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壶中岁月

我很小的时候便能喝酒,这个很小真的是很小,大概四五岁,当然这也是环境造就的。那个时候,母亲是酒厂的化验员,我的老家出黄酒,三四十年前还是小有点名气。酿酒的师傅来自绍兴,记得最牢的“饭有有切故(饭有没有吃过) 瓮(bang)累了(酒缸运到了)”。母亲负责化验室,每次从酒缸里打上一罐还未发酵完全的酒胚,而后化验微生物,发酵程度什么的。检测完,那杯中酒胚就是我的“儿童饮料”,酒胚很甜,酒精度很低,四五岁的小孩一喝也有三四两,母亲是不让喝的,趁着不注意背着她一口喝干,那股甜味至今难忘。

饮酒不醉人自醉

醉过之后,人总会醒的。那没醉过的人呢?永远不会醒。

绍兴师傅们常年在外,何以解忧唯有 “会稽山”。喝酒得有菜,于是我晓得了醉蟹、醉虾。当然那不是正宗的大虾大螃蟹,是酒厂边小溪里的小蟹小虾。拿一个海碗,把那新鲜的小虾小蟹倒了进去,加点作料,作料无非就是辣椒、醋、蒜、酱油等几种一起调制的,都是常见的东西,倒上黄酒,用另一个碗盖住。鲜活的虾蟹在碗里横冲直蹦,碗一个劲儿的响着,过一会,等到不蹦跶了,这些虾蟹也都醉了,这个时候就可以吃了,虾很鲜,酒很洌,记忆很久远。师傅们爱和我开玩笑,和我打赌看能不能喝下一碗黄酒。喝一碗给一块钱,那是80年代,一块钱可是了不得。想想我也是喝酒醅长大的,一仰脖子,一大碗黄酒下肚了。师傅们哈哈大笑,一会功夫我就呼呼了。那时还未上学,应该是人生第一次醉酒。

饮者留其名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小时候喝酒是闹着好玩,后来一直都不曾饮酒。工作后, 每到一处新单位,不管工作成绩能力是否胜任,先得在酒上一分高下。喝酒能看出人的性格,一场酒下来人的品性喜好也就分得差不多了,况且喝了酒以后,话匣也打开了,没了拘束,领导成了兄弟,长辈成了平辈,推杯换盏之间也就把对方摸了个底,而后不管咋的,见面能打个招呼,不熟的生疏的,酒是联系感情的。20来岁,有着酒厂练就的底子,酒桌上倒是难逢敌手,丰功伟绩颇多。酒桌上讲究酒文化,我不谙此道。主宾主陪倒是不会坐错,敬酒此类有些棘手。常常因为说不来话被罚酒,后来也不多说了,一两一杯,您随意,我干了!喝酒的次数多了,渐渐也喝出了点名堂。冬天寒冷,宜饮黄酒、白酒驱寒。夏天炎热,多饮啤酒,消暑解渴。有人喜欢喝高度酒有人喜欢喝黄酒还有人喜欢混着喝,有的喝酒必点矿泉水,有的酒后配牛奶,有人可以连续作战,有的只能喝单顿。地域差异,男女有别,身体素质更是大不相同,还有患病史,感冒用了先锋可不能再劝酒了,诸多事宜不能详表。喝酒的机会越来越多,但走心的好友越来越少了。说真的,我真不喜欢此类,常常有些迫不得已的意思。酒在其次,喝酒的人才是主要的。三五朋友间,没有名头,不用招呼,凑到饭点,什么目的也没有,没有干杯不用敬酒,自饮自酌,谈天论地,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没有目的的喝酒才是真正的喝酒。

喝过了黄酒、白酒、啤酒、葡萄酒,茅台五粮液,红高粱二锅头,威士忌伏特加,说来也奇怪,能够让人记忆深刻的,终身难忘的绝不是这些,还是母亲化验室里的酒醅让我回味悠长。都说食物有记忆,大概对于酒也是一样的。酒是粮食的味道,时光将这些记忆留存在我们的味蕾上, 随生而生,永不磨灭。

3年前,喝酒伤到了胃,反噬性又烧坏了喉咙,一直不敢喝酒。年龄渐长,对酒对事又有了新的认识。小时候喝酒的快乐是新奇,上班后喝酒的快乐是交际,年长后喝酒的快乐是酒本身。去年正月,去了一个不通公路的休宁木梨硔村,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我又喝到了那久违的清冽,想起古龙的话:“其实,我不是很爱喝酒的。我爱的不是酒的味道,而是喝酒时的朋友,还有喝过了酒的气氛和趣味,这种气氛只有酒才能制造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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