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了个唐·各种朋友

《送秘书晁监还日本国》·王维

积水不可极,安知沧海东。

九州何处远,万里若乘空。

向国唯看日,归帆但信风。

鳌身映天黑,鱼眼射波红。

乡树扶桑外,主人孤岛中。

别离方异域,音信若为通。

诗意为:啊呀,这海水哪有尽头哇!谁又能知道大海的东边是个啥情况啊!我大唐以外哪里最远?就数你们万里之外的日本了吧。唉,你要回日本,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啊。海中难辨方位,只有那太阳为你指示前路;船上也没安发动机,只能靠风力行驶了。说不定啊,你们会在海上遭遇超大号的大海龟,其身影几乎遮住天光;又或者碰到超大号的海鱼,其目光照得海面通红。我可真替你担心的说。唉,命苦不能怨政府啊,谁让你家在那遥远的扶桑呢。等着你归来的家人,此刻正伫立在岛国为你守候了吧。走吧,走吧,等你到家之日,便是我俩跨国想念之时。只是那份深深的想念,如何才能穿越这海洋的辽阔啊!

这首诗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具有很强的指向性,即,就算你不知道诗题和作者,你也能看出这是一个中国人在中国写给一个即将归国的日本人的。

作者是中国人,那就不用说了,毕竟是排律诗嘛,外国人能读懂就已经不可思议了,指望他们能创作出来,实在是强人所难。

至于诗是送给日本人的,那也是很明显的,扫一眼个别词语就能明了,绝对不适合巴基斯坦人或者菲律宾人,朝鲜的也不行。

另外,诗中对惜别、想念之类的概念着墨极少,却满满的都是惜别、想念。这完全得力于作者对友人之归途的精确描写。这归途的特点很简单,就俩字:远,险。

作者越是极力夸张远和险,就越能表明自己的担忧;作者越是表明担忧,就越是能体现作者的不舍和思念。

虽然这种夸张能让惜别表达得更委婉、更充沛,但也只适合长距离、长时间的离别,否则就很呵呵。比方说,你朋友去隔壁村打个酱油,你要是来这一套指定不行:

“啊,我的朋友,你要小心哪,

路上尽是二十厘米深的大沟,

路上还时不时会有飞驰的辆车,有三轮的,有两轮的。

还有,千万要当心村口那头狂傲的泰迪呀,那家伙咬人可疼!

啊,朋友,这漫漫二里路,你要小心啊。

我知道留不住你,只因你肩负打酱油的使命。

你去吧。

只是不知今日一别,

我们何时方能再续情谊啊。

……

扯远了,再扯回来。

纵观整个大唐,能承担这首诗的日本人,也就是晁衡了。

晁衡,本名阿倍仲麻吕,阿倍,其实就是后来的“安倍”。这位安倍先生,肯定不是现在的“按辈进三”的祖先,因为这位安倍自十七八岁来我大唐之后,就再也有没回过日本,所以没在日本留下种子。(当然,也不好说。)

晁衡在大唐期间,深研汉文化,并考取进士,担任官职;这很不简单。更不简单的是,他和包佶、储光羲、王维、李白等大诗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并有诗歌唱和,可见他的汉文化造诣之深。

耐人寻味的是,此次返回日本,晁衡的身份竟是大唐使节。一个外国人可以担任中国的外交大使,我们不能不佩服大唐的胸襟。

另外,晁衡此次返日,还邀请了鉴真和尚同行。可怜鉴真数次东渡都没成功,这次终于成功了。尴尬的是,晁衡却失败了。

四船同行,晁衡的船被风暴打翻,与其他三船失去了联系。消息传到大唐,大家都以为晁衡遇难了,纷纷哀悼。李白写下了著名的《哭晁卿》(后面会讲到)。

其实晁衡没死,而是和同船的人一起漂到了越南。越南土人没见过世面,吓得一激灵,手一抖,就砍死了晁衡他们一百多号人。剩下的十几个人历经艰险,返回了长安。后来,晁衡继续留在长安任职,直到七十二岁寿终。

说到晁衡,我给大家出道题:

晁衡、高适、王昌龄、杜甫、孟浩然、贾至、玉真公主、岐王,他们有什么共同点?

咱来分析一下这道题哈:

首先,他们都是人类。

其次他们都生活在盛唐(也有活到中唐的)。

然后就是,他们国别不同、性别不同、身份不同、年龄也不同。

那他们会有什么关键性的共同点呢?

原来,他们都是王维和李白共同的朋友。

那么,另一个问题来了,王维和李白是不是朋友关系呢?

