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要把你打扮得美美的

文｜三号老钮

“你不要再给我买衣服了，一天一件都穿不完。”

母亲打电话来，声音很大地说。我说好好好，不买不买。

母亲老是说她的衣服还有很多，还很新。我已经好几年没有给母亲买衣服了，她自从摔伤了腰之后就很少出门了，顶多就是去菜场和超市，衣服穿得就很省。

那些衣服已经不合身了，母亲这几年逐渐瘦下来，衣服又肥又长。七分裤已经变成了九分裤，上衣快要成了袍子。

母亲还是坚持不让我给她买衣服，说她穿不着。

我跟我哥有时候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会开玩笑说母亲原来不勤快，连衣服都不洗，裤子老是油亮亮的。

母亲不是不勤快，只是没有时间。她在食品厂上班，三班倒的工作，下班回家还要买菜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我们的衣服都是她洗，我们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脏，特别脏的地方她都是用手使劲搓，一直搓干净为止。

她自己穿的都是在军需用品店买的蓝绿军裤，耐穿耐脏。

她说她在食品厂干活，不是面就是油，换上干净裤子又会弄脏，干脆就不换了，她都是在休息的时候才换裤子和外套，好好洗一遍。

母亲原来一直念叨想买一件彩云纱的小袄，可是总没买成。每一次攒够了钱，家里就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一次是大伯摔伤了住院，一次是二舅家里表哥要结婚，一次是大姑生病，一次是外婆去世……

后来母亲就放弃攒钱买彩云纱小袄了。

她总是穿一身从军需用品店买的褂子和裤子，不是蓝就是绿。

我小学的时候每到儿童节母亲都会给我买一条连衣裙，和一双新凉鞋。

我上初中的时候，很多人用格子布做休闲裤穿，裤型跟我们原来穿裤子不一样，看起来很好看。母亲看到了，马上扯布给我做了一条休闲裤，我真是高兴坏了。

冬天，别的小孩都穿滑雪衫，我还穿着棉袄，外面蒙着花布外套，母亲怕我被同学笑话，就给我买了一件滑雪衫，而且是我最喜欢的紫色。说真的，滑雪衫虽然好看，可是没有棉袄暖和，母亲又套了一件薄袄子给我穿在滑雪衫里面。

我哥那时候已经上班了，他要上夜班，冬天很冷，母亲怕他冻着，就攒钱给他买了两件羽绒服。

母亲说我哥是上班的人，穿的太寒酸了要被人看不起，就又给他做了两件皮猎装。

我上高中的时候，我哥说学生们都穿运动鞋，最好的是狼牌的。我也想穿，我们班已经有同学穿了，比我脚上的球鞋好看太多。

母亲看出来我也想要，听我哥说哪个商场有活动，正在处理运动鞋，她马上带我去买了一双。

母亲不光给我们买衣服，只要有时间就手不停地织毛衣。她说手织的毛线衣暖和又耐穿，虽然买毛线不算便宜，但是可以把毛衣拆开重新织。买一次毛线，可以穿好多年。

母亲身上的毛衣都是用剩毛线织的，一截一截的颜色都不一样，有时候两个袖子的颜色都不一样。父亲的毛衣也是这样，毛线裤也是一截一截的。

等我上班之后，就开始给母亲买衣服。嫂子说，不要给老年人买颜色鲜艳的衣服，年纪大的人穿鲜艳的不好看。她说她母亲就不穿鲜亮的衣服。

我就是要给母亲买鲜亮的衣服。母亲大半辈子不是蓝的就是绿的，难道就不兴穿点别的颜色的吗？

我知道母亲喜欢红颜色，买的衣服以红色为主。商场里没有彩云纱小袄，不过有那么多样式颜色都好看的衣服，我就带着母亲去商场里挑，选她喜欢的满意的买。

母亲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是玫红色的中式七分袖上衣，她穿了好几年。她逢人就说女儿给她买的衣服好看，人家就说她有福气。

母亲回家学给我听，一脸的得意。

我倒不认为有什么得意的，母亲在那么困难的时候从来不给自己买好衣服，只顾着我们。我才给她买了几件衣服，就值得她在别人跟前这么炫耀呢。

逢年过节休息的时候我就陪母亲去逛商场，看到合适的衣服就让母亲试，母亲不愿意让我给她买衣服。她说自己一把年纪了，不需要穿那么多新衣服。

我不管，我就是要给母亲买好看的衣服，让她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谁说老太太就不能打扮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