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欧尼亚 再来一杯酒馆
艾欧尼亚最大的佣兵营地,想凭着自己的力气换来金币的冒险家们大都聚集在这里。今晚大块头阿豪的心情很好,他刚接手了一个清理图腾魔像的工作。
自从大陆被恶魔入侵之后,残余的邪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萨满们制造的无意识图腾给腐化,清理魔像的工作非常轻松,而那些萨满们给钱又很爽快,所以这些工作往往是佣兵们的最爱。阿豪运气很好,当然也得利于他有一个好的团队,尽管在上一次的任务中一位人类剑士永远的离开了他们。
不过这无所谓,佣兵们知道死亡在任务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阿豪这样想着,想着他只要再招募一个新的剑士,又能继续组起他的团队。
他的目光落在酒馆中背着一把青铜大剑的女孩身上,按照阿豪多年的经验,这是个新手,从她眼中隐约透露出的向往的目光中就可以看出。新来的佣兵们都是这样,总觉得自己会经历了不起的冒险,赚到花不完的金币和留下响当当的传闻,而死在任务中最多的就是这些新手们了。
不知为何,阿豪觉得自己会招募这个女孩,或许是她的那头好看的金发,又或许是那把比她高出半个头的青铜大剑。他凑到自己的队友,吟游诗人波哥的身边,指了指那个女孩。
波哥马上心领神会,走到那女孩身边:“哟,姑娘,是来找队伍的吧?来我们的队伍吧,刚接手一个清理魔像的任务,那可是新手佣兵们用来熟悉这一行最合适的任务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艾莎转过头来,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就兴奋地答应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波哥总以为是自己的个人魅力征服了艾莎,又或是清理魔像这样的任务没有哪个新手佣兵会拒绝。
然而波哥见到艾莎抄着拿把青铜大剑朝着魔像一顿乱砍时他才明白艾莎是新手中的新手。
艾莎就是这样,谁也不清楚为什么她那瘦弱的身体挥舞起大剑来那么轻松。每次遇到敌人时艾莎总是大喊大叫地冲在前面,完全不考虑对手是不是她能应付的大麻烦,但是艾莎从来没有受过严重的伤,甚至连皮外伤都没有几处,或许是大块头阿豪对他精心保护的原因。
阿豪总是在意着艾莎的一举一动,连队伍里最迟钝的矮人东东都能看出来。
阿豪的队伍配合十分默契,凡是他们接手的任务从来没有出错过,得益于这个,阿豪在佣兵圈子里被称为“可靠的大块头”或是“永不出错先生”。他们去过地下洞穴,也从大多数佣兵都望而却步的瘟疫丛林里活着回来,他们几乎就是佣兵的神话。而每次任务结束后,他们都会在再来一杯酒馆里大声叫嚷着喝酒,艾莎往往是最兴奋的一个,喝到兴头上时她会唱着没人能听懂的歌曲,像陀螺一样旋转着舞蹈。艾莎总是那样大声地笑着,喊着,像是一团火焰,她温暖着阿豪佣兵团里的每个人。
阿豪以为他们的生活会这样一直延续下去,可是他接受了回收龙骨的任务。
弓箭手宽宽照例排查了他们所驻扎营地四周的危险,和大块头阿豪打了一个安全的手势,随即爬上了一颗他中意已久的树杈,靠在枝干上歇息。
“真像是鸟儿一样,老大。”艾莎对着阿豪说道。
“他的眼睛也很好。”
“老大,你以前遇到过巨龙吗?”
阿豪摇摇头:“我这样的佣兵,哪有可能遇到巨龙这样的生物,说实话,这次任务我也没有底,我总能闻到危险的味道。”
“没事儿老大,有咱们几个在,拖回去一具龙骨还不是信手拈来?”波哥不知何时凑到了阿豪身边。
“希望如此吧。”阿豪轻声说道。
之后便是漫长的沉默,阿豪盯着眼前的篝火怔怔出神,艾莎也是如此。波哥看了看阿豪,又看了看艾莎,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略带尴尬地走开了。
“你们聊,你们聊,哈哈,我去睡会儿。”
艾莎率先打破了沉默:“老大,你想不想学我唱的歌?”
