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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好,打扰了!,我是崔雪的朋友!”率先走进雅间的中年女人端着酒杯,姿态优雅地朝大家点下头。
背对房门的崔雪回身站起来说:“唐嫣姐呀,你这是……”
中年女人笑眯眯说:“小雪,我这是过来给你敬杯酒,不然你会挑姐的理……”她略微举举手中的酒杯。
崔雪马上回转身,挎着女人的胳膊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姐姐叫谭嫣,是交警支队副支队长卞江的妻子,刚才来酒店的时候碰见了……”接着,又把沙默、欧阳若岫和洛志伟分别做了介绍。
谭嫣笑吟吟把站在身后的高个子丰腴女人拉到身边,正要介绍,欧阳若岫微笑说:“不用介绍了,我们都认识的!”
谭嫣惊讶地扭头看同来的女人,那女人扑哧一笑说:“是的,我们是好朋友哩!”
“哎,这是怎么意思,我还不认识呢?”崔雪叫了起来。
谭嫣说:“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蓝天使美容中心老板芸……”又拍拍崔雪的胳膊,“哦,这位是崔雪,在市委宣传部工作,是市公安局廖局长的新婚夫人。”
欧阳若岫让两个女人坐定后,问芸:“你们这是……”
“谭嫣姐是我的好朋友,最近常到我们店里,今天,我找几个人过来聚聚,没想到遇见各位……看来,莲城还是很小呀!”芸对欧阳若岫说,可目光却在沙默脸上扫过两次。
沙默开始见这女人面白如玉,颇为面善,却又记不得何时见过,一听蓝天使三个字便想了起来。
谭嫣说:“今天结识各位,尤其是沙主任,真是荣幸!其实,小雪办婚宴那天,我好像见过沙主任和欧阳二位……只是我们不在一张桌上,听说,沙主任还是廖局和小雪的月老呢!”
“哦……”沙默点点头,见这女人仪态端庄,气质不俗,身上似乎也有一种警官气度,便问,“谭女士在……”
“对了,怪我忘记介绍了,谭嫣姐也在交警支队工作,哎,你们知道那个女子交警中队吧,就是在市中心广场执勤的那些小女孩儿,都归谭嫣姐管,她是教导员!”崔雪马上补充。
“哦,难怪谭姐眉眼之间有一种英气,让人敬畏!”欧阳若岫赞许说。
谭嫣不好意思摆摆手说:“年纪大了,哪里还有什么英气,不过是职业习惯罢了,倒是欧阳妹子足够美呀,不输电视里那些明星的!”
“是呀,其实欧阳这气质,一些明星还真没有呢!”在一旁的芸插话说。她在别人说话的当口,一会儿瞧瞧沙默,一会儿瞅瞅欧阳,时不时还会瞄瞄洛志伟,不知心里在琢磨什么。
崔雪扭头对芸说:“芸姐买卖做得好大呦,这个蓝天使我早就听说了!”
芸说:“不好意思,靠一些好姐妹们捧场,还算可以,以后欢迎崔领导指导!”
谭嫣说:“是啊,以后你没事过去玩,也可以做做美容,芸老板心里有数的……”说完,颇为神秘地朝崔雪眨眨眼睛。
“得,我这农村妹子,浑身土腥味儿,可进不得那高雅的地方……”崔雪推辞。
芸说:“欧阳,你和崔领导是好朋友,以后常带她去玩吧!”
欧阳若岫很配合地点点头。
谭嫣起身端起酒杯说:“耽误各位喝酒了,这样,我和芸给各位领导敬酒,尤其沙主任是大领导,谢谢赏脸!”说着,依次与各位碰杯。
芸一边与沙默碰杯,一边说:“不知沙主任还记得我吗,我可是欧阳的好朋友哩!”
沙默笑吟吟说:“当然记得呦,这应该是我们第二次碰杯了!”
