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夜曲（六十六）

会议开始半小时后，文雪凝才悄悄地推开一条门缝，溜到了自己位子上。她平日里在这种场合话就不多，今天更是全程埋着头，教程万豪看不清她的面目。

散会的时候，到底还是他按捺不住，朝Miss Ma点点头示意，这位聪明的秘书小姐便拿了一叠文件过来，放到她面前，“前面开会讨论的内容都在这里了，您过目一下。”于是，其他人慢慢散去，程万豪想起Miss Ma汇报的那辆车的车牌，不用猜也就知道车上的人是谁。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终于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早上怎么迟了？有事的话打个电话来，免得大家等那么久。”

她被他这么一问，也不知怎么的，脸上古怪地浮上了两抹红。只得又埋下头去，假意看文件，“哦，晨跑没有带电话，忘记时间了，不好意思。下回不会了。”

程万豪确实问过家里佣人，太太平时都在忙什么，晨跑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跟谁一起罢了。既然你退场了，自然拦不住别人试图上场，更何况这个别人，是赫赫有名的童汉良。可她既然不说，他又有什么立场说破？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他走到门口，回过身来，“乐儿是不是下个月要回来度假？到时候约个时间一起吃饭？”这样的理由，她总是不会推辞的。

关上门的刹那，他才隐约听到她“嗯”了一声，竟是站在门外愣了一会儿，这才重又回到他平日骄傲洒脱的状态里。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有睡。

文雪凝自觉走到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再受她的控制，这重来一遍的走向，将会滑向未知的哪一方，是她所不能预料甚至有些不安的。而近在眼前的不安，则是如何面对明天早上即将发生的事。而在程万豪，他从来自认人生终极目标是攀上顶峰，感情事虽有遗憾，并非割舍不下，可这辗转反侧的失眠似乎正在嘲笑着他。

第二天，程万豪盯着镜中自己的黑眼圈，捧了凉水拍拍脸，才算清醒过来。走到公司楼下，十来个记者拦在了面前。他半世人也算绯闻不断，对这些面孔并不陌生。

心里隐约猜出缘由，自然还是镇定。

“是吗？我也是刚刚知道。”

“我跟文雪凝小姐早就已经和平分手了，你们消息那么灵通，怎么，不知道么？”

“既然大家都是自由身，我现在是没有立场表示我的态度的。”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们仍然是朋友，我希望她为自己快乐地活着。”

“这位先生，你既然知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想必也知道另一句俗语叫做此一时彼一时。人生没有如果，我们婚姻的失败，我承担全部责任。”

“我对文小姐有什么话要说？不好意思，我们随时可以见面，有什么话就不必麻烦记者先生代为转达了。”

......

最大的克制和最大的耐性，所为的，大概并不是他在众目睽睽下的风度和姿态，只是为了保全一份体面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