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大年丑小鸭学校访谈录

(文段摘自李镇西公众号)

我总认为,教育的顺序应该是关系——兴趣——规则。

好的关系,才是好的教育。

没有爱就没有教育,这是对的;但只有爱也不可能有教育。詹大年对待他们,除了国家统一的课程,还有一些特别的课程。他特别注重心理课程,对教师的心理学素养要求极高。当然,詹大年本身对孩子的心理特点极有研究,且颇有独到的见解。他善于洞察孩子的内心,又能不知不觉走进孩子的心里。他特别注重师生关系的建构,招聘老师的第一个条件就是:“爱学生,无条件。”第四条(最后一条)是:“爱笑,会玩。”当然,这些素质都呈现在丑小鸭每一天的学习和生活之中。

唯一和我看到的其他学校教室不同是,每个班都只有20来个学生。詹大年说:“我们不敢多招,必须小班化,这样才能保证对每一个学生的关爱,保证教育真正走进每一个学生的心里。所以现在我每个年级20个孩子,全校60来个学生。”

在我们学校,学生犯了严重错误,最严重的处理就是带到这里来进行心理疏导,慢慢和孩子沟通。

我看过太多的学校,把“以人为本”“一切为了学生”之类的话醒目地写在墙上,可丑小鸭中学的校园里,类似的话一句都没有。相反,我看到在每一间教室的墙上,都写着这样的话:“任何时候校长都会帮助你,詹大年电话:13888378833;QQ:695628896;微信:zhandanian8833;博客:詹大年的博客”

每年的教师培训,我们都把重点放在如何建立师生关系方面。我的培训课程很省事,就是把您(李镇西)的文章和视频推给老师们自学。学过后要考试的。怎么考试?就是每个人上一堂研究课。

那些靠教本来就很优秀的学生而成为‘优秀老师’的老师,并不是真正的优秀老师;只有能够教差生的老师,才是真正的优秀老师。

差,是一种客观存在,没必要回避这个说法。只是不要用“差生”去直接称呼学生,而用于研究这类学生,完全可以。但是我们要明白,这个学生今天“差”不等永远“差”,这个方面“差”不等于其他方面都很“差”。重要的不是如何称呼他们,而是如何对待他们。

詹校说过一句话:“每一个孩子都是可爱的天使,只要保护好了他的翅膀,终会飞向蓝天。

在孩子面前,傻乎乎的简单,傻乎乎的真实,会让你更可爱。你可爱了,孩子就会和你走得更近了。

任何一个孩子都是聪明的,只是他们聪明的方式不同;任何一个孩子都是优秀的,只是他们优秀的方式不一样。

用学生喜欢的方法,教学生需要的东西。

教师的工作,是“帮”学生,而不是“管”学生。

好老师是一个“好人”,他首先把孩子们当人看;好老师是一位“真人”,他不会装模作样;好老师是一位“智者”,他传递智慧而不只是传授知识。

对学生来说,离开学校多少年以后,把很多老师都忘记了,却还记得的这个老师,才是好老师。

中国当代教育对孩子潜移默化的最大毒害只有一个字:“假”。孩子的真性、真情、真心、真爱,在假话、套话、空话的教学环节与教育手段中,一点点被无情蚕食。他们从学校毕业就是一个会造假、习惯造假的人。他们将和身边的人一起,共同营造一个虚假的社会,然后用这样的实用哲学与人生态度来教育他们的后代。

教育,是不计后果的信任,是不知深浅的摸索,是不怕牺牲的投入,是永不放弃的执着。

校园,因“我”而美丽;学生,因“我”更幸福。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有价值的老师。

根据你们刚才的说法,到这里来你们感觉到的最大的不同,就是被尊重,被平等地对待。

“你们觉得这个学校最大的特点,或者说和一般学校最大的不一样是什么?”“会让我们找到自信。”“会让我们有存在感。”

“我们的规则是学生自己定的,自己生成的,和学生的利益有关系。是通过时间慢慢生成的,比如怎么睡觉,鞋子怎么放,怎么打扫卫生,等等。”

“关于第二个问题,怎么让学生怕我?我说我和你们是反的,因为我们的教育目标是让学生不怕我,我们要建立良好的平等的师生关系。学生没有必要怕老师。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你就告诉孩子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就行了。”

“其实,像这种例子太多了,读书的时间很少啊,但懂事之后,完全能够跟得上。所以我认为,学习可能跟老师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也就是说学生是可以自学的。”

