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祠堂何处寻————赠闺蜜莹莹

  与汝相遇,纯属偶然;与汝相识,尚是缘浅,与汝相知,却是情深。

  我看惯了塞北秋风烈马,你览尽了沅湘春雨落花;我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你是九黎蚩尤的后裔;我的家幸福而平淡,你的家充满着传奇色彩;我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举步维艰,你在祖国大地上一路平顺、尽展芳华……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我和你,是命中注定的好姐妹,是同气连枝的好闺蜜。

  在这普天同庆之日,在这年末岁首之时,我与你在一起,想起你我在青石绵延的古巷手拉手相伴而行、在岁月斑驳的砖墙下相偎相依,一同走向童谣收藏的远方……

  不得不说,这一年多来,真的要谢谢你。我与你,因对于千古贤相———诸葛亮共同的崇敬而相识;我遇见你,也恰似刘玄德遇见诸葛孔明,如鱼得水。

  是你,为我力挽狂澜、兴微继绝。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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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烽火戏城隍,探听静默流淌的时光。

  我与你的缘分,始于对千古贤相诸葛亮共同的敬佩与痴爱。

  小学三年级时的一个晚上,我打开电视准备看动画片,却看到正在放94年版《三国演义》,一下子兴趣全无。

  小时候的我不喜欢战争,也不喜欢打来打去的电视节目,而听班上的男生说,三国是男人的游戏,因此,我每次看到三国必换台。可这一次,不知是不是我太无聊,竟伏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听)了下去。刚好那是第18集,也正是著名的千里走单骑。就是这一集,让我意识到了:三国不只有战争,战场也不只有鲜血。

  那时,不到9岁的我还不知何为“忠义”,只是觉得奔马的画面十分好看,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看了下去。我记得,当时是两集连播,那晚一直看到了十一点多,但好像还有半集没看完。

  第二天晚上,我又坐在电视机前,非常幸运,那两集讲述的主要是三顾茅庐。

  我怀着期待的心情坐在沙发上,等待着那位被元直推荐的高人出场。刘备的马蹄踏过秀丽的山水,而我却无心观赏。那是我为数不多的一次熬夜,我强迫自己千万不要睡。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竹帘被缓缓掀开,一袭月白色长衫映入眼帘。由于太过疲惫,我并未仔细看他的容貌,但那如仙人一般的气度,却依旧令我陶醉。听完精彩的隆中对答之后,我像是刘备一样,期盼着这位先生早早出山。

  然而,离开草庐前,先生却盯着天上的飞鸟,说自己藏了这么多年,却终究是藏不住。三年级的我觉得很奇怪,像他这样的奇才,出山不是很好吗,为何要叹息呢?

  令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我自己的“诸葛先生”————你,在三年之后,竟也耐不住寂寞,离开了生你养你的那个神秘而奇诡的苗族老司世家,出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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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勾勒在掌心里的滚烫,是旧日吻过的伤。

  十二岁那年,上海的冬日,天空是那般苍白无力,不曾响起一丝回声。

  “港督”,在上海话里是傻子的意思;我注意到这个词,是因为放学回家听到妈妈的怒骂声和妹妹抽泣的声音,于是从房间走出来。

  原来,我那可怜的妹妹,只因刚到陌生地方、一时难以适应而成绩下降,便在校园里被周围的同学们指指戳戳。

  “听说,在这个学校,像你这样的孩子,都是‘港督’!”

  闻听此言,一开始,妹妹还沾沾自喜,认为这是在说她将来会成为香港总督-------毕竟,她不懂上海话,也根本没有感应到来自陌生城市的深深恶意。

  但没过多久,那些来自上海本地的同学们一语点醒梦中人:”港督“在上海话里居然是”傻子“的意思!

