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


自那年洪水泛滥,世间多灾多病时起,我便已经跟在师父身边了,父母早已不知去向,或病死,或饿死,虽然想念,却无从找寻。有师父在,勉强能得口饭吃,总比颠沛流离的好。

师父是一个道士,一身算不上干净的道袍,手拿拂尘,背负长剑,不会捉妖驱鬼,也从未见他使过任何招数。但却自诩的厉害,说天下没什么人能被他放在眼里,只要他一指,对面的人便会肝胆俱裂,死于非命。

我问师父:“能带我去找我的父母吗?”

师傅说:“为师待你不好吗?现今世道不好,生死也未可知。”

“那师父你可以教我什么?”

“等你长大了,师父就教你这惊天一指,到时你就可以继承师父的衣钵了,做这天下第一。”

“那意思师父现在是天下第一了?”

“不,师父是天下第二,天下第一是当今魔教教主。”

“师父都打不过,我怎么打的过他。”

“不,你不用打,等你长大了,他就老死了。”

“……那什么时候教我这惊天一指?”

“等你长大。”

于是我随师父漂泊多年,浪迹天涯,虽然狼狈,却也过得安稳。我一心渴望长大,等师父教我这一绝学,虽然这么想,但却没见师父用过,我问师父为什么不用,他说:“没人愿意让我戳。”


数年后,世道也还是老样子,只是魔教的气势更加大了,魔教教主更是武功独步天下,无人可敌。本来打着忠义二字的魔教众人,也不免乖张起来,恃强凌弱,几乎堕入魔道。本来与世间其他门派不和,现在情况变得更加严峻了,但魔教的声势之浩大,已无人可制衡了。

我叫师父教我绝学,去戳死他,师父只告诉我,时机未到。于是我又和师父开始没有时间限制的流浪,行走世间,以一己之力救诸多难民。

那天,我和师父走到一处还算繁华的地段,至少看不见一点灾难的影子。来往的人皆腰间挎着刀剑,为首的人,更是不凡,身后都跟着几个小弟。独自一人的,挎着包袱,手提长剑,也是一副大侠风范。而我和师父就显得磕碜许多了。

我跟着师父慢慢走到街头,只看见一处酒家,门口一面旗,大书一个“酒”字。这一处酒馆,独自占了街头那一块好地段,酒馆里来往的也皆是那些舞刀弄枪的大侠,我随师父走到门口,才看见那一块牌匾,上书:十风酒馆。

我还在想这种地方我们怕是没钱消费,师父就一脚踏了进入。我低了低头,也跟着进去了。

小二也不曾嫌弃,殷勤地送些茶点来叫我们慢用。

茶水入喉,甘甜还未泛起,一行人就走了进来,好大的阵仗。酒馆已无座位,为首那人扫过诸人,就径直朝我们走过来了。

他拿出一锭银子,说:“你们走吧,茶水算我请的,位置让给我等。”

我看着银子,刚想点头哈腰的接过,师父却说:“不让。”

那人顿时变了脸色:“嫌少?”

师父却说:“不少,只是不想让。”

那人身后的人就涌了上来,做出要拔剑的架势。师父只对我说:“你让开,今天就让你看看为师这惊天一指。”

我赶紧躲得老远,酒馆里的人也悉数看了过来。

只见师父慢慢饮了一口茶,两伙人剑拔弩张,衣袂飘飘,无风自动,师父的右手慢慢抬起,鄙夷地朝对面竖起了中指。然后再没有了动静。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我都想开溜了,对方爆了一声粗口,刚要动手,却突然有一人横在中间。拉住师父的手说:“师兄,我可找到你了。”


那人和师父一样的打扮,但衣服却比师父的光鲜,背的宝剑也看起来更加寒光泠冽。

那人转而对那帮人说:“我是蛋黄派掌门,今日之事,就当我陪个不是,大家同道中人,都是朋友。”

为首那人听到蛋黄派掌门一说,也暗自吸了口气,陪笑说没事,便走开了。

原来师父还有这样的背景,蛋黄派,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如今我也抱到了大腿。

于是我慢慢从远处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对着那掌门,拱手行礼,声音洪亮地叫到:“师叔好!”起身抬头看时,那掌门已一脸的黑线,连师父端茶的手也停在半空中。那掌门只好笑笑说:“我师兄有此徒儿,也算有人将这一门绝学发扬光大了。”

