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


母亲躺在炕上,嘴里嘬着旱烟,泛黄的牙齿后藏着黑色的烟渍。

不屑的眼神向南边瞥了一眼,嘴里生气的训斥道:“你看看呦,那个赵老四都娶了媳妇儿喽,你是要急死我吗?”

说着,母亲气急从炕上坐起来,一脸威胁的看着钟叔:“说吧,你到底结不结婚?”

憨厚的钟叔擦着汗,局促不安的说道:“结。”

母亲笑得合不拢嘴,抓紧时间找媒婆定亲事。

钟叔和钟婶就是,最传统意义上的夫妻,秉承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结合。

二人见面后,彼此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钟叔是老实人,做事勤勤恳恳,做人踏踏实实。

偶尔的情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伴随着泛红的脸庞,钟婶对此却非常受用。

贤妻良母类型的钟婶,是那种宁吃一点亏,不争一回嘴的性格,模样看起来很温柔。

可惜的是,钟婶不知为何就是不怀孕,这可急坏了钟家人。

两人偏方不知吃了多少,四周的名医也访遍了。

可最终也没个结果,一番折腾下来,钟家父母失了望。

母亲总是撺掇着钟叔休了钟婶,可是他每一次都态度鲜明的拒绝。

这一天,母亲又把钟叔叫到她房中。

自是为了那翻来覆去,一直在念叨的事情,钟叔面无表情的站着。

母亲嘬了一口旱烟,沙哑的声音,自带威严:“你还不打算休了她,是不是?”

钟叔低下头不敢看母亲,“嗯”了一声。

儿子忤逆她的意思,母亲气的鼓了腮、红了眼。

站起身大喊道:“不会下蛋的母鸡,要她何用?”

母亲的声音此刻变得尖利无比,穿透了他们所在的房间。

传入了淑珍的房间,淑珍低下头,捂住耳朵蜷缩在炕头的角落里。

看着母亲忍无可忍的样子,钟叔挺直了身体,眼神坚定的说道:“母亲,我不离婚!”

钟叔生平第一次正面反抗母亲,他的心脏砰砰跳动,嗓子发干。

“不休了她,你们两个人就搬出这个家,省的看着碍眼。”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愈发激动,身体挪到了门前,一把推开了门。

钟叔快步走出房间,拦住她。

母亲褶皱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依然寒气逼人。

“好,我们搬出去!”钟叔声音平静的说道。

在那个时代,这是极其大逆不道的话。

钟叔转身,拉着站在门外的淑珍,回到房间。

看着泪流满面的钟婶,钟叔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钟婶坐在炕上抹着眼泪,自言自语道:“怎么能搬出去呢?会被邻居笑话的。”

钟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嘴道:“难不成为了别人的嘴,我们就不能过舒心的日子了。”

叹了一口气,钟婶望着窗外。

院子里只剩下,母亲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父亲走过去安慰她,母亲随即委屈的哭喊道:“你个不孝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钟婶收回眼神,劝慰着:“母亲说的对,放眼望去,你看看哪家的女人不生孩子,只怪我肚子不争气!”

说完,钟婶挽着粗布袖子擦拭眼泪,抽搭了一下鼻子。

“我没有孩子,钟家也不会绝后!”

钟叔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生气的说着,手上一个用劲封好了一个麻袋的口。

钟叔的认真劲,可急坏了钟婶。

心下着了急的她,脱口而出:“咱们要是就这样搬出去,还不让邻居的唾沫星子淹死!”

钟叔没有说话,心想着,她就是活在别人的眼里,绕不出去了。

焦急的钟婶,一把夺下了钟叔手上,正在装麻袋的被褥,无力的坐在上面。

“我们女人的世界和你们男人不一样,每天耳边充斥着的就是这些是是非非。”

钟婶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怎么传的?还不都是靠这张嘴。”

想到日后邻居们指指点点,钟婶现在就觉得脊背发凉。

大家都说“戳人脊梁骨”,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钟叔看到钟婶的样子,于心不忍,蹲下来安慰她。

“东家长李家短的是非天天都有,你不理会就是了!”

钟婶笑了,很无奈。

她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沉默了半天。

抬起间,语气悲哀的说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想怎样就怎样吧,都听你的。”

“我知道你害怕的是什么!隔壁的王寡妇就是因为给修门的门匠递了一碗水,就被街坊四邻议论,最后自杀了。你不要怕外面的流言蜚语,天塌了还有我顶着呢!”