“好啊,那是什么语言,从来没听人说过。”
“是龙族语,我以前…学过龙族语言。”
无论经过什么,阿豪永远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些夜晚,他安静地看着艾莎,盯着她好看的金发,听着一句句龙族语。
阿豪按着计划下到了位于塔纳利斯沙漠中的时光之穴,传闻在这里出现龙骨的概率最大,他们必须小心又小心,一旦惊扰到那些沉睡的青铜龙们可就大事不妙了。
一切似乎都是那样的顺利,他们找到了龙骨,装在矮人打造的金属盒内,他们带着龙骨,来到时光之穴的边缘。
而阿豪看见了宽宽惊恐的眼神,是时间之沙,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被这些淡金色的沙粒包裹住了。
“快走!快走!”阿豪大喊出声。他转过头去打算拉住艾莎的手,可他没能找到艾莎的影子,阿豪心急如焚,当他打算折返回去时,波哥紧紧抱住阿豪的身体:“老大,老大,不能再回去了,快走吧。”
阿豪的眼睛红的几乎能喷出血,他全然不顾波哥的劝阻,直到金色的沙粒几乎将他们完全包围,阿豪看不见在身前的宽宽与东东,也找不到艾莎的影子,唯有紧紧抱住他的波哥,他大声呼喊着,但得不到任何回应。
阿豪被波哥狠狠地推了出去,等他再回头时已什么都看不见,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在几乎无穷无尽的沙尘中走了多久,而当他醒来时,他正躺在塔纳利斯城郊的荒野里。
阿豪带回了龙骨,完成了佣兵任务,但那也是他们完成的最后一个任务,宽宽和东东都活着走出了那场沙尘暴,但艾莎与波哥再没能出来。
佣兵们总是习惯死亡的,这再清楚不过了。阿豪总是这样安慰着自己,继续过着他熟知的佣兵的生活。
而在任务结束后,大块头阿豪时常会想念起艾莎来,想念她的一头金发和爽朗的笑声,想念那时的她总是握着一把不太适合她体型的青铜大剑。在那些充满冒险的时光里,阿豪早已经习惯了这个风风火火的女孩突然冒出的稀奇古怪的念头,他第一次意识到生活不只有啤酒和佣兵,还可以花上几个美好的夜晚跟着艾莎学习古老晦涩的龙族语言。
从前他总把艾莎当作自己队伍里需要保护的新手,他那面伤痕累累的盾牌也为艾莎挡下了数不清的箭矢与火球。而如今,弓箭手宽宽走了,矮人东东回到了他在北国的家乡,那个喜欢在守夜时写游记的吟游诗人波哥永远留在了两年前那个黄沙国度里。他身边的队友换了又换,今晚他看向眼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兽人,听他滔滔不绝讲述自己小队当初的丰功伟绩,多次进入地下洞穴,探访瘟疫丛林,甚至从黄沙国度塔纳利斯带回了一具龙骨。不知道为什么,阿豪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阿豪终于明白,在做佣兵的那些时光里,不是艾莎需要着他,而是他需要艾莎。
该死的,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多愁善感,阿豪这样想着,把手中的酒杯重重摔在桌面上。
他知道自己的归宿了,他要去塔纳利斯,他要去时光之穴,他要死在那片满是黄沙的国度,带着他的那面盾牌。
“好久不见啊,老大。”
阿豪震惊地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坐到他面前的女孩。
“是你?”
艾莎歪着头笑着:“干嘛,老朋友多年不见,不请我喝一杯吗?”
“你明明已经在塔纳利斯….没可能啊,那些巨龙从来不会放过我们这些佣兵。”
阿豪注意到艾莎的金发在油灯下闪着好看的颜色,那张俏丽又显得稚嫩的脸同记忆中的几乎没有分别,仿佛时间从来都未曾流逝过,在他面前的姑娘也随时会跳起来说:“老大,咱们去东东的家乡看雪吧!”
“你难道从来没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会说龙族的语言,还有那把青铜大剑。”
阿豪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笑自己的迟钝,或是与友人重逢的喜悦,总之,他从未有过像今晚那般开心,巨龙又如何?永恒又如何?他不够聪明,也不想去计较这些,他看着艾莎,说出了他从前未曾意识到而如今他已放不下的内心的呼喊。
“我们去北国,去南疆,去看十万座大山和永不融化的冰雪,去到世界的尽头待到永恒的终结,艾莎,我们今晚就走吧。”
艾莎笑着回应:“好啊好啊。”
大陆上的人们都说佣兵是创造奇迹的家伙们,流淌在他们体内的血液似乎都由冒险组成,在那些流传许久的传奇故事里,人们总是能听到一个举着盾牌的士兵与巨龙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