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植物——漆树

                  汪善浩

去山边散步，无意间看到路旁的灌木丛里笔挺地立着一株野漆树，红绿相间的叶片光彩夺目。我条件发射地头皮发麻，使我想起当年曾深受其害的痛苦，至今阴影不离。

七八十年代的孩子总喜欢野在山上。有一天，我哥哥早上起来莫名其妙的满脸疙瘩，整个脸浮胖得像猪头，双眼肿胀，像电影上的怪兽，煞是吓人。

母亲说是山上触碰了漆树，得了漆疮，用菜籽油给哥哥涂抹。哥哥用手不停地挠，疱疹被抓破，黄水横流，叫苦不迭。听说漆疮要传染，我每天不敢正视他，像躲瘟神般地避着哥哥走。

大人说，碰上漆树，只要口念“咒语”就平安无事。有一次，上山割草，果真狭路相逢了，我口里振振有词：“你是七（漆），我是八，见你就要砍。”话音未落，我便挥起镰刀使劲砍去，颀长的枝干“嚓”地一声被劈成二截，带叶的上枝一头栽于地上，仅剩创口的一层薄皮藕断丝连地垂挂于下截的枝干上。

“咒语”中的“八”字，是指“八树”，传说是漆树的克星，至今我仍然不知这“八树”为何物。只见漆树枝干的断裂处，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白色汁液，我得意洋洋，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渺视着它，趁兴又挥舞了几刀以解心头之恨。

第二天还没天亮，我在睡意朦胧中，被脸上皮肤紧绷绷的难受感惊醒。又挠又抓，镜子里那个脸肿得胖嘟嘟、斑斑点点的怪模样把我吓得半死。

母亲一看就知道是我惹了漆毒回来，老方一贴，母亲用菜籽油来回轻涂。过了几天，非但没消肿，就连眼晴都肿胀得成一条线了。奇痒难忍，抓耳挠腮，皮肤溃烂，又伴随灼热头痛。

母亲从别人那里打听到若干偏方，先用杉树皮泡水煎汤涂擦，再用韭菜捣汁轻敷。抓破疱疹流出了浓黄水，粘到哪里哪里就疙瘩一片，为了止住黄水漫延传染到脖子，母亲不得不用麦粉敷遍了我满满的一脸。灰容土貌不堪入目，很长时间不敢持镜一睹自己的“尊容”，捱过了个把月时间才结痂脱落。

身处农村，漆树这种魔鬼植物防不胜防，总是避免不了与它偶遇。为了对付它，我又掌握了一道“防身符”，猝不及防遇上它时，我就战战兢兢地碎念着新的“咒语”：“你是七，我是八，七七八八不相粘。”没等念完，我就缩转身子，全身而退。

咒语也念了，也没去招惹它，就用眼睛那么不经意地一瞥，我还是很不幸地又中过几次招。一旦惹上它，没有大半个月的时日，脸上的漆疮是不会痊愈的。而我也不会因咒语的多次失灵而放弃这农村老一辈人传下来的预言方式，但凡老远看到那不速之客，我就虔诚恭敬，脱口而出：“你是七，我是八，七七八八不相粘”。

漆树，在本地山上是一种常见的植物，属落叶乔木，通常碰到的一般大都是母指那么粗的小树枝，笔直挺拔。叶片分布略微稀疏，有红色、黄色、绿色，呈卵状椭圆形，表面光滑有亮光。正是这种外表鲜艳夺目的植物，毒似蛇蝎，令我魂飞魄散。

体质特别敏感的人，不小心手指轻轻触及，或者在它的下风口走过都会让你中招，陡起皮疹，止不住的痒，止不住的挠，止不住的流黄水，止不住的传染周边皮肤。

因为惧怕它的原因，在每次匆匆一瞥间，我只知道它的花是黄色，果是红色，至今没敢去探究一下它的花絮和果子的庐山真面目。折断枝条会流出白色的粘性液体，这种乳液是一种优良的防腐剂。

早先流行用生漆涂料来油漆家具，不易氧化，耐酸耐腐，光亮照人，被美誉为“涂料之王”。过敏人群，闻及气味或照个面就让你悔之不及，一旦染上便是恶梦的开始。村里人在路边刷棺材，没等我们小孩子近前，油漆师傅老远就挥手撵我们了。

无独有偶，十多年前的某个晚上，我嘴谗，一连贪吃了5个大芒果。次日起床整个脸肿得像发酵过的大馒头，面部半瘫，嘴角歪斜，一双大眼睛变成了二条眯眯缝，吊了三天盐水才渐渐平复如初。

从医生那里得知，芒果属于漆树科。原来它们一脉相传是亲近，芒果与漆树都含有叫漆酚、漆酶的成分物质，过敏体质的人群一旦触碰、食用，皮肤就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过敏症状。

这么多年过去了，至今回想起来，我仍然是谈“漆”色变，见了芒果心有余悸。

  2023.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