  我断断续续地就注意到了这些话,屋里屋外的都是愤怒、哀伤和难掩悲愤的哭泣。我想为妹妹做点什么、改变些什么,但是,我自己也面临着来自各方的压力,并且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甚至天真地想,等放了寒假,我要把全国的武侯祠都跑遍,求求诸葛先生让他给我妹妹送点智慧……

  没想到,就是这个决定,让我于蓉城与你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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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斑驳成砖墙,圈住星斗守望的边疆。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一首《蜀相》,从唐朝的风烟里,越过千年的时空,向我一路走来。冲着这诗,冲着那个珍藏在心底的小小心愿,我向翠柏红墙、阡陌纵横的成都武侯祠走去。

  跨过那厚厚的木门,走进这庭院。就在这一瞬间,我分明地感到,连同自己的身躯一同跨过的,还有那段沉重的历史。

  走进大门,重重殿宇庄严肃穆。一条在很多古建筑中都很常见的中轴线一直向里延伸,不见尽头。偌大的院子,植满柏树,绿荫是有的,但“森森”却谈不上。柏树并不粗壮、高大,反倒显得小气,显然这是后来种植的。杜甫笔下的那些柏树,只能成为一种记忆了。柏树之间,间植着一些花草,装点着树下的空地,却显得有些单调。“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这样的景致,也一样的荡然无存。

  院子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亭子模样的建筑,屋中分别立着一块唐碑和明碑。两碑都很高大,其上均密密麻麻地刻着很多汉字。字虽工整,看起来却很费劲。我远远地瞟上一眼,便转身离去。只是从后来的解说中,得知那块唐碑立于1200多年前,由唐代名相裴度撰文,著名书法家柳公绰(柳公权之兄)书写,名匠鲁建镌刻,其文章、书法、刻艺精湛,被誉为“三绝碑”。

  穿过碑亭,有廊房列在门前。门内的墙上,嵌着《出师表》石刻。据说,这是名将岳飞过南阳武侯祠时,观览《出师表》后深受感动,“泪下如雨”,挥泪写就的。古人云:“读《出师表》而不流泪者,其人必不忠”。看来,这句话在岳飞身上是完全印证了的。感人肺腑的表文,由这位悲剧性的千古名将来手写,着实让人扼腕沉思。两位巨人,一前一后,但共同的理想和抱负,让他们的灵魂隔着千年交流。在我看来,在中国2000多年的封建王朝里,作为臣子,其军事才能、政治才能、文学成就以及为官、为人的品格方面,有超过诸葛亮和岳飞者,恐怕是少有的。

  石刻的表文,前半部分字体以楷书为主,字迹隽永秀丽。后逐渐飘逸飞扬,笔走龙蛇。据说这是由于手书者越写越激动、越写越快的缘故。整幅石壁一气哈成,大气磅礴,雄劲有力,十分壮观。站在壁前,我抚摸着青灰色的石面,凝视着那些字体,久久不愿离去。那些熟悉的诗文,一行行穿过我的眼睛,在脑子里激荡回旋。“受命以来,夙夜忧虑,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今当远离,临表涕泣,不知所云”……我不得不摘录文中的以上几句,来表达我难抑的思绪。

  祠堂的大殿是刘备殿。殿中供奉着刘备及其孙子刘谌的塑像,两边陪祀的是关羽、张飞及其儿子。左右长廊各塑有十四位文臣武将,他们都是前后蜀的精英。这些塑像神态各异,栩栩如生。行走在供奉着这些塑像的长长通道,宛如穿行在三国那一段短暂而纷争不休的历史里一般。这些耳熟能详的人物,伴着有关他们的种种故事,慢慢地从心底涌上来,滋生出别样的情怀。

  殿中唯独不见阿斗刘禅的踪影。这位扶不起来的皇帝,在位四十多年,却毫无建树。当魏军兵临城下时,竟自缚双手而降,以致蜀亡。去了洛阳,仍“乐不思蜀”。这样的皇帝,不供也罢。而他的儿子刘谌,在苦谏父亲“当父子君臣背城一战,同死社稷,以见先帝可也”无效后,来到刘备庙前痛哭不已。而后,他先杀妻儿,自杀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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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珑翠玉白露霜,伊人美无瑕在水一方。

  出刘备殿,拾级而下,便是武侯祠真正的精髓所在。踏入祠内,立即可见里面匾额楹联众多,目不暇接。“两表酬三顾,一对足千秋”、“志见出师表,好为梁父吟”、“名垂宇宙”等等,都是颂扬诸葛亮一世英名的赞誉之词。这些词在刘备殿内是看不到的。

  穿过几层廊房,就到了正中的孔明殿。殿内宽敞开朗,香烟袅袅。金身塑像的诸葛亮端坐正中,纶巾羽扇,双目凝思,神态自若,仿佛胸有百万雄兵,妙计千条。整座塑像显得十分儒雅、清逸。这位才华出众的丞相,在多年的历史演变中,成为影响后世最深的历史人物之一。

