢的手。

此时的萧建业已经被带到了警局,找到负责案件的警官,央求见他儿子一面,父亲紧紧抓住警察的手,跪在地上,眼泪顺着皱纹的纹路不住地往下流。警察想到也许父亲有办法让他张开说话,便点头答应。

父亲抹把眼泪,拽拽衣角,强装淡定地走进探监室。看着对面目光呆滞、衣着邋遢,胸前大片血的儿子,他还是没忍住,眼泪唰一下流了下来。父亲背过身去,匆忙拭去眼泪。父亲身体颤抖着,不知因为儿子而感到心疼,还是为了不能改变而无法承受的结果感到难过。

父亲颤抖着手,拿起一旁的电话,儿子也照做了同样的动作,如出一辙。“儿啊,爸把你养这么大,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孩子,爸知道你一定是无心的,说清楚,说清楚就好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萧阳的眸子闪过一丝冷漠,刹那间转成无望,“是他们,不是我”,声音小到听不清,“不是我,是他们!不是我,是他们……”他开始怒吼,另一手握成拳,敲打着桌子,脖子上、手上爆出青筋,脸就快贴到玻璃上,看守的警察压他回去,萧阳仍在拼死地挣扎怒吼。

父亲坐在那里,电话里的声音只剩儿子越来越小的怒吼声,他却迟迟不肯放下,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听到他儿子的声音。父亲把头伏在桌下,失声痛哭。

父亲从探监室走出来,恰巧碰上匆匆赶到警局的大龙的母亲和钱震的母亲。她们不能放下丧子之痛,抓着萧阳父亲的衣领,使劲捶打、撕扯着。他就一直站在那,任凭她们哭闹,可他的手却紧紧握成拳,眼里的红血丝依稀可见。

两位母亲被四名警察拉到审讯室。

“大龙母亲,你儿子涉嫌敲诈勒索他同学,还对同学实施校园暴力。对于大龙的意外我们也很……”话音还未落,大龙的母亲发疯般怒吼,“你说什么,意外?你们他妈是怎么当警察的,我儿子被人捅死了,你们说意外,那是我儿子,我儿子!”她冲上前要去抓警察的衣领,要不是旁边有人能制止,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大龙母亲被强制按在椅子上,就这样,阴暗的审讯室只剩下一个妇女的抽泣声。待她情绪平静下来,审讯继续。

她讲述着她的儿子,在她眼前仅有几年的“一生”。

大龙小时并不叛逆,像其他孩子一样,早早学会叫妈妈,只是从没有爸爸应声。就在他出生的前几天,在外出差的父亲在赶来的路上出了交通事故,他还没出生就没了爸爸。在村里,爸爸是出了名的好人,出了这场意外,大龙和他妈妈被村里人说是丧门星,还没出生就克死了他爸爸,甚至还有人说把他丢了算了,留着灾星,以后不会好过的。

大龙父亲也是家里的独生子,大龙是这家唯一的血脉,奶奶自然是对他疼爱有加,儿子已经不在,看着大龙的模样,时常自己偷偷抹眼泪。

大龙懂事以后和同村的孩子一起玩,那些孩子总会欺负他,“我妈妈说你是丧门星,还没出生就克死了你爸爸,快滚开!”

大龙小时候很懂事,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说,回家和奶奶和妈妈有说有笑,他知道妈妈和奶奶在村子里被流言蜚语攻击,他不想再让她们烦心。直到有次奶奶买菜回来,在村口看见被堵在墙角的大龙,面色惶恐,像是受惊的鸟儿一般。奶奶拨开几个孩子,一把抱住大龙,伏下身子,含着眼泪拍拍身上的土,拉着他回家去了。

那天,奶奶和妈妈决定要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第二天夜里,祖孙三人走出村口,上了一辆提前租好车。说到这,大龙妈妈越发哽咽,“中途我以方便为借口,就再也没回来了。”

“也许那天他们等了很久,其实我也想了很久,我想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我不得不那样做。”警察第一次打断她的回忆,“那么,你为什么在有能力的时候选择改嫁,还生下了一个孩子,难道你不知道在祖孙二人生活的艰辛吗?”警察快要失控了。

“我……没有人不爱她的孩子,只是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她努力想掩饰她的心虚。

就这样,祖孙二人在三十几平米的房子里相依为命,奶奶靠给别人洗衣服、捡垃圾供大龙上学。初中以前,大龙的成绩一直很好,名列前茅,直到奶奶去世,之前的那个大龙好像也随之去了。

