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

        这条从乡下娘家通往市区小家的路约摸百余里路，自参加工作至今已走了20余年。也不知为啥那么多年的来回倒趟途中竟会没有半点思索，记忆中永远是老父亲的电话“到哪里了，可以炒菜了吗？”。如今，不惑年纪，仍旧是这一路回家途中处处皆感伤！

        我14岁上初三时便寄宿了，记得每天破晓前早起炒些剩饭吃了，顶着墨黛之色的晨昏走9里路去上学了，摸黑几里地天才真正放亮。每次周一去的路上我会想哭，因为一周的孤单见不着妈妈。每每放晚学不寄宿的孩子回家，看着火烧云的晚霞总是心里隐隐作痛。也不知哪日才断了这娘隐。

        18岁由爸爸领着我进城正式参加工作上班，一个万多人的国企棉纺织厂职工医院。记忆中那之前的所有岁月一直在乡下（除了上学），极少踏出乡村的地界，唯独有进城的印象是一次我的腿“瘸了”进城看病，妈妈背着我。一次是因为考试名列前茅爸爸带我进城逛了滨湖公园。好像只是去了一趟留影一张便回家了，至于那张外裤下漏出红色带白条边缝的珍贵照片去了哪里早已不得而知。

        刚上班的那几年，我的晚夜班一周一倒，虽然年方二十，却总是没有节目安排，每到休息一周仍旧是安排坐大巴回乡下老家。一出晚班便从德山转车到总站，坐上大巴，一路泥泞一路颠簸乡级公路。一路想的是回家的美食竟全然不知路的颠簸。从未曾欣赏过沿途的风景，因为除了绿油油就是黄澄澄的稻谷与油菜，更不用说气味。都是熟悉得不得了的家乡味。回想班车的年头应该有8年之久。

        记得大约上班两年后吧，一回老母亲进城开会来看我陪了我一天，母亲将要回去之时我哭了，全是不舍。现在回想当时的心情，就像我被放逐到一个地方流浪，不再管我，只剩孤独，害怕，再后来一些业务熟练了，同事关系更好了，就再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

        06年3月几辆桑达那把我从娘家迎进城正式落户生根。回家的次数猛然减少，因为有了夫有了娃有了新的烟火与依恋。逢年、节、父母生日还是会回的，所不同的是大巴换成了小车老公驾驶，我永远的位置后坐带娃，一娃，俩娃，好动的娃到长大能坐稳不吵的娃，一路违和一路逗乐、一路欢笑、一路吵闹。在路上我只是想你俩可不可以睡会儿安静一会儿让我耳朵清静不用担心磕着碰着，但总是争抢哭闹..............公路越来越宽了，也越来越平了。回家也越快速了，高速也通了。路那头还是父亲的电话“到哪里了，还有多久开饭合适...........父母在你尚在来路！

          儿子今年13，女儿3岁。从去年底开始我铆足了劲第一次自己驾车从高速带俩娃回家，没有安全座椅，也不知是谁借给我的勇气。果不其然，出家门10分钟后为了找高速入口因为路痴因为长久的依赖（先生），硬生生的绕着家的半径圈都多跑了几十里路最后不得已求助先生才开上高速，一路惊险安全到家。女司机就是这样练成的！

        每一回老娘亲进城来都是坐班车，我从来没有接过她。也是20年这一条短短的路长长的线牵着母亲和我。每回老人家进城包袱家伙什还不少，时令瓜果蔬，肉蛋禽，衣服满满的硕大几包。不知强弱的老娘每次的洪荒之力是怎么完成从班车到我家的。她出门时定有老爸送她，可是来我家我几乎没去站里接她，永远的托词上班忙走不开。她自己到我家短暂休整后帮我准备晚餐土产宴。那一条线牵着我回去时总有一顿丰盛在等我，也是那一条线牵着母亲来我这里还是为我备饭。那一条线路我回去时自地库打火开车直到母亲家的禾场。那一条线路母亲来我家总是倒三趟车还肩背手扛运输土货。

        昨天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家接母亲大人进城。一边听着音乐一边踩着油门，一边吃着粉色火龙果欧包，心情顿时有飞起来的感觉！那份一个人的自由，那份潇洒、那份驾驶着的听风之感，那份对自己也可以的笃定，那份不知名的自信傲娇.........

          风呼呼向后，高速隔离带的松树向我点头，红的，紫的粉的紫薇向我招手，像极了欢迎回家的手势，也像极了我喜欢的水彩画和油画棒画的样子。一路粉彩向前延升，模糊成无限的梯形接着天边的云彩。现在脑子里还是那一路粉紫带白桃红夹着柳绿的影影绰绰。

        稳稳的驾驶中，我全然忘记了老父亲的叮咛，一路狂超大卡，大货向前向前........不知为啥此时村上春树的文字飘进思绪：关于跑步，有的瘦人是不需要的，因为他天生优越，而有的人是不得不自律而跑的，因为你付出努力才能瘦，然而怎不可以转念一想呢，那些你不得不做不得不坚持的习惯看似才追平别人，其实早已丰满了自己。

———2020年5月x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