大家一起举杯,有的一饮而尽,有的浅尝辄止。洛志伟也略微抿了一口,芸便嚷了起来:“哎,这可不行啊,我和谭嫣姐过来,你也不豪爽一下,听说最近你们两口子都春风得意,是不是瞧不起我这个个体户妹子了……”
洛志伟窘迫地地看看酒杯里不到半杯的啤酒,露出为难之色,见大家都注视着自己,便红了脸说:“你总是欺负我,小心我找卓文算账……”说完,一仰脖把酒倒进口中。当办公室主任之后,他也开始多多少少喝点酒,虽然是象征性的,但至少不至于冷了场面,让大家扫兴。
谭嫣说:“崔雪,这座酒算我的!”
崔雪还没反应过来,欧阳若岫就说:“谢谢谭嫣姐,这不合适,我们有安排的!”
崔雪说:“对啊,不必了!今天定好了是姐夫算账。”
谭嫣说:“今天结识了沙主任,我们也表示一下嘛!”说完看了一眼芸。
芸马上说:“对啊,你们别争了,就让谭嫣姐办吧!”
正在争执不下,沙默说:“我看啊,由志伟办吧,这种事还是男人来承担更好!”
谭嫣笑了:“既然沙主任体谅我们女流,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聚,小雪啊,这件事你可要上心,哪天请沙主任和在座几位参加我们的聚会呦!”
“好啊,行,我负责!”崔雪高兴起来,马上应允。
两个女人离开后,沙默一沉脸对崔雪说:“什么事你都揽,人家不过是客气一下,看你高兴的!”
崔雪说:“我又怎么啦?人家冲我来的,怎么也要给些面子的!”
欧阳若岫说:“这个谭嫣姐不简单,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谈吐不凡,挺有范儿!”
“对啊,”崔雪接过话说,“欧阳有眼力,她在公安系统可是有号的,不仅工作能力不一般,待人接物也是一流,认识的人大都给她面子,听老廖说,系统内的女人,她是大姐大!”她不无羡慕。
洛志伟红着脸插了一句:“一看就是社会人!”
欧阳若岫若有所思点点头,她想起了章敏芝。
几个人又闲聊一会儿,沙默看看手表,之后说:“看来,老廖是不能来了,崔雪你得替他喝了!”
崔雪也有些着急,就拿出手机要拨号。沙默摆手示意她不要挂。但崔雪还是挂了过去,说了几句后,挂掉手机。
“他回来了,说出了一个什么案子,他直接去了现场,今天是过不来了!”她有些沮丧。
洛志伟比崔雪还要沮丧,心想,见这个公安局长怎么这么难呢。虽然如此,他还是笑着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换个地方轻松一下,唱歌怎么样?”
时下流行的是,喝酒仅仅是聚会的开始,或者说只是一种铺垫,之后还必须进行卡拉OK唱歌,倘若是男人,还要有洗浴按摩,乃至于打牌等流程。洛志伟自然明白这些规矩,作为东家,必须做出邀请。
“好啊!”崔雪率先响应。
沙默说:“你们去吧,我就免了!”
“你要不去,我也不去了!”崔雪懊丧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人家请你去玩,跟我有什么关系?”沙默觉得好笑。
“我想跟你唱歌呀!”
“哦,老廖不来陪你唱,你就抓我做垫背的,想得美……”沙默有意调侃她。
“得,你可别提,他哪里会唱歌呀,”崔雪扑哧笑了,“那几天高兴,他就在屋子里哼哼,我一听啊,心都碎了,你们猜怎么着,他倒很动情,可歌到他那嘴里,就没有一句在调上,把我乐得……一通前仰后合……你猜他说什么,他问我,很认真地问我,怎么?我唱得不好吗?哈哈……”
崔雪一边描述一边掩口笑,欧阳若岫也随着掩口而笑,连沙默和洛志伟也都忍不住笑了。
俄顷,沙默看着两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说:“这老廖啊,没看出,还蛮有生活情调的呢!不过,那我也不想去,心里事情多,哪有心思唱歌!”