就现有资料来看,他俩不仅不是朋友,可能互相都不认识。

我读书少,但不会骗你。

李白大大咧咧惯了,见谁都自来熟,知交遍天下,他回过头来还能有名有姓地念叨着的,虽为数不多,但也数量可观。

王维就更别提了,盛唐诗人(仅限我知道的)中的一大大半都是他朋友;你写我,我写你,忙得不亦乐乎。

王维除了几次公务出差之外,一直宅在长安;李白虽说游荡不定,但也三入长安。按说他俩应该有机会见面呀。好吧,就算不见面,也应该知道对方的名声或诗文吧。你说他俩互相不认识,我还真不敢相信。

可生活就是这么神奇,他俩愣是没在各自的诗中提到过对方,一辈子都没有。

更神奇的是,他俩同年而生,相继而逝,已是同庚,几乎同寿!(要是王维能坚持个一年半载,那他俩就真是同生共死了。)

这里提一下杜甫。

估计是受到杜甫诗风的误导,我总感觉他比上面那两位的年纪要大。其实,杜甫生于太极元年,呃···延和元年,呃···先天元年吧,总之是公元712年;比李白和王维小了11岁。(牵扯到那年李隆基登基,所以改元改得比较勤。)

李杜二人关系还不错。尤其是杜甫很崇敬李白,给他写了不少诗以示思念和关怀。李白也投桃报李地回了几首。

杜甫在长安任左拾遗期间(乾元元年758),和王维同朝为官,并一同为贾至的《早朝大明宫》写了和诗(前面章节已经提到)。而且杜甫还专门送给了王维一首《奉赠王中允》:

中允声名久,如今契阔深。

共传收庾信,不比得陈琳。

一病缘明主,三年独此心。

穷愁应有作,试诵白头吟。”

后来王维过世,杜甫追思故人,写下了:

不见高人王右丞,

蓝田丘壑漫寒藤。

最传秀句寰区满,

未绝风流相国能。”

但是,王维对于杜甫也是只字未提。难道因为杜甫是后辈,王维不屑一顾?或者,那首《奉赠王中允》揭了他曾任安禄山的伪职的伤疤,他就讨厌杜甫?再或者,当时他确实给杜甫回赠了诗文,但后来散佚了?要么就是,那时的王维久经磨难,早已心灰意冷,不愿过多应酬了。

总之,被后人称为“人才”的王维,对于“天才”李白和“地才”杜甫始终冷淡,如同陌路。

我想,要是这三位号称诗仙、诗佛、诗圣的诗中神人能坐在一起,茶酒相对,清谈一会儿,那可真是整个大唐最辉煌而美丽的场景。(哪怕他们聊的不是诗词歌赋)

通过这三位之间的交往可以看出来,老杜是个热心肠,见谁都想贴上去。老李是江湖中人,混社会的,自然豪爽,给了老杜面子。老王嘛,先不说面子,连冷屁股都没舍得撅出来。

也就这样了吧。

有时我就想,虽说老王、老李有共同的朋友圈,但他俩就是无缘相识也不是不可能。那时的朋友圈又不像现在的微信朋友圈那么方便。就算他二位注册了微信,加入了群聊,可就是没有眼缘,相互不感冒,摸不到基点,也属正常情况。

关于老王、老李互不搭理的原因,还有个比较香艳的版本,大家想不想知道?

不想就算了,咱来看下一首诗:

呃……

不行,这事儿我得说。(果然又贫又贱不能移啊,呵呵。)

这个故事,涉及到他俩朋友圈中的一位神秘嘉宾,相信男淫们都已经猜出来了,没错,就是那位唯一的女同志:玉真公主。

说起玉真公主,那可真是一位大唐好公主。太平公主是她姑姑,安乐公主是她姐姐,再加上她,便是大唐最能折腾的三位公主。不同于姑姑和姐姐的贪权作死,玉真是往好了折腾。

口说无凭,列个名单:高宗庶孙李义珣、太宗曾孙李祎、魏征远孙魏瞻,这些都是获重罪或死罪的主儿(据说前两位是被陷害的),多亏了玉真求情才能平安无事。这些人都不出名,说了也没意思,就说前面提到的张说吧。

当年姚崇整张说,那可是下了死手的。也亏得玉真求情,他才能混得个贬官了事。

现在知道玉真的实力了吧,那可真是回天有术、洪荒之力啊。不仅如此,王维及第、李白被召,也都是玉真一手操办的。

虽说玉真公主权威赫赫,但她却是一位出家人。唐朝公主入道出家的比比皆是,不足为奇,这和唐朝普遍崇道是有一定关系的。(唐高祖李渊强认老子李耳为始祖。)不过不要以为玉真入了道,你就可以叫她“师太”了。你要知道,公主捧了拂尘打了坐,她还是公主。

不过,我们还是会好奇:一位出了家的公主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呢?