我心里暗自鄙夷,竖中指也叫一门绝学。

那掌门叫了一壶茶,坐定后,对着师父说:“那年师父逐师兄下山,也是万不得已,而今师父

他老人家驾鹤西游,门派大小事宜无人管理,我这才下山来寻师兄。一路走来都不曾听说师兄踪迹,本想来此各路英雄聚集的地方打探消息,谁曾想就遇见师兄了。师兄与我快回山去吧。”

这样大的秘辛,师父从未对我说起,而今有门派可依靠,自然是极好的事,而且师父的地位也不低。但师父却说:“门派已交给你打理,自然会万事妥帖,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师叔说:“师兄有所不知啊,如今魔教势头正盛,那魔头更是不可敌,前日那血衣堂堂主被一掌劈成重伤。而今各大门派人人自危,若那魔头找上来,我们蛋黄派式微,又怎能挡的住。只有师兄可与之匹敌啊。”

师父说:“下山易,上山难,既出此门,怎可再入,既然事关武林各大门派,我自会除此祸害,只需将我这徒儿带上山,让他日日有饱饭吃即可。”

说罢拿起拂尘,便转身要走,师叔也拦他不住。

我静静看着师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见他前脚刚踏出门,后脚又退了回来。我心想,这老狐狸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怕是骗人的。

他只拉着我说:“若我杀得那魔头,他那青面獠牙面具我会着人送你,你不必再来寻为师,你师叔可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说罢又递给他的宝剑,还有一本秘籍,上面画着一只竖着中指的手。然后说:“而今你已长大了,这惊天一指我便传与你,莫用它做坏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望着师傅的背影,拿着他的宝剑与秘籍,没有可成为天下第一的欣喜,倒是平添了几许失落。


我随师叔上山,师叔教习我剑法,我日日看那秘籍,却没体会出这惊人一指的奥妙。

我等着师父差人送来的面具,打听着各方消息,却没一点收获,反倒是那魔教的声势,愈发大了。

师父该不会是跑了吧,但又觉得不会。只要拿魔头还在世一日,我不等他老死,也要做这天下第一,于是更加勤奋的钻研秘籍。

终有一日,我竖起中指,感觉浑身温度剧烈增加,如同发火一般像中指席卷而去,感觉就要喷薄而出了。然后,我朝前一指,天地瞬间失色,我的中指流血了。

又过了数月,还没有师父的消息,我更加着急了。只好与师叔作别,拿着宝剑赶往魔教的光明顶。必杀了这魔头为师父报仇。


三日后,我就登上了光明顶,那大殿中坐着的,正是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魔教教主,只是与传言不同的是,他手里拿着一柄拂尘,师父的拂尘。

这魔头果然害了师父,还夺了他老人家的拂尘。

我大吼一声,拔出宝剑就冲了上去,那魔头正襟危坐,头未曾抬起,便用拂尘扫了过来,原地飞沙走石,我被吹出数米远才停下。这魔头果然厉害。

我起身,再次持剑冲了过去,那魔头无动于衷,我杀到近前,抬手就是一剑,那魔头这才抬起收来,用两个指头,夹住我的剑,顺势一扭,就把剑尖扭断了。

我虽吃惊,但等的就是此时,我竖起中指,惊天一指,穿透了那魔头的心窝。

我曾问师父,为什么不施展这惊天一指,师傅说,没人让我戳。刚才我才突然明白,这惊天一指,只可朝前,也必杀人。

我中午为师父报仇了,如释重负,便揭下那面具,然而我不曾想到的是,那人,就是师父。

于是我查看师父的脉息,才发现,师父早已脉息紊乱,走火入魔多日了,想必是杀了那魔头,想治理其魔教众人弃恶扬善才做了这魔头吧,但因走火入魔而泯灭了心智,不然我又怎会是师父的对手。

而我,却杀了师父,也杀了魔头,成了所谓的天下第一。

我要这名分有何用,一日为师,终承其志,于是我戴上了那面具,自此教化魔教众人,行忠义之事。

你可能感兴趣的:(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