“是不是领导做大了,尽想着当官,对了,应该是惦记着去省里当大领导吧,就懒得理睬我们了?”崔雪止住笑,心直口快,毫无顾忌说。
“那倒不是,和你们在一起,我一直很快乐,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是一个当官的,有时反而觉得当官是一种屏障,在人与人之间形成一种隔膜和疏离,也让人变得虚伪,变得冷漠,我是觉得……”
“既然沙老师不想去唱歌,不如我们去听歌吧,怎么样?”欧阳若岫提了个折中的建议。
沙默再也不好推辞,便点头应允。几个人离开酒店,一钻进切诺基,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洛志伟就说:“我带路,去‘九歌’!”车刚启动,欧阳若岫在后排拍拍驾驶席椅背问:“沙老师,开车能行吗?”
沙默微笑着摇摇头。虽然没有经过专业系统的驾驶技能培训,但他对于车还是颇有感觉的,而且驾驶稳健,反应灵敏,所以,也常微醺之后开车。尽管也曾有过小刮小碰之类的情况发生,不过,并没有出过什么大事故。然而,每次单独和欧阳若岫出去,她则坚决不允许他喝酒。
崔雪说:“我也想学开车!”
“那好,没事的时候,你就拿这辆车练习,不过啊,我可当不了你的教官,还是让老廖教你吧!另外,我猜他还不一定会同意呢!”沙默一边转动方向盘调头,一边说。
“你们真是好哥们,他还真是那个意思呢!”崔雪说着撅起嘴。
进了九歌音乐厅,几个人在二楼侧对舞台的地方觅个桌子坐下。音乐厅人不少,人们围着一张张小桌子,呷着啤酒、洋酒或者饮料一边听歌,一边聊天,每个歌手上台后会有点歌环节,下台前也有献花的,格外喧嚣热闹。
一个拄着单拐的男歌手,挎着吉他登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洛志伟指着他对沙默说,他唱得好,尤其是那首《小薇》唱得很感人。恰巧,这个歌手的第一首歌就是《小薇》,几个人听了觉得确实不错。
崔雪说,真好,写这首歌的一定是个多情男人。洛志伟突然冒出一句来说,也是个惯女人的男人。沙默和欧阳若岫不知他用意何在,都没吭声,倒是崔雪一拍巴掌说,对,是这个意思。
歌声一落,各种掌声、怪叫声、口哨声此伏彼起。
沙默并不反对听歌,在曼妙的歌曲营造的温馨氛围中呷着啤酒,不失为一种高雅和艺术的生活情调。只是,他觉得环境有些嘈杂,与其说是音乐厅,毋宁说是晚间马路旁的大排档。这让这种高雅和艺术大打折扣,而变得粗糙和庸俗。他探头朝下面一层的大厅看看,听歌的大都是一些年轻人,而且有些流气,言语粗鄙,举止放肆。便明白,这里是各种社会人出没的地方,似乎并不适宜他这种官员光顾。
沙默微微蹙眉,扭脸问正跟着歌手哼哼唧唧的洛志伟:“怎么选了这个地方?”
“和朋友来过几次,觉得挺热闹!”洛志伟回答。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气氛。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来电话的是扬国威。沙默便来到楼梯旁一个相对僻静之处。扬国威说他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不适合继续工作了,他和市委组织部领导说了情况,上面也同意他退二线在家养病,听说最近教委系统要调整干部,希望沙默能考虑一下他的一个建议。沙默觉得还是有些嘈杂,便让杨国威略等片刻,他下楼回到切诺基里继续谈话。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参与工作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公私分明,过于原则,在教委工作几十年,可以说没给自己谋什么私利,尤其在干部问题上更是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一步,现在要退了,又觉得有些事情过于苛刻了,有些不近人情啊……”
扬国威一番话推心置腹,饱含感慨。沙默听了,心里为之一动。他说:“杨书记的事情我听说了,身体要紧,为莲城教育你可谓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尤其对我给予的支持和襄助……这样,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竭尽全力促成!”