钟叔拍着胸膛坚定的说着。

一旁的钟婶哭笑不得:“你什么都能做,人还好,我是不会下蛋的鸡,这走到哪里,我不都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钟叔猛然回头,“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也许是我的问题呢!”

钟婶的笑容僵在脸上,脱口而出:“你没问题。”

那份笃定,宁可她千夫所指,也决不让她的男人被外人议论,受半点委屈。

钟叔笑了,加快了手上收拾东西的速度。

一趟一趟搬运行李的钟叔满头大汗,钟婶还是不死心的最后确认道:“真的要搬吗?”

“搬!”

说完话,钟叔出了院门,去找车夫。

钟叔的娘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拄着拐棍来到钟婶身边。

拿起拐杖往钟婶身上抽,她不躲不闪。

额头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院里院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你个不会下蛋的鸡,还要拐走我儿子,我打死你!”

老太太打的累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气喘吁吁。

满头大汗的钟叔领着车夫回家,尚未走到家门口就听到母亲的声音。

心知不妙,迅速的跑进院子,拦下了即将落在钟婶身上的棍子。

钟叔扑通一声跪在了母亲面前。

“娘,你这是干啥?是儿子不孝,你打她做什么?要打就打我吧!”

“我怎么舍得打你,打在你身痛在娘心。”

老太太用衣袖抹着眼泪。

钟叔大喊道:“那你打她,我也心疼呀!”

“你……”母亲被气得一时语塞。

“儿子不孝,我和淑珍搬出去了,有时间我们一定常回家来看你们!”

说着话,钟叔磕了三个响头。

钟叔跪下的瞬间,钟婶也跪了下来,夫唱妇随她做的很到位。

一旁沉默不语的父亲开了口:“走出这个家门,就不要再回来!”

钟叔看着父亲,没有说话,父子之间更多的交流,在沉默中就可以结束。

行李来来回回搬了好多趟,临走前,钟叔坚定的承诺:“我们一定会抽时间回来看二老的。”

说完,钟叔拉着钟婶的手出了四合院的门,头也未回

钟婶坐在车上拿着衣袖抹眼泪,不时往后看。

车夫在前拉着车,钟叔在后跟着车。

两个人先是住到了钟叔,以前一个同事向外租的房子。

房子的地理位置虽然偏僻,但是邻居都是很宽厚的人,钟叔钟婶很满意这里。

时间一长,邻里邻居相处的十分融洽。

他俩的事情,虽然街坊四邻都知道,但是大家心照不宣,这是钟婶没有想到的。

钟叔和钟婶坚持两周回去看一次,虽然每次都被拒之门外,两个人也不恼,安心的坐在门外。

听到母亲在院内的责骂,父亲敲烟袋锅的声音,钟叔和钟婶相视一笑。

两个人把买来的东西,整齐的摆放在在门口的老槐树下。

黄昏时分,钟叔嘴角挂着笑容牵着钟婶的手回家。

熟悉的街道飘起雪花,耳边响起叫卖声,“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呦”。

钟叔给钟婶买了一串,她吃着,笑的像个孩子一样。

飘雪的日子吃一串冰糖葫芦,似乎成了两人心中酸甜味道的秘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挂着窗花的玻璃上透着光,冬日的早晨也不明亮。

钟婶浑身犯懒,躺在床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拍拍钟叔,“今天你自己到外面吃点东西,顺便帮我请个假,我难受的浑身没有力气。”

钟叔担心摸了摸钟婶的额头,说道:“不发烧。”

“我给你做点粥,再去上班!”

“不用了,我没有胃口,我只想睡觉,你不用管我,快去上班吧!”

钟婶害怕钟叔迟到,催促着。

她沉重的眼皮开始打架,再次睡去。

钟叔不放心,忧心忡忡的锁好房门,心想着让工友帮两个人都请了假。

走到院门口正好碰到,买菜回来的张妈。

热情的张妈拦下忧心忡忡的钟叔,担忧的问道:“小钟,你这是咋回事?”

钟叔把钟婶的情况和张妈详细的描述了一番,张妈高兴的拍着大腿。

“可别是有喜了,你这糊涂蛋!”

被张妈的话惊住了,钟叔傻站在原地。

“发什么呆!快去开门,我先看看。”

张婶一边拍打着钟叔的胳膊,一边朝着两个人居住的屋子走去。

缓过神的钟叔,脚上像踩了棉花,轻盈的跟着张妈走。

嘴角不自觉的挂着傻笑,没有注意脚下的台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惹得街坊四邻都笑起来,紧着喊:“慢点儿!”