  望着塑像,有关他的种种事迹和传说,仿佛踏空而来,那样熟悉,那样清晰。“隆中对”、“舌战群儒”、“草船借箭”、“借东风”、“七擒孟获”、“空城计”……一桩桩,一件件,千古流传,让人们百听不厌,百谈不倦。于是,人们已不再把诸葛亮看作一个神通广大的谋士,看作一个鞠躬尽瘁的宰辅,而是一个神化般的人物。有关他的故事,一直是文学创作最好的题材,也是中国戏剧长盛不衰的节目。如今,这些故事,很多都已演变成了成语,被后人反复使用着。他的神、奇、智、勇,给多少人的童年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也伴着多少人的幻想和向往,从童年一步步走到中年。我不知道这一切的魔力,究竟是来自哪里。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跪在诸葛亮的塑像前,在一番虔诚祈请过后,徜徉在孔明殿的堂前,仍然无以为解。就这样行走在翠柏掩映、楼临荷池、茂林修竹、红墙曲径之中,心却又飘向那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的三国时代,感叹那“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悲壮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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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我在孔明殿里走走想想之时,我看到了你身着八卦罗袍、手摇羽扇、头戴纶巾的倩影----------你装扮成诸葛孔明的模样,在殿内认真细致地讲解着每一个角落背后的历史,一群半大小孩子们围着你,听得如痴如醉。

  渔歌牧笛映破晓,山色如墨香。

  待到你身边的小孩子们纷纷散去,我轻轻走近你,与你互打招呼、互报姓名。

  你说你叫莹莹,是苗族,来自湖南湘西,是当地“巴代”(苗巫)世家的女儿,现在在这里当临时的小讲解员;你说你与我一样也是从小喜欢诸葛亮,对诸葛亮的足智多谋、料事如神敬佩不已。

  我告诉你我叫婷婷,是蒙古族的,从北方老家到上海去求学,希望能与你成为永恒的知己……

  那一天,我们聊了很久。你同我说起你五岁那年被父亲抱到这座武侯祠、还不懂事地拿小盆子装水浇在丞相祠堂大门上的童真童趣,而我也向你倾诉了我因为考不到门门第一的原因不能买孔明扇、不能买八卦衣、不能买马伯庸《重走诸葛亮北伐之路》的无奈与委屈……

  临走之前,你突然怯生生地告诉我:“阿婷,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我从小没妈,家里爸爸、爷爷、大伯全部都是苗老司……希望你能理解我!”

  那时的我,已能体谅一个从小失去母亲的女孩内心的隐痛,却根本不知道苗老司究竟是什么,也并不了解湘西苗族的种种文化风俗。

  只记得,那一天的武侯祠,薄雾冥冥,柏荫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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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扇画屏思无量,庭院锁惆怅,谁家心事悠悠破纸窗。

  从那个冬天开始,每逢寒暑假,我就会与你玩得不亦乐乎,甚至一人手持一把玩具剑,玩起“诸葛亮大战司马懿”的游戏;我俩“斗得不可开交”,家里的窗帘被我们挑得不像样。玩个华容道、打个三国杀,我们都能脑洞大开,编撰出各种“古今结合”、“天马行空”的三国大乱斗故事。

  但我依然不知道你说的苗老司是什么。

  初二时,我听说科教频道有一个节目:百家讲坛。是专门讲述历史的。我十分激动,每天中午十二点四十左右,我都会冲到电视机前。后来,由于这个节目的确很有意思,让我知道了许多史实,我便不满足于仅从电视上听,我在网上搜索了百家讲坛中比较好的节目,并一口气全部下载了下来。

  也就是在那时,我“邂逅”了易中天教授。

  从前,在我心里,诸葛先生是一个旷世奇才,也是一位淡泊名利、足智多谋、神机妙算、忠心耿耿,为政权呕心沥血的千古名相。我虽然知道,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的确有些不真实,但罗贯中写作,七分实、三分虚,应该不会与历史有较大的出入。

  可是,在我花了整整一个星期听完《品三国》后,我对三国、对诸葛先生的认识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诸葛亮与刘备并非是鱼水君臣,原来草船借箭、三气周瑜都是假的,原来刘备很阴险,原来真正的英雄是曹操……

  “我原来被骗了这么多年 ,诸葛孔明太令我失望了!”