十几岁的大龙站在祖孙二人经常散步的桥上,手里捧着一个瓷罐子,抓起一把,随着风,伴着眼泪,吹向河里,漂向远方。天渐暗,大龙倚着着桥旁的石柱睡了去,一睁眼,看着马路上的车,矗立着的高楼,奶奶已经不在了。

奶奶走后,大龙一蹶不振,不去上学,不学无术。

大龙妈妈哭着说,“我回去找过他的,是他不愿意和我回来,从那以后他就变了一个样子。”

奶奶去世几天后,大龙母亲就去小房子里接大龙回家,带着她后来生下的“小妹妹”。这些年一直心心想念的母亲,多年后竟以这种方式重新回来。

梦里梦见妈妈穿着华美的衣服,开着小轿车来接他和奶奶到大房子里,从此三人如以往般快乐、在繁华的街道,衣着破旧的母亲与他四目相对,然后拥抱痛哭……大龙经常会梦到和母亲重逢时的样子,可每次又都是失望。

如今母亲就在眼前,却没有兴奋,没有激动,只剩下满满的愤怒。

“第一次见到他,我就想要补偿他,可他从不给我机会,也不愿意见我。”大龙母亲再度哽咽。

即使他再不愿意,也逃不过母亲改嫁的事实,也无法逃避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和继父。在母亲百般恳求下,大龙从破旧的一居室,搬到偌大的公寓,也无需再为一千块的学费而焦头烂额,可他,并不快乐。他在这忍着生活,不过是为了不让去世的奶奶担心,有个住处,有个家寻。

“大龙也被收过‘保护费’”,母亲表示忏悔,闪过一丝无奈“他也被同学揍过,但都是一个人挺着,从来不和我说的。你说,他这样我有什么办法。”警察轻笑一分,一个母亲竟对自己儿子的遭遇束手无策,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原来,在学校附近远近闻名的“大哥”当初也被大一级的学生殴打,收取无限的零花钱,在他不从的时候也被扭在巷子里的墙角,鼻青脸肿地回到家里。又对着一群厌恶的“家人”,编出一个个谎言,掩盖内心的孤独。

同样的经历再现,面对一群高个子瑟瑟发抖,可他终究不会一直被压榨。每天早早到学校,围着操场跑完一圈又一圈,睡前做俯卧撑,直到汗水浸湿了床铺。五个月下来,他胳膊上、腿上、肚子上的肌肉令人闻风丧胆,当初看似强大的男生不过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自从奶奶去世后,他再也不学习。对于他来说,能让自己变强的唯一方法就是力量,让人闻风丧胆的力量。接受着一个个“挑战”,“大哥”称号随之即来。

他学会了以当初自己受的苦还到别人身上,从那个冰冷的家里揭开乖巧的面具,看着夺走妈妈的继父和妹妹,恶语相加,对于抛弃自己而不顾的妈妈破口大骂,甚至还会大打出手,他再也不要做唯唯诺诺的老鼠了。

被带出审讯室的大龙母亲垂着头,抽泣着,身体一阵虚弱,生怕一阵风就把她吹倒了。

萧阳父亲已经等了很久,这关乎他儿子的未来,关乎这一家的命运。

“大龙妈,我们谈谈吧,我们赔钱,多少钱都行,我们赔。”已有两夜没合眼的父亲,眸子里闪着泪。

“你赔钱?我不用你赔钱,我要他坐牢,我要他死,去陪我苦命的儿子!”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注给这个女人,这下,她是铁了心了。

“大龙妈,我儿子……”话还没说完,便见那个女人扬长而去了。他无助地站在那里,盯着大龙妈妈离开的楼道,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萧建业突然想到他的律师,也许律师还能能救他儿子。萧建业掏出了身上为数不多的钱,律师见这也是一个可怜人,救子心切,让萧建业一五一十地说说事情的经过。大概了解过后,律师带着他赶到警局,律师准备和警察交流。萧建业就蹲在门口,像个犯错的孩子等着老师的批评。

听到门锁滑动的声音,警察走出办公室,萧建业匆忙起身,“萧先生,律师请您进去聊聊。”

“萧先生,关于萧阳的案子……”律师低头来回翻翻手里的笔记本,“萧阳的案子,现在对他很不利,也许……”话还没说完萧父起身走出了屋子。

两天没合眼的他,走到附近的公园,倒在长椅上休息了一会,一睁眼,天都黑了。他现在该做什么,他还能做什么。走到一家大排档,“老板,两瓶白酒,一盘花生米。”

