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下的鸟

 

  汪善浩

6月30日那天早上，我开车去礼源某山脚接山泉水，在返回途中经过凤凰山的废弃石宕转弯处时，一只蜷缩在路面的鸟映入了我视线。

它趴在危险的路中央，形态居然与趴在鸟巢里一般自若，我窃笑，一只狂妄自大的笨鸟，不出数秒，车子呼啸着近前，让你成为一只闪着翅膀逃之夭夭的惊弓之鸟。车子将近，它依然如故趴在那儿，好大胆子，还真跟我杠上了。

我下意识地减速，因顾及后备箱里的水桶不被颠翻，不敢猛踩刹车，70多码的车速容不得我多想，远避它显然来不及了。车子底盘高，它趴于路面蚊丝不动，伤不到它，我目测好汽车的纵向中心线，果断地往它头顶飞驶而去。

提到嗓子眼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就从车底后方传来几声“嘭嘭嘭”的清脆碰击声。罪过！罪过！避过了前轮，还是躲不过后轮，一阵惊悸过后，汗毛疙瘩竖遍了我全身，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听那声音，八成是轮胎把鸟儿的五脏六肺都挤爆了。我想驻车探个究竟，侧头窥视反光镜，后面有车辆紧紧尾随，司机已按响了不耐烦的喇叭声，我只能硬着头皮缓缓前行。

可怜的鸟儿！广袤的天空才是你自由翱翔的舞台，为何要降落路面螳臂挡车！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被毁在我的车轮之下，这是滥杀生灵？还是一场避之不及的意外事故？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

因不善鸟类品种的鉴别，我凭着那短暂一瞥的记忆，依据它的体型大于普通麻雀的轮廊及一身灰色羽毛，猜测十有八九是斑鸠。当下，探讨它是什么鸟显然已无意义……

看着车窗前方空中自由飞翔的小鸟，我的心隐隐作痛，双手把着的方向盘倍感沉重。我们身处匆忙的人世间，只顾自己迈着匆匆忙忙的生活步伐，全然惘顾了与己为邻的小生灵的生命安危。

沮丧，内疚，伤怀，迫使我将要窒息，忐忑不安地行驶回家，我懵里懵懂地卸下了后备箱里的山泉水，却无力卸下心头的自责与不安。

妻子见我趴在地砖上对着四个车轮子东张西望，不解地问：“轮胎咋啦？”我顾不及解释：“你赶紧找个空纸盒来。”又起身找了一柄小锄头，连带纸盒扔进后备箱。妻子一脸茫然，怔怔地看着我开车离去。

我脑子里闪过一只灰色的鸟横死在路面，被来往车辆的轮子重蹈复辙地碾压而过，鲜血四溅，内脏散尽，最终成了一片干瘪的血渍斑斑的皮毛黏贴于柏油路面。现在，唯一能聊补遗憾的便是尽快把死鸟清理埋葬，让它干净体面地飞向天堂。

加大油门，我飙车重返“事故现场”，暂且让自已实现一回年青时候的警察梦，仔细勘察“案发现场”，只见路面一溜零碎散落的灰色羽毛，没有一滴血迹，更没有鸟的影子，我心稍有宽慰。

模拟影视剧上警察破案的过程，我沿着路边的水沟前前后后地仔细勘察。结果天遂我愿，干涸的水沟里找不到一点有关证明鸟死去的蛛丝马迹。

我长长地嘘了口气，根据现场研判，鸟儿很可能是受了重伤不得已滞留在路面中央休憩，所以才面对飞驰而来的汽车置之不理。也许，那个时候，它正在无言地向人类发出救助，无知的我，居然没能读懂它的行为举止。

当我开车从鸟的正上方飞驰而过时，它警觉到生命危在旦夕，用受伤的身体奋力搏击腾飞逃生，撞击到车子的底盘塑料板，它本能地向上挣扎，发出了“嘭嘭嘭”的响声，碰落了一溜零散的羽毛。当时内心惶恐的我，错觉为是鸟儿遭受到了后轮子的碾压。

可以推断，鸟儿虽然遭受了惊吓，大约没有生命危险，或许现在它已拖着带伤的躯体回到了温馨的鸟巢，回到了它的同伴身边。不过，无法判断它受伤的程度，我虔诚祈祷，遥祝鸟儿转危为安，无恙如初。

此时，我的心绪平和了许多。但愿，一切无碍；但愿，我与鸟儿都是虚惊一场。

    2023.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