  这就是我在看了《品三国》后,对爸爸说的话。

  不得不承认,易教授是一位出色的演说家,他可以把枯燥无味的历史讲得生动,让人更容易接受。再加上他教授的身份,很多人都认为他所说的就是史实。当然,也包括我。

  也许易中天的本意并非是要毁掉国人心中孔明的形象,但是却或多或少地给人们造成了这种感觉。当时的我就以为,我的崇敬之情用在了一个并不优秀、甚至人品有些问题的人身上,因此失望至极。

  那年的我,在全班同学中历史算是比较好的。许多同学还沉浸在演义中时,我就自认为已经了解了真相。我还感慨老罗害了多少人。

  于是,为了显示自己历史很好,我在老师讲《空城计》时当堂顶撞,大呼“这是假的”。当同学们认真地默写诸葛先生“淡泊明志”的名言时,我竟伏在桌上大笑,告诉同学他们被骗了,诸葛亮是个战争狂,根本没有这么高尚。我甚至还怂恿别人到网上和先生的粉丝们吵架,同时央求老爸让我加入百度贴吧,去“教育亮迷”。

  这些事情,每每想起,都会令我无比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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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运的是,当素来考虑问题客观的你听完我的诉说,又听完《品三国》后,阻止了准备到网上大闹一场的我。你说:“易中天有他自己的观点,但这不代表他说的就是史实。曹操不应该是可爱的,而应该是雄心勃勃、老谋深算的,用可爱来形容一个政治家,似乎不好。”

  等我冷静下来,你答应我给我买《三国志》寄给我,让我看看真正的卧龙先生,但你同时提醒我,在读史时千万不要自己随便猜测。

  于是,十四岁那年的春天,我拥有了第一本文言文的史书:《三国志》。

  “诸葛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姓,示仪执,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终于邦城之内,咸畏而爱之,刑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助戒明也。”

  读《三国志》,印象最深的,除了“千载谁堪伯仲间”的《出师表》,就是这段陈寿的评价。借助电脑,我明白了这段所表现的是丞相的治国之才。诸如此类的评价,《三国志》里还有很多,我逐渐意识到,即使没有锦囊妙计,即使不能料事如神,孔明也是伟大的,是令人敬佩的。

  原来丞相的身上,有这么多优秀的品质!

  可惜,对于一个刚学习完《邴原泣学》的小女孩来说,要读完、并且读懂三国志,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我当时也只是忍耐着,把关于丞相的部分看完。加上心中难免小小的失落,我并没有仔细了解三国的历史,对丞相的感情虽然少了些许厌恶,但是也不像先前那样崇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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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把字字顾念刻成行,为我书一段泪光。

  遇到你之前的我喜欢英语,认为背古诗文毫无用处;遇到你之后,我却神奇般地爱上了那些千年前圣贤智慧的结晶。

  更让我倍感受用的是,你教会了我如何看待一个历史人物。以前我对历史人物的评价总是走两个极端,爱之则谓其完美无瑕,恶之则曰此人一无是处。而且我总是相信专家学者,本来认为这是对的,看到有人反对立刻就不这么认为了,没有基本的判断能力。你说人是复杂的,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况且历史本来就是隐藏在浩如烟海的书本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相互映照,我们更不能凭一家之言就判定人物。

  你曾对我说过:“多看看书,自己独立思考,历史的研究不能盲从,也不能跟风。更不能哗众取宠。”

  你这位可爱的可敬的老师,使我学会了读史。你告诉我历史不是用来赚钱的,不是拿来开涮的,也不是可以戏说、歪说,可以当作娱乐的工具的。历史长河漫漫,留下来的名字却少之又少,我们理应尊重先人。

  我不敢说,自己有很好的史观,我的水平甚至不配研究历史,但是,我有资格面对一本本史家心血的结晶,大声对你说,自己不忘你的教导。

  带着这样的想法,重读三国,我又有了不同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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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憾的是,那时原本可以对诸葛先生了解更多的我,竟然在高一喜欢上了日漫和韩剧。高一,这高中生活中最精彩的一年,又被懵懂的我用违心且刻意为之的追剧追星填满了!

  “婷,我问问你,李敏镐、权志龙、宋智孝哪个最帅?”