钟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从身上掏出钥匙开了门。

张妈进门后看着钟婶在熟睡,轻轻的拍打她,“淑珍,醒醒,我是张妈……”

这样轻唤了两三遍,钟婶才缓缓张开了眼睛。

“张妈……”淑珍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我听小钟说了你的情况,你上次的月事是什么时候?”张妈问。

钟婶思忖了一会儿,回答道:“8号!”

张妈一拍大腿,语气肯定的说道:“今天都23号,你八成是有了!”

张妈高兴的握着钟婶的手。

钟婶的眼中散发着光芒,这是许久都未有过的明亮。

张妈催促着钟叔抓紧时间,收拾一下去医院检查。

钟婶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支撑着身体起床下地。

钟叔找来了车,两个人坐上车就往医院赶。

张妈站在院门口双手合十祈祷,直到他们的车在拐角处没有了影踪。

医生看着钟婶的化验单,明确的告诉两个人,“恭喜你们,要当父母了!”

喜极而泣的钟婶,不停的擦拭眼角留下的泪水。‘’

但是,医生转而嘱咐道:“孕妇的年龄偏高,而且这是第一胎,长期操劳导致脾虚气弱。”

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了解你们有孩子的不容易,但是你这种情况,要做好思想准备。”

医生自然不会让孕妇放弃孩子的生命,但话已至此,钟叔和钟婶慌了神。

最后还是钟婶,神态淡定的宣布了两个人的决定。

“孩子我们一定要。真出现坏结果,我也不后悔。”

说完,钟婶拉着钟叔的手回家了。

一路上,钟叔看着钟婶发自内心的笑容,灿烂的挂在脸上。

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钟叔还是拉住了钟婶的手。

“孩子,我们别要了,就当没有这回事,反正已经这么多年没有了!”

钟婶了解钟叔的心思,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可是老天把这份希望给她,她怎么舍得亲手熄灭它。

她想赌一把,纵使她要付出的赌注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钟婶拉着钟叔的手,笑意盈盈的回到了大院,邻里邻居围坐在院子里等着她们。

这样的阵势,钟婶一丝儿苦涩萦绕心头。

张妈扔掉手中的瓜子,大笑着迎上来。

略带抱歉的客气自责道:“你看我这张嘴,我也是为你们高兴,你可别介意!”

钟婶笑了,她知道张妈没有坏心思,只是岁月的洗涤,扯家常唠闲嗑早已深入她的骨髓。

接着院子里的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向钟婶靠拢。

里三层外三层,钟叔看到钟婶有气无力的回答大家的问题。

他打圆场的说道:“淑珍现在身体太虚弱,医生建议她卧床休息!”

“对!得听医生话。”张妈大声的喊道。

钟叔和钟婶在大家的簇拥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扶着钟婶躺好,钟叔苦笑着说:“如果我们没有怀孕呢?”

钟婶闭上眼睛没有回话,酸涩的泪从眼角流下。

钟叔帮她擦拭掉,复而又留下。

钟婶翻了个身,背对着钟叔。

她的脑海中,像过电影一样清晰,回忆起这些年的经历。

所有的不甘心在这一刻都化作泪水尽情流淌。

钟婶怀孕的事情很快传回了钟家,钟父钟母知道消息后第一次登门。

张妈也是头一次看到二老,她用那双历经人情冷暖的双眼看着二老。

钟婶强撑的要起身下地,介绍道:“这是我公公婆婆!”

婆婆赶紧上前拦住了钟婶,笑意盈盈:“你快躺好!”

看似无意去在仔细观察钟婶的肚子,忍不住皱眉。

张妈看尽沧桑的眼神,套近乎的说着:“一准是个大胖小子!”

张妈的话让婆婆,霎时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着:“对对,借你吉言!”