“好的,有老弟这番话,我就放心了!”杨国威咳嗽两声后接着说,“是这样,一中的副书记上官清婉是我的老同学,副书记做了多年,工作上兢兢业业,年纪也不小了,早就应该解决正职问题了,我呢,总是顾及一些舆论和阻力,所以也没太上心,就一直悬而未决,现在要退了,只好拜托你劳神费心,尽量帮助解决了,也让我这老脸有些光彩……”
“杨书记,你放心,这件事我答应你!”沙默沉吟片刻后说。
通话结束,沙默无奈地摇摇头。几天来,关于干部调整的电话来自方方面面,不绝于耳。不过,扬国威说的这件事他一定要办。
对于杨国威与上官清婉的事他早有耳闻。他们不仅仅是大学同学,而且还曾经是一对恋人,但由于三十多年前的特殊历史原因,两个人最终没能走到一起,扬国威另组家庭,而上官清婉独自一人始终未嫁,对此扬国威始终存有一种愧疚感。按照上官清婉的工作能力和水平,确实早就应该是重点高中的正职干部,可是扬国威是老一代大学生,即重感情又有些怯懦,唯恐别人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尤其是前段时间王旗和戚雪的事情在教委闹得沸沸扬扬,更令扬国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正确的提议都不敢主张,以至于错过几次机会。
对此,沙默既有同情,也有不悦。他认为,在这件事情上扬国威的态度并不能说明他具有更强的原则性,因为他的出发点还是以自私为基础的,他怕引火烧身伤及羽毛,某种意义上说,还是一种自保。所以,无论从工作角度还是感情角度来评价,他都是个畏葸者。
在沙默看来,原则必须讲,但这并不排除讲感情,感情与原则之间并非对立关系,而是相对关系,有时甚至相融。只讲感情,就会以丧失原则为代价,只讲原则,就会扼杀感情,两者都是一种绝对化,也都是对事业和感情的不尊重。他想,自己能做到举贤不避亲,他有这种魄力和冲动,但做不到大义灭亲。或许,这就是他的文人气质抑或情结。他是个理想主义者,总是渴望在这个世界诡谲的的对立中关系中寻觅一种融洽关系,尽管这很难,但他始终认为可以的,而且为之努力。
他准备回音乐厅,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地方,但还是觉得应该给欧阳若岫和洛志伟这个面子,自己一走,岂不是搅局。他跳下切诺基还没有关门,手机又响了。他有些抵触地看看号码,居然是江中蛟,便重新回到车上拉紧车门。
“还在外面?”这是江中蛟第一句话。
“是的,领导!”
“听说你们教委要搞干部调整?”
“是的,我考虑到很长时间没有动了,干部群众都有呼声,而且,一些专业干部也不太胜任,所以……”沙默多少有些忐忑,心想,不愧是市委书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消息灵通啊!
“嗯,应该搞一下,教育部门可是培养人的重要部门,是不可或缺的意识形态,现在要发展教育,首先要有一支业务过硬的专业管理人才队伍,这是教育发展的前提,你的这个做法很及时,有远见……”
“领导如此肯定,我更有信心了,不过啊,有难度!”
“哈哈哈……”江中蛟大笑起来。
“人人都在争权,你知道权力最核心的是什么吗?是管人权,无论管钱管物,还是管天管地,最终都要服从于管人这个权,这个权才最大,所以,也最难。当官不容易,尤其是管干部的官更不容易,我理解你,是不是电话多了啊?不过,这很正常,谁都想升官嘛,你是知道的,那么多古代文人骚客甚至圣贤也大都是想当官的,孔子就是个最典型的代表,周游列国干什么,不就是想得到一些国君的认可,推行他的政治主张嘛,这是一种政治抱负,至于那些钻门盗洞、跑官卖官的人也是不少的,所以啊,人家找到你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关键在于我们怎么认识和对待这个问题,绝对的大公至正,铁面无私,应该是不存在的,就是包青天也还是讲感情的嘛,反过来,绝对的任人唯亲,排除异己,置事业与原则于不顾,也是绝对不允许的,在这个问题上,我还是相信你的,知道为什么嘛?就因为你的初衷出于对事业的责任感和担当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想即使自己走了,也要给莲城教育留下一支懂专业有能力的教育管理队伍?”