  我报以一抹淡淡的苦笑,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那些。

  “唉,你怎么这么跟不上大众潮流啊?!我看你是被鬼魂附身了,鬼魂在干扰你的思维。”哪成想,同桌一句话,彻底将我打下了心灵的冰点。

  就这样,在周围同学的影响下,我开始硬着头皮狂追动漫和韩剧。每星期更新一集,在我看来却少得可怜。对韩国“花美男”们的疯狂崇拜,更让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学习。

  于是,《三国志》被我束之高阁。诸葛亮,这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亦在我的心中褪色。

  丞相,可爱的丞相,再一次被我冷落了。

  与此同时,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我上网查了资料,得知你口中的“苗老司”竟然是苗族法师的意思,瞬间惊掉了下巴。

  如果说,初二因为失望而离他远去,尚是情有可原,那么这一次的转变,不止冷落了丞相,还冷落了你,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

  因为沉迷于电视屏幕所制造的世界里,我的成绩做了自由落体;因为沉浸在与同学谈论剧情的满足感中,我再也没办法静下心来,读我先前深深热爱的历史。我宁愿去韩国蹲店,也不去坐公交40分钟就能到达的博物馆;因为对“苗老司”的误解与偏见,我开始对你恶语相向,甚至在聊天对话框里输入了这样的话:

  “死妈的玩意儿!”

  “我现在真想拿屎尿泼你,因为你是老司,你全家都是老司……”

  那一刻,久久没有回音,你毫不客气地把我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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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分懊悔的我,已经可以想象到你的表情:你在那头,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一定流满了泪水。

  那段日子里,韩剧《来自星星的你》在全国热播,我几乎到了深夜追剧的地步。日漫《东京食尸鬼》更是从头到尾,一集不落。我忘记了自己还未读透那本《三国志》,也根本没想过去问你“苗老司”到底是什么。

  爷爷奶奶惊讶地发现,他们给我买回的《后汉书》,一直放在书柜里,未曾挪动哪怕一毫米。

  中文老师也察觉了我的异常。时间轴默写完全不过关,辛亥革命不知何年何月,上课时一向积极回答问题的我居然会睡着。老师问我:“是不是作业太多,晚上没睡好?”我对她撒谎说数学太难,我想了很久也解不出来。

  五个月之后,我习惯性地打开QQ,发现你居然主动加回了我。

  “对不起,其实你根本不了解我们的一些文化,我却那么草率地删了你……不知者无罪,这回就原谅你一次吧。你喜欢看书,我不拦你,你热爱历史,我也赞成;你崇拜孔明,我更不会说什么。但是,我不会允许我的朋友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还有,我告诉你,苗族‘老司’可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是我们这边一种神秘民族文化的代言人,千万莫乱惹!”

  你的话,十分严厉,与我妈妈教导我时的语气一般无二;你完全不给我反驳的机会。看着自己那惨不忍睹的试卷,我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晚月光如水,夜雾迷蒙而又悠远。我独自坐在房间里,捧着丢在窗台上的《三国志》,看着你发来的照片,哭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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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很好奇,自己高一时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何会突然喜欢上这些从来不看的东西?为何会对曾经与我相互信任有加、对我关怀倍至的你恶语相向?此刻,我边望着窗外的夜色边思索,最终得出了结论。

  青春年少的我们很容易草率地给许多不了解的东西扣上各种各样的帽子,就像我对待你那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家一样。而且,我们未免喜欢追逐潮流,当身边的同学都在评论她们的偶像时,我也渴望能够加入。更重要的是,像我这种只喜欢古人的家伙,在她们眼中是不符合大众潮流的、彻头彻尾的“怪胎”。于是,为了和她们有共同语言,也为了不被她们看不起,我开始看她们爱的剧。后来,我就自然而然地喜欢上了这些英俊的明星。

  喜欢?对,是喜欢,不是崇拜。在“追星”的过程中,我从未产生过深深的敬意。我可以欣赏他们的演技,赞美他们的用心,却不可以把他们的照片挂满墙,不屑于了解他们的生日、星座、身高和体重,更不屑于走近他们,了解他们的生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

  我的崇敬之情,只属于那段激扬的历史;我的倾心关注,更应该投向你!

