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沪漂到体制内,从一线城市到四线城市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几年前,我刚大学毕业,一想要回四线小城市过碌碌无为的平淡生活,就觉得心有不甘,于是便毫不犹豫加入了沪漂一族。

刚去上海,我被这座城市的繁华和活力所吸引:这里的生活工作节奏很快,地铁里充满了奋斗者渴望的气息。

这是一座只要你愿意付出,就会得到相应回报的城市。刚来的我,像其他大学毕业生一样广投简历,每天奔波于繁华都市间只为寻求一份薪水满意的工作。

我面试了二三十家企业,有外企、国企还有民营企业。不同的企业文化、企业环境以及面试风格让我对自己的意向企业逐渐明了。

大量的面试也让我从刚开始的社交恐惧者锻炼成为侃侃而谈的社交能手。最后我入职一家英语培训机构,在这里从事成人英语辅导工作。

上海这座城市有大量外企入驻,外语在职场上很重要,所以总有些外企员工下班之后到外语培训机构充电学习。我也因此接触到了各种各样的学员,他们是生活在上海、不同阶层人的剪影。

我的学员A是个广西靓仔,是青浦区一家外资制造企业里的技术工人,他每个月工资才四千多,却原意贷款两万给自己投资学习英语。学习上有什么困惑总是第一时间请教我,每天坚持用英语和我微信沟通,每堂课程不缺席,主动和外教说话丝毫不露怯。

学员B是个上海本地女孩,长相甜美有气质,工作稳定,家庭条件优渥,嫁的老公也多金,来这里学习英语就想扩大社交圈,打发无聊的业余时间,预约的课程想来就来。

学员C是个全职太太,老公工作很忙,孩子还小需要照顾,为了家庭牺牲自己了的职业生涯,但是她又害怕当全职太太后逐渐与社会脱节,也来这里学习英语,顺便可以结识一些与她志同道合的全职太太们。

我和我的这些学员们亦师亦友,我帮助他们解答了学习上的一些疑惑,他们也帮我解答生活上的一些困惑,从他们身上,我收获了友情,同时也看到了自己工作的意义所在。

尽管上班时的我充满了活力,正能量满满,然而下班后,当我回到那不足6平米拥挤潮湿黑暗的格子间时,忧郁情绪总是涌上心头。

除了生活没有归属感之外,工作中,也有许多烦心事:譬如一位上海土著女同事,经常欺负我普通话方言太重,并以此为笑点;还有一些阔太太,操着一口上海方言,颐指气使地称自己为“上帝”;当然也会遇到领导不近人情的批评和“教育”。

抗压能力缺乏的我,在这座城市的归属感越来越少,尽管在繁华的都市,有着丰富多彩的社交活动,但这些虚华,基本都是以“月光”为代价换取的,渴望回家的念头愈发强烈。

加之此时,我得知父亲重病的消息:再三询问母亲,才得知,本就患有糖尿病的父亲又出现中风的并发症,医生已经下过好几次病危通知单。父亲为了不让我担心,每次打电话总是绝口不提他的病情有多严重。听到这些,我的眼泪忍不住滚落下来。回家,我一刻也不能等了。

在工作两年后,我递交了人生第一份辞职报告,为我的沪漂经历划上了一个不完美的句号。

告别了大都市回到家乡后,我一度不知道怎么融入慢节奏、低效率的四线城市生活,在找工作方面更是一筹莫展。

不知道别的小城市招聘市场是不是这样,我所在的城市招聘会上放眼望去需求量最大的岗位要么是工厂普工,要么是各类销售人员,还有一些高薪岗位居然是足浴按摩工作者。小私企居多,且工作不签合同也不交社保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想求职老本行,却发现四线城市全部都是少儿应试英语培训,加之近几年国家出台双减政策,让我之前的成人英语培训工作经验毫无优势。无奈之下,我先是入职一家小型外贸公司,老板是个40多岁的未婚单身男,一个人撑起一家外贸公司运转,苦于不懂英语招我入职,在我工作第二月公司遇到资金困难面临解散风险便劝我辞职。我心里明白,老板其实是看我入职后没有拉到外贸订单才想辞退我,但自己的确没有什么谈判资本,便知趣离开。

小城市外贸企业不景气,我又求职一份私企的业务跟单员工作。这家公司是个夫妻苦心经营十年的小作坊,老板长期在外跑业务,老板娘负责财务和内勤,工资可观,但工作上经常受老板和老板娘的夹缝气。直到有一天遭受了老板的咸猪手,我毅然决然辞职。

经历了这些社会毒打,我开始承认自己的平庸,为了有份稳定的工作我想到考公务员。第一年毫无考试经验,也毫无准备,成功地当了炮灰。第二年我提前四个月开始准备,每天下班时间封闭式学习,周末也全身心投入刷题,终于上岸市直公务员。

刚入职体制内,我被分配在局办公室这样的枢纽岗位,每天处理各种文件,接听无数电话,并没有想象中的悠闲自在。最难的是处理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常常让我头疼不已。现在的我已经逐渐学会管理自己的情绪,少说话,多倾听,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疫情之下,我越来越感受到这份稳定收入对于刚生育小孩的我是多么珍贵。我不必向另一半伸手要生活费,我在家里说话也更有底气了,我也有充足的时间陪伴孩子的成长。上班时间虽然拘束,但下班后的我可以去健身,和闺蜜逛街,周末和家人自驾游。

回想在上海工作的那些日子,每天都有新收获,接触了形形色色的学员,每天都是积极主动想上进。

尽管囊中羞涩,但是即使省吃俭用,也想一睹那片繁华:东方明珠塔、迪士尼乐园、豫园、海洋馆都一一打卡,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

而现在的我生娃当了母亲,我失去了更多独处的时间,除了照顾孩子,几乎没有时间再规划自我。

但对于这种平淡的生活,我也逐渐开始接受,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当我看到孩子时,有些妥协也变得甘之如饴。

但有时候和老公聊着曾经上海的职场生活,心里还有些不甘,也反思那会儿因为某些幺蛾子同事辞职,是不理智和不成熟的行为。

同时,我内心深处,也会害怕自己失去竞争力,害怕几十年如一日一眼望到头的工作,害怕工作用不上所学英语专业从而荒废技能……

所以在2022年,我开始给自己制定小目标:考取与工作相关的证件,减肥瘦身到95斤,坚持写作投稿,制定详细的计划表,倒逼自己进步。

我相信,做起来忙起来就不会畏惧将来,灵魂和身体总有一个要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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