钟婶始终没有起身,一直躺在床上。

晚上,钟叔回家,看到父母,双亲两鬓的白发丛生,让这个七尺男儿愧疚的落了泪。

一声“爸妈”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一旁的钟婶也跟着擦眼泪。

父亲开了口:“团聚的时候哭什么哭,抓紧收拾东西回家。”

冰天雪地,稀疏的雪花整整下了一天。

院外传来叫卖冰糖葫芦的声音,“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嘞……”

若是放到往常,钟叔早就冲出去给钟婶买上一串。

但今天例外,钟婶因为难产已经在房中折腾了一天,从清晨到迟暮,绵长如今天的天气。

钟叔急的在屋外团团乱转。

扬扬洒洒的白雪,和他额头上的丝丝细汗,一同化作水顺着脸颊流下。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钟叔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脸上横七竖八的痕迹,早已分不是雪和着汗还是喜悦的泪。

稳婆举着满是鲜血的双手,跑出来站在门口,钟叔尚还沉浸在老来得子的喜悦中。

她焦急地喊道:“快去看看淑珍吧,她产后大出血,怕是活不久了!”

钟叔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眼睛却已失去了光彩。

缓过神来,扭曲痛苦的脸逐渐浮现,他踉踉跄跄地跑着。

稳婆也顾不得手上的血,一把上前扶住钟叔往屋子里走。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儿。

一眼望去,钟婶盖的被上、躺的床单上、床旁边的水盆里,都是血,满目猩红。

钟叔的腿都软了,稳婆死死拉住钟叔,两个人一起跌跌撞撞的来到床边。

钟叔痛哭自责的跪到了钟婶的床边,泣不成声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都怪我鬼迷了心窍,在这种情况下还让你生孩子,都是我的错…”

钟婶艰难的抬起手想要安慰钟叔,可是刚才起来就“咚”的一闷声摔到了床上。

钟叔赶紧握住钟婶的手,似回光返照一般,钟婶说话有气无力,却陆陆续续说了很多。

“哪个女人不生孩子,我都三十五了,才有你们老钟家的骨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钟叔不敢打断她说话,只是一味儿的摇头。

“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呀?”

钟婶的声音里面带着期许。

钟叔抬手粗略的擦了脸上的泪水,抽了一下鼻子,回答道:“我们的孩子叫‘钟爱’。

“取意‘终其一生,所爱一人’……你说好不好?”

说这些话的时候钟叔黝黑的脸庞爬上了红晕,害羞的声音越来越小。

而这些话每一个字都钻入了钟婶的心中,她连连回答道:“好……好……”

一番酸楚涌上心头,钟婶鼻头一酸,眼泪从眼角流下。

“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对我们的孩子更好。”

喘了一口气,钟婶接着说道:不是她夺走了我的生命,而是她延续了我的生命……”

钟婶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这些话断断续续的说出来。

钟叔认真的听着,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我想看看孩子!”

钟婶的眼珠不断转动。

稳婆急忙将孩子抱过来,趁着钟叔和钟婶说话的功夫,稳婆早已把孩子洗干净。

虽然孩子像小老头一样褶皱,但是毕竟是钟婶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头。

钟婶自是看不够,喜欢得不得了。

“以后你和孩子好好生活,我会在天上看着你们的。”

钟婶的眼神逐渐涣散,眼皮下沉。

钟叔握紧钟婶的手,加重了力道。

直到钟婶闭上眼睛,钟叔才悲痛万分的喊了一声:“淑珍……”

回声响彻了整个四合院,所有听到的人不免悲恸。

哭声大概持续了五分钟,钟叔艰难的站起身,他让稳婆把孩子抱出去,他要给钟婶擦身子。

稳婆为难的说了一句:“这样对你不吉利的!”

钟叔没有停下脚步,缓缓说道:“她为我生孩子丢了性命,我哪里还敢去害怕不吉利……”

说着,钟叔的声音更加哽咽。

稳婆没有坚持,摇摇头抱着孩子出去了。

钟叔一边给钟婶擦身子,一边诉说着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他时而笑时而哭,而钟婶始终是一副安详的样子躺在那里。

晨曦如约而至,清晨的空气中永远都是清新的味道,不因人们的悲欢而改变丝毫。

钟叔从房间走出来,面容憔悴,这一夜仿佛夺走了他十年的光景。

走下台阶的钟叔一个踉跄歪了身子,他的二哥一把扶住了他。

钟叔钟婶的亲戚朋友闻讯而来,一时间四合院内被到来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

钟叔始终托着疲倦的身体做到事事亲为。

回到房间的钟叔用准备好的纸砚写挽联,“此生挚爱……”

颤抖的双手尽力把字写的好看,泪水滴落在纸上将磨晕开,夜如期而至。

出殡的日子,北风中夹杂着飘落的雪花,擦肩而过,空荡的街道响起叫卖声,“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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