很简单,她是玄宗皇帝的亲妹妹。

玄宗皇帝的兄弟姐妹中,兄弟肯定是要防的,谁让你是藩王呢。姐妹嘛,你们爱干啥干啥吧,谅你们也成不了气候。当然,她们中的大部分还是知道分寸的,毕竟和皇帝不是一个妈生的。可玉真不一样,她和皇帝是一个妈生的,所以玄宗还是很宠她的。更何况她性情高雅、行事端正、热心荐才。

这就是为什么玉真出了家还能那么牛。

当年,即开元九年(721)(一说是开元七年),二十郎当岁的王维,在岐王的引荐下,以伶人的身份到玉真公主家表演才艺,据说是弹奏了一支名为《郁轮袍》的琵琶曲。王维深通音律,长得又帅,而且眉目多情,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岐王顺水推舟,向公主介绍了王维的才子身份,以及几篇佳作。

虽说当时公主已经出家十年,但正值三十岁的虎狼之年,见了白白嫩嫩的小王维,焉有不爱之理?公主津津有味地看了看王维的诗稿,又津津有味地端详王维的身姿,真是又惊又喜,连连称赞。只见公主玉手一挥,就把王维内定为状元了。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据说是,从此王子和公主手牵着手,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嘿嘿嘿。

再后来,也就是二十年后的天宝元年(742),玉真刚刚五十岁,虽说收住了虎狼之性,但也是徐娘半老,犹自多情。她和王维的故事早已索然无味,草草收场。恰在此时,一位名叫李白的男人经人引荐,来到了她的别馆。

人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李白刚好四十出头,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魅力和豪放的才情;真是居家旅行、排忧解闷的必备良人。

其实这也不是李白第一次来求荐了,上一次是十年前,也是住在公主别馆。不过那时的公主还和王维不清不楚的,就把李白忽略了。李白那个气呀,写了两首《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赠卫尉张卿》就走了,一走就是十来年啊。

此次李白重来,估计是被公主尝了鲜了。虽然公主感觉倍儿爽,但又架不住李白不羁的性情,她就一咬牙,一跺脚,把李白推荐入朝了。

这才有了我们“龙巾拭吐”、“御手调羹”、“贵妃捧砚”、“力士脱靴”的李太白。

大家也都知道,也就一年多光景,李白不知什么原因(一说是高力士的谗毁),就被玄宗“赐金还山”了。

所谓“赐金还山”,其实就是开除、卷铺盖滚粗的客气说法。

就在同年,玉真公主自请去尊号、散家财、认真修道。起初玄宗不同意,后来实在拗不过,也就照准了。据说,玉真此举,其实就是为了和玄宗赌气,怪他撵走了她的大白。

再再后来,也就是又二十年后,即宝应元年(762),玉真公主在敬亭山仙去,享年七十一;而李白也在山下不远的当涂仙去,享年六十一。

“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如此一读,是不是别有情致了呢?

如此说来,王维和李白同是玉真情夫,心里难免膈应,能不当面对骂就哈利路亚了,还指望他们交朋友,那心得多宽哪!

以上情节,纯属胡扯,如有雷同,是我抄袭。若不谅解,互相伤害。

好了,说说我的真实想法吧。

首先,王李二人肯定是相互知道的,这个没毛病。为什么没结交,估计是机缘不巧,实在是没机会。至于为什么他们没在诗中提及对方,我想不外乎三个原因:

一,提了,但诗文散佚了。王维的诗文是由他弟弟王缙奉旨收集的,时间紧、任务重,无可避免地造成缺漏。李白的诗文是由魏万和李阳冰分别收集的;魏万所得有限,李阳冰照顾李白到死,但也感慨所得诗文不过是李白所有作品的十分之一二。

二,没提,就是没提,因为他俩都没把对方放进眼里。你想啊,他们那个时代,盛唐啊,谁不会写诗呀。初唐也就罢了,都是当官的写写画画;盛唐可就全嗨了,阿猫阿狗都能写。出门你要是说自己不是诗人,你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在这样的社会风气里,啥样风格的作品没有?啥样风格的作者没有?依着王维“万事不关心”的态度,还有李白“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拽劲儿,我干嘛非要注意谁谁谁!啥?求互粉?!我去,嫌我粉儿少咋滴?!

三,我还没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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