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先生与红旗小姐

  实习记者莫里正乘着生活区的电轨飞快地潜入地下深处。为了搞个大新闻的他，决定伪装成一个旅者和住在地底生活区的人们共度一天，他想着也许这样就可以体会到他们最真实的生活。“唯有经历过才能写出真情实感的文章来。”他这样想着，顺带瞄着头顶指示灯闪烁的数字，“我就是下一个记者之王！”

  随着窗外景物的飞速上移，属于地底特有的指示灯闪烁着温暖的光芒映入眼帘。他意识到自己的目的地马上就要到了。伴着车门开启的嘀嗒声，他走出了电轨。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在跟他挥手，上身白衬衫下身红裤衩的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蹦蹦跳跳的走过来。看见她欢快的模样，莫里眼前突然浮现出地上一种宠物犬的形象。如果这位小姐的身后有尾巴的话，那大概会像风扇一样吧。

  “你就是灰猫先生吗？”她面带希冀的说“不介意的话，请务必在我家小住一下，明天再出发。”

  “啊……”莫里有点奇怪“……你是？”

  “诶，不是约定好的吗？当初我也很奇怪，哪有带我到地上玩还什么都不要的。我也是半信半疑过来等着，没想到你还真来。”她自顾自说着，“你说等见面了再谈，现在总可以告诉我吧？”

  “这……”莫里低头沉思，难道这就是主编派给我的当地向导？灰猫是我在这儿的新身份？喔！主编，I get you！

  “不错”他轻咳了两声“作为地上三日游的报酬，你可要好好地带我领略这地下城的美景啊。”

  “嗨，小事小事。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地上的富人就喜欢地下这种调调。可我就想不通这地下千篇一律，哪有地上风景好啊？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多美啊！”她自来熟的拉着莫里的手往前走。“你可以叫我红旗，我就喜欢这种随风飘摇的感觉，特别自由。虽然我没感受过风儿，但我想象得到。”

  “地下其实没什么风景这我倒也知道”莫里开口，“但我就是很好奇，为什么这边的人们愿意主动放弃升上地面的权利？明明生活区里每一间房每月都能上去一段时间啊？”

  他随着红旗七拐八绕的来到一间房前，红旗刷开门，他自觉的把背包放在沙发上。这个房间十分狭小，甚至可以用逼仄来形容。但每个位置都被很好地利用了起来，虽然拥挤却不显凌乱。单人床边一只中型犬大小的蚯蚓慢悠悠的蠕动过来，卧在他旁边。红旗小姐搬了一张凳子坐下，骚了骚蚯蚓的脑袋，递给了他一杯热水。

  “这话有些说来话长，但简而言之，他们就像把自己当成了种子。”

  “种子？”

  “是啊，因为体验过地上美好的风景，所以才迫切渴望能永久的驻足在那里吧。于是才选择自己在黑暗的土壤里面默默地生根发芽。”

  “那你又是怎样看这件事呢？”莫里颇感兴趣地问道。

  “傻不拉几的”红旗小姐原本欢快的语气消沉了不少“也不想想以他们的工资到底要奋斗多少年。等他们已到垂暮之年时才能住进永久的、有阳光的家。那他们最后享受的时光与每个月分配到的地上时间总和相比又多得了多少呢？”

  “但既然他们选择了这条路，总有他们的道理吧？”莫里趁着唬撸蚯蚓头的空隙，赶忙确认了一下录音笔是否还在录。

  “理解，自己当房奴，幸福下一代。”红旗小姐砸吧砸吧嘴，“他们的孩子会更有竞争力，至少在起跑线上，比人家多了一套房，还是采光通透，地段优良的那种。”她长叹了一口气“他们的孩子可以不用像他们那样为了一套房而奔忙，可以尽情地追逐自己的梦想，想想都让人羡慕，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爹娘呢？”

  “你的父母？”

  “星际探索，几年都见不着一面，通话费贵的要死，挣得都是辛苦钱。所以这不我可要赶紧趁着青春年少，上去看看。再过几年我要是也被生活磨成了跟我那些邻居一样，那不就亏大发了！你说是不是？”红旗小姐猛灌了一大口热水，有点烫嘴咽也不是吐也不行，眉头皱得像个苦瓜。

  莫里一乐，看红旗的表现稍稍冲淡了有些沉重的话题，他话音一转。“那如果你到了地上，你会做些什么呢？”

  “拜托，灰猫先生！”红旗有点酸酸地说“我不是你们，不奢求能有一盆自己的植物，我只想亲眼看看蓝天和大海，朝阳与晚霞。在清晨的森林里，伴着露水，呼吸清新的空气。能亲耳听到那些会飞的精灵的歌声，亲身感受太阳的温暖。啊，那就是我唯一的渴望！”

  “那当你感受完了这些呢？你最终还是得不得不回到这里来啊。”莫里顺着她的思路，往下问道。

  “唉，那我大概就有些明白我身边这些邻居们了。真正见过地上风景的人，又怎么能忍受的了地下的压抑呢？”红旗小姐黯然地说，“我也愿意用我一生的时光，来换取一年地上春夏秋冬的轮回！春日的暖阳，夏日的碎雨，秋季的凉风，冬季的白雪……”

  莫里一愣，内心突然有些触动。

  ……

  那场面基之后，莫里带着红旗小姐乘坐电轨直上地面，让她好好地感受了一下梦寐以求的云卷云舒，花开花落。虽然觉得这种社会问题并不是一时可以解决的，但他仍把这件事写了下来，且当做是一个记者的职责。

  那篇报导的最后如下：

  “其实”红旗小姐沉默良久“永远在地上确实是一个值得努力的目标，

  “但我没有立场要求我的父母也像我的邻居一样。而且如你一般的地上的富人，大概也有你们的烦恼吧。”

  ……

  “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有值得期许的未来。那么虽然他们在某一方面有各自的不幸，但是，能够为了目标而努力，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