看着街道上来往的人和车,看着路边牵手散步的一家人,他潸然落泪,端起酒杯,一口气,一杯酒下肚,紧接着一杯又一杯……

“儿啊,爸没能力,爸帮不上你……”萧父一下接一下地抽自己嘴巴,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不知不觉间,萧建业昏睡了过去。醒来时,正在那个熟悉的、阴冷的小屋子里。一名警察端了一杯茶水推门进来,“醒了,怎么喝那么多酒?”萧父坐在那,低着头,抽咽着。

“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上萧阳。”萧父这时的样子和萧阳当时一模一样。“萧阳打小就没了娘,他娘生下他那天就难产大出血死了。从那以后,我就靠着种地,给别家修修家具挣几毛钱养活我们父子俩。萧阳小时候就听话,和我下地干农活,绊倒了拍拍土再起来。有时候啊,他就像另一个我,什么也不说,还他妈的怂。”

警察把一旁的茶水推给他,“谁还没有害怕的时候啊。”萧建业冷笑一番,“我这一怂就怂了五十多年啊,没想到生个儿子和我一样,什么都不敢说。本以为还有半年他就上大学去了,我也就放心了,他娘也能瞑目了。谁承想啊,这孩子突然成这样了,要是他早点说,不就……”

警察看着泪目的萧建业,叹了口气说道,“不光是萧阳,大龙打小没了爸爸,妈妈又改嫁了。一个孩子,最重要的是家庭,是父母完整的爱。”

萧建业喝了几口茶水,从警局走了出去。

上庭的那天,萧阳被带入场,几天里,他像是老了十几岁,嘴周长出了黑色的胡渣。盯着坐在前排的父亲,银发爬满了头,脸上皱纹纵横,还是几天前的那套脏衣服。

法官宣读案件,律师在做最后的努力,就算有一丝减刑的希望,做最后一步挣扎。萧阳却始终低头看着那晃眼的银色手铐,时不时回答“是”或“不是”,一个十七岁的男孩,看起来苍老许多,面无笑颜,心里埋藏了数不尽的悲哀。

萧建业在前座仔细听着律师的辩护,虽然是一些他不明白的条文,但他知道,这些他不明白的东西正是儿子的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萧父双手死死地交叉在一起,手心渗出些汗珠,他就在裤子上来回蹭蹭。他看着穿着橘黄色衣服的儿子,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萧阳,有期徒刑七年,即日生效。”面无表情的萧阳,脸上已经横满了泪。父亲猛地站了起来,一个踉跄,又坐回了凳子上。

看着远去的儿子,萧父捂脸哭了起来,萧阳回头望了眼在原地的父亲,轻轻地说了句:“爸,对不起。”继而走进那条阴冷、黑暗、漫长的长廊。

刑满释放的那天,萧父在门外等待着,套上专门做好的西装,穿上多年前的皮鞋。萧阳戴着一顶黑帽子,踏出监狱的门栏,半仰着头,看着既陌生又熟悉的天空,有些刺眼,拉低了帽檐。

一旁的父亲,头发已花白,萧阳双膝落地,给父亲连磕三头。萧父看着许久未见的儿子,脸上挂着本不属于这个年龄的东西,泛起一阵心酸,蹲在地上,抱着萧阳。七年了,他朝思暮想的儿子,在这一刻感受到了真实,现在就算死他就能瞑目了。

萧父拉起跪在地上的儿子,用粗糙的手掌拭去满脸的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萧父踩上一辆破旧的小摩托车,萧阳在爸爸背上环望着陌生的四周。这一路,父子二人各怀心事,谁都没说话。

走在一条偏僻的路上,桥下的河水流过敲打石头发出悦耳的声音。萧建业扯着疲惫的嗓子,“儿啊,咱们就快到家了,爸回去给你做顿好的。”萧阳默不作声,看着沿途的风景。

“本台播报,一辆摩托车坠桥,两人身亡……”

本以为这会是萧阳人生的另一个起点,却没想到同样也是终点。父亲本就性格软弱,又受尽流言蜚语的摧残,这只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带着放心不下的儿子,带着内心的忏悔,撞进了天堂。

一个孩子,受家庭的熏陶,受父母的影响。萧阳的一举一动,脾气秉性与父亲如出一辙,如果父子二人都能勇敢一些,一切也都会不一样。大龙从小受尽流言蜚语的折磨,又遭受母亲的抛弃,奶奶的离开对他更是巨大的打击,没有完整的家庭,人生又会快乐到哪里。

家庭,请你完整才能给孩子精彩的人生。孩子,请你善良才能护起家的温暖。


                                【无戒学堂日更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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