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女人们(回鄂东某镇纪事之一)

        跟许多农村学子一样,高中毕业后就很少回故乡。后来我发现并不是所有在外求学工作的人都是这样,比如男同学和男老乡们,他们回家的频率就很高。年纪渐长后,我才明白其实是因为性别关系。儿子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被视为家里的顶梁柱,与家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女儿由于责任使命的弱化,加上财产上也与女性无关,所以外出的女儿们与故乡的联系是微弱的。然而,也许是我在外面混得也不那么成功的关系,故乡却深深地烙在我的心中,如同初恋一般,让人每每回望。暑假将近的8月下旬,放下工作和家里的事,我独自返乡-----鄂东某县的一个平原小镇,我将第一次用我的笔记下我梦中故乡的人和事。

     一、逃婚的女人们。吃低保的建国叔原本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妻子百花娘,是用妹妹换的亲。建国叔经常打骂百花娘,忍无可忍的百花娘带着身孕逃回娘家。建国叔也没有积极争取,导致百花娘改嫁,后来的老公待小孩生下后把他卖到了庐山脚下。多年后,建国叔才与儿子相认,据说对这个儿子建国叔也准备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否则认了也是白认。金舟伯是村里的老光棍,但是对村里的小孩却无比喜欢。其实他也结过两次婚,而且有过儿子。第一任妻子也是打骂,儿子生下几个月就死在了医院,我妈说他儿子接回家时就躺在他家堂屋的正中间的草席上,长得非常漂亮。从此金舟伯的妻子万念俱灰,改嫁了。第二任妻子是本村的四川媳妇金有伯妻子介绍过来的,不知道存不存在买卖关系,反正最后也没有留下。

      二、计划生育的幸存者。我们家前面的王世良家在生下第二个女儿时,全家都很失望,并连夜把小孩送走了。等计划生育干部上门时,就坚持说“孩子跑了(老家对小孩夭折的说法)”,干部也无可奈何。二女儿在外婆家养了两年才回家,2000年后政策又放松了,户口也给上了。据说二女儿回家很久后才开口就爸妈,到现在与父母之间还是与其它孩子有些不同。如今这个计划政策下幸存的女儿已经读完初中,中考成绩不佳只能到县里读高职,听说生活费也不菲。老妈说,他们家的二女儿真算是幸运的,农村里很多人家一儿一女看似完美,其实是很多女婴是被强行堕胎的,根本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而农村的媳妇们为了拼个儿子,也成为了生育的机器,我自己的亲舅妈一辈子就生了至少十一、二胎,最后才生了儿子,身体遭受了残酷的摧残。

       三、操劳一生的农妇们。离家的前两天,我家邻居水枝婶在地里干活时晕倒了,她老人家已经足足75岁,却不能停下来享受晚年。她的老伴说大儿子虽然在深圳开厂,但是终归不是吃皇粮,家里的土地不能丢。孩子们务工在外,只能靠老两口自己,老伴身体倒还硬朗,也要求浑身是病的水枝婶坚持干活。水枝婶在家里躺了一天,也没有送医院,老伴还是埋怨“谁叫你不早点出门,这下好了中暑了!”。水枝婶也很委屈,她说自己不是热晕的,而是心脏近些天一直不舒服才导致的。刚刚去世的梅贵伯也是潇洒一生,自从在部队犯错被诫勉回家后,还保留着“军官”的派头,家里家外的活是全是他老婆春婶一人承担,艰难养大了两儿两女。而我一个姑妈也是同样的情况,前年动了心脏搭桥手术前一直在外省儿子厂里帮忙。动手续时姑父一直犹豫不同意手术,说是因为害怕手术失败,后来的手术费用都是儿女们分担的。在老家休养的姑妈在姑父在家的日子里,还是被姑父埋怨饭烧得迟,菜做得随便、太咸太淡。操劳一生的姑妈是得了生病的福才得以安享晚年,听罢我无比心酸。

       四、女人们的钱袋。2012年水枝婶儿子回老家给父母造房时,并没有和妻子商量,并且把自己的东边屋基(老大的特权)让给了弟弟。为此,他妻子利云长达半年没与他讲一句话,出从此待在他们县城的新家鲜少回来。据说现在两人还在县城的新家里,一人一楼处于长期分居状态。听老妈说,农村里的女人离婚后就人财两空,娘家也不会接受,只能自己外面打工或者仓促改嫁。水枝婶、春婶们包括我姑妈也一样,在家里是没有经济权的,家里置办东西必须当家人同意。也就是说,女性只有无条件得为家庭操劳的义务,但是对家庭财产却是没有支配权的,甚至一辈子要被防备是否支援娘家。严格意义上说,农村的女性无论是在娘家还是婆家经济上都是外人,原生家庭她没有继承权,新的家庭她被防备。我的姑妈也是这种情况,虽然姑父有退休金,但是姑妈却并没有因此过上优于身边农妇们的生活。近些年来认识到这一现状的表姐十分震惊,并开始私下多付姑妈养老费用。可能姑父也明白这一点,也觉得女儿的钱是意外之财吧。姑妈说,这些年姑父的退休金估计在儿子厂里也花得差不多了吧。所以到目前为止,吃皇粮最多的姑妈家却住着村里最破的房子。

     五、村里的媳妇们。一般农村媳妇们都留在老家照看孩子,附带会干点农活,有的孩子大些的也会去镇上的商超银行等地方工作,也有去纺织厂工作的。应该说他们的劳动强度与老一辈的农妇们比,还是轻松多了。但是他们长年与丈夫分居,过着丧偶式育儿的孤独生活,不过感情本就一般的反而少了矛盾,竟也不是坏事。现在的媳妇们一般与公婆的关系较为疏离,因为房子都是分开建,经济上年青人不依赖老人了,因此不用象以前那样要看公婆脸色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地位有所提高的表现。不过遇到公婆重病依然是麻烦的。水枝婶的大女儿兰芳不幸患了癌症,同时她的婆婆也一病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长期靠营养液维持,兰芳的小叔子在深圳工作出医疗费,身患癌症的兰芳也只得承担下照顾病人的重任。镇小的钱利老师最近在游泳池突发心梗去世,他与妻子离婚获得一儿一女的监护权,妻子得一女儿,都没有再成家,但是妻子无怨无悔地继续照顾着三个孩子,听说钱利却对妻女监护的亲女儿的一点一滴花销记账并向前妻索要。村里也有长年在外当保姆,婚姻名存实亡。村里最幸福的媳妇在我看来在我家前面的王世良媳妇,可以经常在村里打打牌,最近由于孩子读书费用高了,打牌改为刷抖音、拍抖音,数量不少却千篇一律是套上各种扮相配上常见音乐,可见生活也是极为单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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