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又老了一岁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年末,就一定要在家大扫除。这种保持清洁整齐的好习惯应该从日常生活中养成,而不是一时兴起。

不过,即将跨入新的一年,总得给自己一些焕然一新的感觉。于是,今天早上一起来,我拿拖把拖地时,还特意洒了几滴84和来苏儿水进去,床肚、桌肚,书橱酒柜的底角缝,门缝、窗缝,到边到拐的都出个清。

拖完地,已经一身臭汗,在平台上稍微歇会儿,把棉衣脱了,开始端一盆清水擦门擦窗户。

虽说一个礼拜以前就已经立春,但冬天似乎并没有离开,满眼仍然一片萧索,是斑驳而杂乱的黄色和绿色。黄是枯黄,绿是苔藓略显晦涩的绿。花盆里的雨花石润湿着,听不见虫鸣,鸟儿也隐没了。

听隔壁的李姨说河沟边的大树下有一只死因不明,不知名的鸟。很漂亮的羽毛,蓬蓬松松,宛如一幅工笔的小品,拓印在地上。

它已经熬过了冬日,却仍然没有躲避掉某种不可预知,不可抵御的消亡。

但我的心思还是新鲜活跃的,虽然眼睛半眯着,视力模糊,手脚很凉,头发油腻,但鼻子连贯着肺部有呼吸,心脏带着脉博在有节奏地跳动。

擦干净门窗,再去收捡书桌和书橱。这里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尘灰,可能和我每天都要装模作样地读会书有点关系。

把旧台历撕碎,揉巴揉巴,丢进垃圾桶里。把完成了的想法,和未完成的心愿也丢到垃圾桶里。

今年只剩下二十几个小时了。

想法很多,心愿很多,但心想事成的少,事与愿违的多。唉,眼看着又过去了一年,又是碌碌无为,没有什么值得写下来的一年。


猫的眼皮都没抬一下,睡眼惺忪,却亦步亦趋,跟着我来到院子里。我拿抹布去把摩托车又仔细擦了一遍。老伙计陪我上山下乡,风里雨里,走过不少冤枉路。

猫把两只爪子搭到摩托车的踏板上,曲着身子伸懒腰。我蹲下来捏住猫的爪子,比我的手还要冷。它把头凑过来,眼睛里潮乎乎的,装着我。

——它一定懂得我这平地生云般的许多感慨。

生命如同那只鸟一样无常,有什么理由不去认真地回味每一件过往呢?

嘬着老酒,啃着鸡脚爪子,插科打诨的日子,看上去似乎很逍遥,其实是很无可奈何的百无聊赖。总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就好像是一滴墨汁滴到了宣纸上,慢慢地晕染开、发散开……

把今年陆续收到的书整理出来,下午随便抽一本我们本土国字号大作家的出来看。说心里话,不太喜欢。就好像我喜欢古旧家具一样,我还是比较钟情如同榫卯结构的文章,钉是钉,卯是卯。

明式家具简洁大方,线条流畅,一目了然。清代的虽然追求工艺,制作考究,但是它自然紧凑,而且赏心悦目。

但眼下这本还没翻几页,已经满眼都是胶水和浆糊。拼贴、组装,甚至是东一榔头西一棒乱钉一气的钉子。好像是中学生变换着语气,打乱了顺序在背书、抄书,没有多少自己的东西在里面。

二十八,洗邋遢。二十九,洗小狗。晚上得洗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温馨的灯光里,床上换了洁净的被褥,我也换上了新买的内衣。我却不能入睡,起身从书橱里找出我高中时代的日记本,一页页地翻过。

日记本里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年味十足。那时候没有禁燃禁放,只要小年一过,早已有此起彼伏的烟花不管不顾地开放在空中。

我忽然很想再握一支两百响的魔术弹,或者是夜明珠,看着它们一颗接着一颗,带着斑斓的色彩,带着音乐一般的哨音冲天而起。

燃烧的,迸发的,怒放的,不是火药,不是纸屑,是我年少轻狂,滚烫且直白的内心。

谢谢啊,再见了,2020年。每个人都会有无法安放的过往,学会拥抱自己,学会拥抱生活。风里雨里的人生,也许是未来可期,但也许是谁都不能够托付。

                ——于庚子年除夕前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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