一直仔细聆听的沙默这才不好意思地说:“是的,领导明鉴,是这个出发点,不过,能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还不知道!”
“放手干吧,冯至有首诗我很欣赏,他说:‘向何处安排我们的思想?但愿这些诗像一面风旗,把住一些把不住的事情’怎么样?把它送给你!”
“谢谢领导,我明白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明天省委组织部中华部长来我市搞调研,准备和你谈谈,你有个心理准备!”
“哦,谢谢领导厚爱!不过,是不是关于调任的事?”沙默有些忐忑。
“说是吧也不是,说不是吧还有关联,你也不必过于紧张,我估计是接触了解一下而已,平常心对待即可,说起来,他那个秘书还是你给推荐的呢!本来,我想带你去省里见他,既然他来了,我们也就免得来回跑了!”
“这个功我可不敢领,那是领导的力度!”
“好了,不多说了……哦……对了,要不是蔡芳在旁边提醒,我倒是忘了,飞龙刚才来电话说,那个笔记本电脑配置很高,对于他学习帮助很大,孩子说谢谢几位叔叔呢!”
沙默高兴地说:“是吗?那就好,管用就好!”
挂断手机,沙默返回音乐厅。在门口,迎面碰上几个酒气熏天、骂骂咧咧的男人,沈默侧身让几个人过去,见他们走向一台停在音乐厅门前的一台灰色本田雅阁。沙默本来不认识各式各样的进口车,是司机时不时谈起,他又自己开了车,也就渐渐有了兴趣,认识了一些车辆的标识。
这时,崔雪急匆匆迎面跑来,看见沙默大声叫道:“沙主任,那几个人把洛志伟给打了,别让他们跑了!”
沙默大吃一惊,一扭头,见那辆本田雅阁已然启动正急速调头,他急忙伸手拦住准备奔出门去的崔雪说:“别去,危险!快记住车牌号码!”沙默多少有些色盲,光线不足的时候视力不是很好。
本田雅阁一加油门,瞬间沿着小巷飞快驰去,消失在暮色之中。
这时,欧阳若岫扶着鼻口流血的洛志伟也走出来,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女人。沙默急忙启动切诺基,对洛志伟说:“怎么样,能坚持的话就先去报案,然后再去医院看病!”洛志伟捂着口鼻点点头。
路上,崔雪气呼呼讲述了事情经过。
沙默出去接电话,崔雪被楼下一桌熟人发现,便招手请她下去,崔雪心情好也喜欢被人恭维,就拉着欧阳若岫陪她下楼去走个过场。闲聊一会儿,崔雪收获了一些恭维之后,两人转身返回楼上。楼下小桌子摆得密密匝匝,再加上人来人往十分拥挤,通行有些困难。在经过一张桌子时,崔雪的风衣袖把一杯酒剐落地上,酒杯碎了,崔雪急忙道歉,欧阳若岫也喊来服务生,准备赔偿一瓶酒和酒杯。那张桌上是几个男人,开始有些不悦,后来见是两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忽然变了口吻,其中一个嬉皮笑脸说,两个妹子不用赔了,我们不缺酒,就是缺美女,你们坐下来来陪我们就可以了。说完几个人坏笑起来。崔雪本来就闯荡,现在更是无所畏惧,杏眼圆睁说,不赔就算了,嘴可要干净点。另一个男人说,挺厉害啊,我就喜欢这种类型的,有辣味。欧阳若岫拉拉崔雪说,走,别理他。两个人转身准备离开,第一个男人有些羞恼地说,就这么走啊,说着居然伸手扯住崔雪的风衣袖子。