  哭了一夜后,我慢慢地调整。我把时间又用在了学习上。

  功课落下太多太多,我必须赶紧补。为了成绩,我也没有时间去看三国、没有时间与你聊天;对于你,我只能长息曰:“也许某一天,你我定当在湘西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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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二的那个暑假,你我如愿相会于湘西那个山清水秀、绿意盎然的苗寨,我也亲眼见到了身穿红色法袍、头戴五老法冠、神情安详而肃穆的苗老司们。

  看着你家中供奉的三清道祖和钟馗的画像,望着窗外盛开的芙蓉、翡翠般的竹林,听着远处传来的潺潺水声,吃着你亲手做的烧茄子、嫩豆腐,我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我隐约觉得,这里就是我的第二个家了。

  你家的几位老司,倒也不见外,将我视若己出,令我受宠若惊。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发现,不管我遇到什么事,只要向你虚心问计,你总能给我出些两全其美、简单有效的好主意。

  我隐隐有种错觉,你说不定就是位传说中大隐隐于市的“巾帼诸葛”,在等到一位明主的出现之后,便竭智尽忠,毫无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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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之后,我远赴大洋彼岸的美国求学,而你则去到东海之滨的福建,替我学了我曾经想学的法律专业。

  昔日并蒂娇花,如今天各一方。

  然而,令我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一场触目惊心的网络暴力,又将我们重新牵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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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件的起因,要追溯到我的初中时代。

  当时,我只不过是看到班里的男同学性格软弱、整天受人欺负,觉得心疼,很想帮帮他,便带他去看了长白山、锡林郭勒大草原和居庸关,给他推荐了《狼图腾》、成吉思汗的传记,以及其他一些与蒙古有关的书。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好心之举,却由于那个男同学后来开始崇拜蒙古,我的贴吧和创作平台就在去年那个春寒料峭的三月沦陷了。

  一个稀松平常的早晨,我照例去上课;一节课下来,我收到几十条私信,数百条回复,铺天盖地的辱骂和威胁不断朝我涌来,事情随着时间消逝不断发酵;当天晚上,我被说成是“大蒙古分子”,那些人开始人肉搜索我,爆我的生活照,挂我的学校和班级,说话句句带生殖器官。

  有些人威胁我,要去强奸我;诅咒我,说我会被黑人侵犯染上艾滋病,说我会挂掉所有课程然后被开除,说我以后会找不到结婚对象,甚至有自称也在美国读书的说是什么自己已经请来了南美的黑人巫师,将要对我施以恶咒!

  之后的三个月,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抑郁之中,被吓得哪里都不敢去,不是害怕地躲在宿舍里、就是天天在合租房里无所事事,生怕哪里会冒出那些网民们口中危险的东西,甚至有过一死了之的念头;每一夜的噩梦中,一人在外、孤立无援的我,也常常梦见自己染病或是中咒之后可怕的面容,甚至害怕那未知的缘分会给我安排一个黑人男友,让我从此受尽唾骂、回国无门、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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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万没想到,偏偏是在我那走投无路、几乎要破罐子破摔的时候,你再次如同孔明一般,轻摇手中扇,将这场即将越闹越大的危机消弭于无形。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个发动人骂你的,被我告到法院里去,最后坐牢了,判了十几年刑呢!怎么样,大仇得报了吧!不信你点开你那什么‘汤圆创作’仔细看看,骂你的那些话全都不见了!你写的文章也又有人看了!”

  至今还记得,金秋九月的一天早晨,你温暖的声音,令我心头不由一振。

  半信半疑地打开“汤圆创作”软件,果不其然,那些恶骂我、诅咒我的帖子,如雪见烈焰一般,尽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啊……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之前成绩全跨了下来,是不是我真的中了黑人巫师的恶咒啊……”我还是有些后怕。

  “这跟那有什么关系啊,什么黑人巫师的,唉呀……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吗?看来这皇蒙事件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了,这样吧,过年来趟湘西吧,有我陪着,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你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中充满着安慰人、感染人的力量。

  合上手机,与你初识之日,你羽扇纶巾的身影、你的衣袂过往,又浮现在我脑际。

  直到我再次与你相会的那个雪天,我才知道,是你无意间在网上看到了被四处传播的“我染上了xx病”、“我被黑人巫师下了恶咒”之类莫须有的小道消息,觉得没有这样的事、我肯定是被人设计陷害了,便义愤填膺,到事发的论坛去与那里的“键盘侠”们论战了三天三夜,甚至连在法学院学的“煽动民族仇恨、民族歧视罪”都用上了;你费尽周折,揪出了罪魁祸首,并运用自己所学的法律知识有力地控告了他;最终,那位谣言的肇祸者被绳之以法。

