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杨强(下)

当时的石院街尽头,好像是粮食局的一个仓库,幺房的大伯,所谓的打工扛包,就在这里从粮站尽头下去,就是有名的七步弹琴。据说这是中国三大回音建筑之一,那时候我们对这噱头毫不关心的,山上还是一片田土,下雨了就有些泥泞,我们还得小心翼翼的踩过。城门上有个亭子,叫什么长寿长乐亭,据说是老板开了个保健品公司,捞了不少钱,回家乡修的。当时饿受这个启发,想以后长大了发了财,就在大佛寺的旁边一块石头上修一个三角亭子纪念父亲,挂三个牌匾,分别写上父亲的三句话,可惜注定这个念想要落空了。

下了七步弹琴,靠左行上几步,就是大佛寺了。那时候的大佛寺,还没有山门,也没有收票吧,即使大佛阁也是随时开门的,寺外的空地上,叠做一排的农村妇女卖着凉粉,我们没有吃,就进去看了大佛,我有一个伯妈在阁外卖凉粉,不过那天没有看到。大佛寺那时候还是城郊,一条公路是从庙后经过去丝绸厂的,还有一条江边小道通向县城的盐官垭口,我们就顺着江边小路往县城走。我们先是经过鹰蹬石然后在海潮音那里喝了那掬山泉水,再走过小桥湾,陡峭的河岸出现一片浅滩。我们就下到江边玩耍,看到一个小小的洞穴,马健说那是蛇窝,杨强兴致勃勃的伸手进去掏了几下,马健叫我也试试,我总有些害怕不敢去掏,催促着继续走。小道旁有几颗核桃树,我曾经在某次去庙前偷青时候听人说过,这时候便好强的爬上树摘了几颗给马健杨强尝,野核桃的质地不咋的,马健杨强一边吃一边嘲笑我,很快就到了盐官垭口。

本来到了盐官垭口就可以进城的,有人提出了再玩会再回去,到底是哪个人不记得了,也可能是我,于是三个人就下到江边。一边走一边玩耍,跌跌撞撞的到了二小外面的一片石滩上,惬意的躺在了一块类似船头的石头上。那时候,三国演义正时兴,电视剧是肯定没播出的,连环画倒是很流行,三国演义这小说影响还是很深远的,不知道是谁提起的,我们刚好三个人,可以结拜为兄弟,于是三个人一起磕头焚香,结为了三兄弟。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都没有当回事似的,没人再提起当年的情景,只有我在心里默默的把他们当成了兄弟。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吧,打群架什么的都发生过,不过什么考验兄弟感情的桥段倒是没有出现,只有一次算是略具考验感情的故事吧。那时候我们比较流行“挤热和”,这是个地方游戏吧,大意就是若干人在一起使劲挤,设法把别人挤出原地,最后留在原地者胜。杨强很爱好这个游戏,一被挤出来又赶紧挤进去。那时候小学新修的教学楼,当时我们是位于一个丘陵上,所以靠山的后半截就没有修栏杆,只是比平地高出了几级台阶。一不留神,杨强就把在旁边看热闹的曾琪给撞出了台阶,额头流血不止。老师同学们赶紧把曾琪送到了医院,杨强窘迫的留在学校。医生说要交钱,我不假思索就冲回家,从家里放钱的地方抓起一大把替曾琪交了医药费,交钱的时候才知道需要76元。病好后曾琪就转到了大佛中学,直到初中,我们才又重逢。因为是我给的钱,曾琪就一直以为是我撞的,一直到高中毕业了还耿耿于怀。整个事我没有告诉杨强,一如既往的和他交往着。

杨强到底有没有和我中学同学?我已经不记得了,不过记忆中他的成绩比较差,想必是没有考上县中的。马健忙于班务,想来他已经把杨强忘记了,但是我和杨强一直维持着友谊。到了高中毕业,我和他又来往密切,后来他的父母给他找到了工作,我却选择了报考成人大学,到我考上了大学宴请同学的时候,他没有来,我表示理解。我到了成都,虽然分割两地,两个人还是用书信联系。忽然有一天,杨强给我寄来了一个小孩脚印的影印件,原来他已经结婚了,那是他女儿的,我很开心,当即写信给他表示祝贺,寒假回去,找他大醉了一场。那个小孩的脚印件我保存了很久,不知道在不在父亲的那个皮箱里,也没有去找。

杨强的妻子,个子中等,相貌艳丽,是一个公交车售票员吧?那时候,县里的公交线路才开通了2路车没多久吧,人们已经习惯了坐公交出行,一路公交已经开通几年了,至今我还记得电视台里大雨后公交车开行的新闻,尤其是电视里将水面上飘浮的纸屑看做鲜花的笑话。我和她见过好几次,都是在她家里,她的名字我记了好多年,现在已经忘记了。她做事风风火火的,好像和他的父母关系不好,还记得有一次请杨强吃饭,她在门外和杨母说话略带嘲讽的样子,我想我只是一个友人,就转身离去了。

就是那次说了再见以后,或许是杨强工作辛苦,或许是我纠结家务,几次回乡都没有联系上他,我和他就慢慢的断了联系。转眼就过去二十年,直到我中风前后的某一年,我才从北京来贵阳公干的同学刘晓艳那里知道了他的电话。嗯,刘晓艳是我初中班上的文艺委员,她和曾琪,还有一个肖静,好像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我欣喜若狂,赶紧给他打了电话。杨强也很开心,和我聊了许久,还加了微信。说起二十年的经历,杨强很是平淡,他说他的父亲已经去世,母亲中风瘫卧在床,他想出去打工也不行,一直留在老家找事做,顺便照顾她。哦,他会开车,一直在万顺叫车开网约车。或许是母亲瘫痪的原因,他的妻子已经和他离婚了,我惊讶的说怎么不照顾一下母亲呢?他淡淡的说,那时候他们都没满四十呢,我顿时哑口无语。我想起了他的女儿,问她怎么样了,他略带喜意的说,她几岁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好不容易拉扯大,现在成都一所幼儿园里当老师,还顺手发了个照片给我,一看还是个大美女呢,我还总是下意识的把她和小脚印联系在一起。

几年后的一次闲聊,杨强淡淡的告诉我,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他和女邻居结了婚,那个女邻居一直对他很好,以前出车的时候,都是她帮忙照顾母亲,对老人呵护备至,还主动热饭给他吃。我很感动,为什么我就遇不到那样的女人呢?

有一次我想起家乡的风味,在电话里说了这个事,杨强立马给我寄来了黄桃罐头和花生米,没有收我的钱。我也好几次想要回去看他,可是转念一想,我妈的行径总是让我感觉害怕,近几年来,生意破产,经济窘迫,更加羞于去见他。

如今我已不良于行,只能遥祝他好好呵护着那个女邻居,过完这平淡的一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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