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王小波

第一次知道王小波这个人是2001年。当时最火的BBS西祠胡同有一个版块叫“王小波门下的走狗”。

我这个人挺特的，从小到大，没有过一个偶像，甭管是科学家、政治家还是娱乐明星，没有崇拜过任何人，大概属于那种粉丝绝缘体质，也因此，不太能理解自愿当粉丝的人是怎么个心理诉求。我想，王小波是什么人，值得别人给他当走狗？这群人也是无聊，给人当个走狗还当得挺洋洋得意。

我这个人还有一大优点，寻常的街头打架斗殴和街坊飞短流长我都绕着走，生怕被误伤了脑壳或意外泄露了自己的黑历史，但对不会伤及自身的八卦却特别有钻研精神。我先看的是最著名的那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还看了那篇给他外甥做思想工作的，拉拉杂杂还看了几篇，觉得这人算得上有趣。然后看的是《黄金时代》。

那时，我刚刚当了娘，正热衷于热泪盈眶型鸡汤文和倒牙酸型抒情美文，换句话说，那时我还是一个假正经，不对，是假不正经，所以，我一下就被黄金时代给吓坏了，觉得这书简直是诲淫诲盗啊，大毒草啊！

21世纪第一个十年里，王小波火得不行——人死后成名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觉得有必要重读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我仍然还是很难欣赏他的小说，比如，《寻找无双》，好玩是好玩，但看得我头晕眼花找不到东西南北，好在这种小说没有被选到高中课本里分析中心思想段落大意，否则读的时候倒是乐呵，读完了就得骂娘。

但我的确喜欢他的杂文，废话特别多，一个主题一个观点，能写十几篇杂文在各种杂志上翻来覆去赚稿费。啰嗦是啰嗦，读起来却很快乐。更不要说，他的文章特别有助于正三观。

最近把他的全集又翻出来看，对他的小说的接受力强了一些，但最喜欢的仍然是他的杂文，他沉默了四十来年，一旦开口，简直就是个话痨，一个有趣的话痨。思想的乐趣被他写出来，那么生动，那么引人入胜。

要说起来，别人是通过王小波认识李银河，我倒是从李银河看到王小波文字里没有表达的一面：能欣赏得了李银河这样有思想、有深度、有个性、却又不漂亮的女性，这种男人当得了“特立独行”这词。

当然，我觉得最好笑的事还是“王小波门下的走狗”这个词儿，以个性自由立于世的王小波如果知道自己门下有一群走狗，会不会觉得这是世间对他最大的嘲讽：难道我的文章都读到狗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