  还好有你在,不然的话,我的居所可能会是精神病院、医院或是那间狭小的合租房,绝不可能是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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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把丝丝眷恋熬成糖,为我在冬日里染一段春光。

  与你在一起的那几天,我们同游凤凰古城、同览张家界胜景、同赏民族大剧《魅力湘西》,浓得化不开的甜蜜,在你我的心里荡漾。

  还记得那个暖洋洋的下午,我与你坐在吊脚楼的木栏杆上畅聊,聊起我的故事、你的湘西,聊起各自的大学生活和写作经验,聊起我爱的《远涉帖》、你爱的《戒子书》、《出师表》、《楚辞》和《陈情表》;我知道了你心目中湘西巴代(苗老司)文化真正的精髓【完全颠覆人们之前对苗族的刻板印象】,而你也佩服我作为蒙古族的一些秉性与优点……

  到如今,我还记得你在张家界的索道上对我说的那一番话:“蒙古族也不错的,说实话我不是很想过逐水草而生的日子,是因为我是个土生土长的湘西妹子,没法生存在那种环境,不过我真的很佩服你的祖先甚至现在以蒙人为主的游牧民族,勇于抗击自然的同时又与自然和谐相处。蒙古族真的很棒,想想忽必烈他们那一代,让欧洲人都谈之色变;你之前又跟我说过,你看到你那个叫彭展的同学意志消沉,给他推荐成吉思汗传记,然后他考上了名校,你是让他从颓废中振作起来了,是好事情啊!你去年遇到的那个什么‘皇蒙’事件,还有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把农民工洗脑成所谓‘皇蒙’的图瓦女人只是个例,难道说08年的时候拉萨有那些打砸抢烧的,整个西藏就都是暴恐了吗?再说了,你不要自己看不起自己,只要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好了,心里没鬼谁都奈何不了你的。曾经因为这件事攻击你的那些人的行为,用我父亲的话来说纯属脚歪却嫌地不平……就像路边敲诈的老人,自己摔倒了怕没人赔医院钱随便拉个路人,你说对不对啊?”

  你看着我的样子,真像一位温文尔雅的谋士,看着身边的雄主。

  你给的温暖,永不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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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虹桥上你回身举步望,阁楼惹秋霜。

  临别之时,你亲手做的一大桌送客饭,香中带辣、辣中带鲜,犹如博望烈火般炽热;

  你家中的一位老司身披红袍,亲自走上前来,为我行法,说是帮我驱邪辟厄----------那一刻,大红法衣宛若赤壁殷血般醒目,牛角声声、司刀铃铃,余音绕梁,撼天震地。

  你将长发解开,你的长发一直垂到了大腿以下,有一米多长,在苗疆的山风中,飒飒飞舞。好一头美妙的乌发啊。

  你笑笑,“阿婷,你现在可以专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一定要好好努力,我们等你回来!”

  我痴痴地看呆了,这时,满寨子响起牛角号声,你道:“你走吧,放心上路吧。”

  那我何时还能见到你?我问。

  你将头发盘起,开始穿戴银饰,回头看了看我,说道:“我们家就我一个独生女儿,没有儿子,但是家业传承是不能断的;所以,我毕业以后,平时上班,放了假也要回来做巴代帕(苗语,女性苗老司),这样呀~你学成回国以后,也还是能见到我的!”

  当我依依不舍地拿着你送的手信离开苗寨时,满山的牛角号声已经响彻云霄了。寨子里的男女全出来跳舞。我远远地回望,见你站在人群最前面,正在翩翩起舞。

  一霎时,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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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像当年的诸葛孔明一样。

  诸葛孔明能以一己之力将无尺寸之土的半老君主扶上天子之位,而你,同样也能以蕙质兰心将曾经深受网络暴力之害的人从炼狱拽回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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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莹莹,我的好闺蜜,你是诸葛丞相送给我最好的礼物。请容我在2019年即将到来之际,深深感谢你。

  山有木兮卿有意,昨夜星辰恰似你。

  若是在远方的阑珊处,我见到有满目繁华初上,那一定是你这一路点亮的汉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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