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真长篇小说《南关什字》节选之一

吴大真长篇小说《南关什字》节选——2002年作

    周日。

    院里鸦雀无声。我趴在小桌上写功课，心里却纳闷得很，平素那干费头子都到哪去了，为何一点动静没有。

    越想越起急，浮皮潦草写罢功课，我立刻出门去找何三和周四，却没一个人在。忽然从院后坡上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声。循音而去，好大一干人围在那儿，何三正在试刚造好的火药枪：他挂上皮筋，填满火药，一扣扳机，枪口立时喷出一股火焰。周四呼我过去，原来众人正围着郭老七。除了何三周四郭老七，其他人我全都不认识。

    郭老七手边摆了三、四只火药枪。何三向我炫耀，我问他哪来的铜管，他说是偷的他爷爷的铜制旱烟管。郭老七是不给我和周四做枪的，因为他看出我们“不是一路人”；而何三虽然人小，郭老七却视其为自己人而做枪给他。这样，何家三兄弟现在人手一把枪了。由于三兄弟身高不同，设想他们若站成一列，人手一枪，那画面必将好生搞笑。

    少顷，郭老七率众人去寻牛皮漆和木棍。周四告之他们要往一从未涉足的山洞探险（山城遍布山洞，大部分是防空工事，另有部分系自然形成而稍加人工修整）。我表示愿一同前往。郭老七忌惮了一下我爷爷后（因从前郭老七家祖上是我爷爷的雇工），耐不住何三与周四的缠求，终于点头同意。

    牛皮漆倒是好寻，那时许多房屋均属老房，人们披上牛皮漆防雨；站到地势相当处，顺手揭下即可。木棍也不难找，山坡上，人家屋前，总有散落的木棒可拣，将牛皮漆裹于木棍，即成一火把。很快收拾停当，众人开拨前去神秘洞窟。说其神秘，除因洞深而少人足外，据称洞旁还住有一怪人，决不允许旁人踏入其洞半步。由是大家以为里面必定藏着诸般秘密，须前往探察一番方可心安理得。

　　 众人逶迤而行。四月的山城郊野处处青翠欲滴，薄云低垂，微风四起。那坡上有一些人家，还有些田地，甚或几座坟墓。狗吠不断，竹林低吟。及至，近观其洞口，大半幅被堵，其它与旁洞无异。郭老七等三四个大孩子当前，另几个十三、四岁的大孩子断后，其间是我们这些小的虾兵蟹将，蹑手蹑脚往洞里潜进。至洞黑处，郭老七令点燃火把。洞内顿明，甚为宽敞，众人走了几十米后，找了个多石的地方各自坐下闲聊。那时皆家贫，没有零食可佐。

    忽两名放风的后哨来报，那怪人发现我等踪迹，正在洞口徘徊。果然，少顷传来那怪人骂声，在洞中飘荡回旋，甚为恐怖。忽然骂声消散，众人稍稍心定，突又传来响声，原来怪人开始用大石封闭洞口。众人胆颤。

    郭老七与几个大孩子镇定自若，让我们小的呆在原地勿动，叫人看住火把，勿使熄灭（熄灭则氧气不足）。他和几个大孩子前往寻找，又吩咐后哨盯防那怪人再使怪招。我们六、七个小孩子坐在原处，受一个大孩子和两支火把照顾。那般环境下，郭老七等大孩子的镇定自若，处变不惊，风度气质可谓绝佳，直如英雄人物一般，日后那形象时常在我脑海中过电影，告之我做人必定要大气磅礴。

    不久，一个大孩子返回，众人于是随他往洞深处走。大约走了五六分钟，前方灯火通明，路途已绝；原来郭老七等人发现此处正是后洞口，虽被人封堵，但仍可努力掘出石块逃生。于是郭老七等人用手指硬抠略显松动的大石块。渐渐，一丝光亮射入洞中，光明的讯息在众人久闭黑洞的心态里，实在璀璨夺目。少顷，洞石纷落，足以容人翻越。大家一拥而前，向着那洞外的光明；几支火药枪相继鸣响，仿佛告之以胜利的躁动。众人亦同声破口大骂那意图弃我等于绝人之地的怪客。如今光明复至，生之跃跃足以言表。当下未有它事，加之此前虚惊一场，由是众人四散。洞外是另一番天地，我与何三周四一路奔跑向前，寻找归家的路径……[/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