崔雪一甩手,同时踹了那个男人一脚说,滚开,找死啊。本来坐着的男人站起来,恼羞成怒叫道,你这臭娘们,还敢动手啊。这时,从楼上下来的洛志伟马上把欧阳若岫和崔雪拉到一边,陪着笑脸说,对不起,哥们,我们加倍赔偿。男人乜斜洛志伟一眼说,谁是你哥们,你是干啥的。洛志伟说,这是我老婆。第二个男人笑了说,你小子行啊,两个大个老婆。洛志伟连上挂不住,虽然知道这些社会人不好惹,但想到沙默和廖广德的力度,便豪气顿生,说,朋友,别给脸不要脸。三四个男人立刻脸色陡变,都站了起来。欧阳若岫急忙向后拉洛志伟,崔雪说,别跟他们废话,我打电话报案。第一个男人说,来,我等你报案,说着一挥拳砸在洛志伟脸上。另一个男人说,我就是公安,去报案吧,也伸腿踹了洛志伟一脚,接着几个人对洛志伟拳打脚踢,之后扬长而去。欧阳若岫和崔雪两个女人哪里见过这种情形,一时目瞪口呆,等到那几个人走了,才想起来搀扶洛志伟并追赶那几个人。
沙默一言未发,默默听着。直到最后才问了一句:“崔雪,记住车牌号了吗?”
崔雪点点头。
“放心,跑不掉的!会有他们好看的!”
他们先到医院看病,洛志伟的门牙被打掉一颗,左眼也出现淤血,沙默让照了相。之后又到音乐厅所属辖区派出所报了案。这时,廖广德闻讯赶来,再简单听了情况之后,廖广德拍拍洛志伟的肩膀说:“洛老弟,你受苦了!”
洛志伟终于见到了廖广德,只是没想到是在这种尴尬的情形之中,他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没事!”
派出所值班所长本以为是一般的酒后斗殴事件,可一见市局局长亲自驱车过来,大吃一惊,又听出这几个男女都是市里干部,尤其那个瘦高个女子,居然就是局长夫人,吓得马上给所长和分局长挂电话。很快,所长和分局长、分局政委闻讯陆续赶来。
廖广德也没说什么,只是要求他们按照程序正常办案。分局领导哪里敢怠慢,马上安排警力,查封九歌音乐厅进行调查取证,又根据崔雪提供的那个本田雅阁车牌照号码进行调查。分局政委和局长又问沙默还有什么要求。
沙默说:“这件事情很恶劣,那个自称是公安的人很嚣张,我只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真公安,还是假冒的!”
廖广德说:“是的,无论真的假的,警察纪律或者法律摆在面前,他都吃不了兜着走!”
离开的时候,廖广德安慰洛志伟几句,让洛志伟安心治病养病,对这件事情他会有个交代的。毕竟,洛志伟是出于保护崔雪的缘故而被伤害的。洛志伟咧开浮肿的嘴唇说:“没事,谢谢廖局长!”
沙默准备送洛志伟和欧阳若岫回家,崔雪也钻进廖广德那辆白色奥迪警车。临分手前,廖广德搂着沙默的肩膀到一边,面色凝重地说:“老弟,这崔雪也够不省心的啊!”
沙默知他心里喜欢却故弄玄虚,就说:“是啊,你以为呢?现在小老婆哪个是省油的灯!”
两个男人相视大笑起来,弄得等在两辆车中的人莫名其妙。
笑声落尽,廖广德压低声音说:“别说,我还真喜欢她这种泼辣劲儿!”
“看你老兄美的!”说完,轻捶了廖广德一拳。
之后,两个男人优雅地挥手告别,分别登上两辆车,驶进夜色中。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