“我觉得,对学生就两步:第一,让学生对你产生依赖感,第二,让学生对你产生依恋感。”他说,“所谓‘依赖’,就是不能没有你,如果没有你他会觉得突然失去了什么,然后再让他产生独立,不能老依赖别人。所谓‘依恋’就是精神上和你交流,信任你。依赖是短时间的,而依恋则可能是长久的。我的学生出去后,包括长大了,工作了,什么话都愿意对我说,谈男朋友啊,谈女朋友啊,都愿意在网上和我聊。我就给他们做一些建议。我们这些孩子,来我这里之前,都是缺少依赖感的,因为他没有可依赖的人,家长不管他,老师鄙视他,老师鄙视他同学也就看不起他,事实上他们是没有存在感的。你给他一种依赖感,他就有一种到家的感觉。所以,一定不能让孩子怕你。”

我再次感受到,詹大年和丑小鸭中学老师们是真正在“育人”。他们是把孩子当人,而不是知识的容器,不是做题的机器,不是考试的工具,呵护他们受伤的心灵,恢复他们受损的自尊,让他们不但有文化知识,也有生存能力,更有健全的人格、强健的大脑、坚韧的意志、博大的爱心、丰富的情感、开阔的视野……

丑小鸭中学着眼于每一个人的人格尊严、精神自由、成长快乐和全面发展,这就是真正的素质教育。

我问:“是不是来了新同学,你们要去帮着安抚开导啊?”

徐明亮说:“是呀,我们还要去接他们。”

“我知道好多学生最初都不愿来这里,那你们怎么给他们说呢?”我问。

和健鹏说:“我们根据他们的喜好,有些人喜欢玩游戏,我们就和他们一起玩游戏,用我们的经历告诉他们,当初我们是如何慢慢喜欢这里的。”

徐明亮说:“先安抚他们,让他们觉得有人关心他们,他们就没有孤独感了,不被歧视。他们就平静了。”

他说:“顽劣学生来了,你就让他吃好、睡好、玩好,别惹他,他自己慢慢就好了。”

大年对我说:“还别说,这孩子概括得很好,我就是这样对待学生的,尊重他,理解他,让他的心平静下来,再慢慢影响他。”

没有“问题孩子”,只有孩子遇上了问题。

对“问题孩子”,有的人是看见了“问题”,而有的人是看见了“孩子”。

对“问题孩子”不是头疼,而应该心疼。

教育之始,是建立关系;教育之终,是构建关系。

有些学校说是“择优教育”,可他们哪里是“择优”?明明是“甩差”。明明是当“优生”招进去的学生,学生学习不好了,便想方设法将他们撵出去。这明明就是“甩差教育”嘛!

教育应该挖掘学生的潜能,可我们很多时候却是在挖掘学生的“潜不能”,一旦我们去挖掘学生的“潜不能”,教育就完蛋了。

教育的问题,除了关系,没有其他问题。

没有学生不爱学习,有的孩子看起来是“厌学”,其实他们是“厌教”。

教师之美,在于大度,在于睿智,在于爱人。

离开了“美”,德育是个伪命题。

千万别用农耕时代的思维、机器时代的教材,教互联网时代的孩子。

我们为什么当老师?因为存在,因为实现,因为赎救,因为需求。

孩子为什么要当学生?被关注,被尊重,被需要,被爱。因为需求。

教师改正“优点”,比学生改正缺点更重要。

我“改正”优点,学生才会改正缺点。

为什么许多孩子的生命悲剧发生了,因为他“玩不下去”了。

教育,就是要多给生命一条路,一条可以“玩下去”的路。

尊重学生的“本来”与“可能”,就没有不爱学习的孩子。

教育不只是科学,还是神学、哲学。

教育不只是培养“人才”,更重要的是培养“人”。

固有的概念,会阻止我们探寻生命的真相。

在教育过程中,什么都要考虑功利的后果,那还有什么教育?

教育的价值——满足生命个体的发展需求。

哪怕我永远都只是一个普通老师,但我一样应该追求尽可能大的格局,尽可能宽的眼界,尽可能高的境界。

他说:“那些当然都很重要,比如我们学校的课程主要分三类,文化课、心理课和军训课。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重构师生关系。现在不少学校的老师面对学生,首先想的是制服、搞定、摆平,而学生自然也对老师就充满敌对情绪。

教育,就是把学生当人,尊重他的成长,而不是预设然后强加给学生一个目的,非要让学生按你给他规定的方向走。我们许多教育的失败,就在这里。许多学生本来很正常,最后不正常了,成了所谓‘问题孩子’,原因就在这里。

教育应该扬长避短而不是取长补短。

他说:“教育不是控制生命,每一个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而不应该成为实现某种价值的工具。尊重生命,就包括尊重生命成长过程中出现的问题。要知道,孩子的有些‘问题’,其实是一种正常的生长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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