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自己真实的故事。小时候口吃的人,后来却当了老师,就是我。
01
师专刚毕业那年,我被分配到县一中教生物。
上了几天课后,学校的李书记来听课。没有打招呼,我是开始上课班长喊起立时,才看见他。
说实话,当时我没有一点紧张,反而很兴奋,还有一点卖弄。
那些年没有科班出身的专业生物老师。跟我一届毕业的其它四个外县同学,三个分别分到了武安、曲周、大名师范,一个进了县教研室。
对于专业来说,高中课本上的每一章,在师专时都是一门课。我简直能够理解教材每一个标点符号的意义。
内心对教材熟练的自信,加上课堂是自己的主场,那些年还没有提教改,一直是自己讲,感觉语言很流畅,没有一点磕巴现象。
后来听说,很多老师知道我口吃,担心我上不成课,因为我的高中就是在这里上的。
多年以后,和学生们在一起喝酒,酒至半酣,告诉他们我曾经口吃的故事,都是很惊讶。我清楚地看到,他们绝不是敷衍。
学生们都说我的课上的好,说讲课就像说评书。也可能有夸大的成分,但如果真的因为磕巴讲不成课,这些早成为局级干部的学生,没有刻意巴结我的必须。
02
我从小说话说不清楚,家乡叫“坨舌的”。记得爷爷带我到高家堡庙会上,找乡村游医为我割过舌根,我吐了好多血,回来也没见好。
可能那个时候,他们认为是舌头不灵活,有地方粘连了吧。幸亏那游医没下重手,若误把舌头割下来,以当时的医疗条件和家庭状况,今生只好做个哑巴了。
我本家一个叔叔,还没有成家,只是因为肚子疼,被医院打开了腹腔。打开后什么都没发现,只好草草缝上,很快就要了命,可见小时候医疗条件的恶劣。
我的整个上学过程,没有受到口吃的影响。从没有感觉到口吃丢人,很懵懂,只是贪玩。因为计较的太少,什么人都能玩得来,经常不缺玩伴。没记得别人取笑我口吃,也许别人取笑了,我也没有在意。
不爱说话到是真的,到现在还是。办公室四个人,没有一次聊闲篇。可能数我年纪大,我不开头,大家不好意思吧。
上初中后,母亲经常教育我,见到长辈要问好。开始时我真说不出来,不是口吃,而是一说就脸红,腼腆得很。
一次外祖父来家里送羊,母亲逼迫我打招呼,我憋了半天才说了“来了”,姥爷笑了半天。
姥爷上过学,记性很好,又爱显摆,经常给我讲一些笑话故事。可惜那时候,我心里眉眼都在笑,却不知道用语言来迎合。
现在不会说领导的好话,不会媚上,可能骨子里就没有那个基因。
03
因为知道自己口吃,不适合当老师,高考报志愿的时候,填的都是医学专业。只想将来能当一个医生,家里人看病方便。
可是当年地区教委却给我开了个玩笑,没有报一所师范学校的我,却被衡水师范专科学校录取。
原来那年,地区为了提高教师整体水平,将上专科线的考生档案,全部投入了师专。
只是因为我的生物成绩好,衡水师专生物系第一次面向河北省南五区招生,我的档案被班主任刘老师看中,于是开始了漫长的教育生涯。
如果那年我少考2分上个中专,或者多考7分上个本科,那一定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可惜,历史不能如果,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
也曾挣扎了几天,想再复习一年。舅舅知道后,大老远来劝我,说舅母家有个当副县长的亲戚,回来后转行,是个很简单的事儿。
上师专是1984年,那几年能考上学是很荣耀的。几乎全是公费,也能减轻家里负担,两年后就能挣工资,还是非农业户口,吃商品粮。
再复习一年,说得轻巧,但万一有什么变故呢?我自己知道,若没有什么变故,考个本科没什么问题。可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还是保住眼前,才是王道。
04
上师专的第二年,我舅舅的那位亲戚就下了岗。这时,毕业后当老师已成定局,口吃是我当下必须解决的问题。
正好,同宿舍的满库也是口吃患者。记得他找医生看过,效果不理想。于是我们结成同盟,一有空闲,我们就互相交谈,逼迫自己多说话。
我现在想,终结我口吃毛病的根本,应该是在师专必须说普通话。虽说那时学校没有要求必须说,但如果说家乡话,衡水和沧州的同学都听不明白,逼得自己只有把字咬清楚,慢慢说。
学校的李广煜老师办了个普通话训练班,我和满库有空就去参加。那时候的老师办班,不收一分钱费用,都只是一种爱好。也跟过安老师学弹琴,几天就不干了,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
班里面举行活动,只要有机会,便上去表演。一是练胆气,二是练说话。
有一次,《植物生理学》郑老师,布置班内同学代她上课的任务。有6个题目,我选择了其中一个,是介绍《线粒体》。大家都知道,这是郑老师的深意。她不是教法老师,但始终关注我们的全面成长。
她这种不只是教学科的观点影响了我,对我后来在实验中学当教务主任时搞的一系列教学改革,有很深的影响。
为了上那个《线粒体》,我在学校图书室泡了一个多星期,反复修改讲课稿,直到能背诵为止。
最后,我在讲台上讲了9分钟,语言很流畅,没有一点磕巴。随着一阵掌声想起,我知道,我的口吃生涯,结束了。
05
现在我才知道,口吃只是一种心里因素。只要不是器质性病变,充满自信,不紧张,慢慢说,就会克服这个问题。
以前到处可见“专治结巴”的小广告,我一次也没有去过。也不知他们采用了什么方法,他们的生意是不是好。
有时回到老家,和村里长辈们说话时,想说什么,张口却说不出来。这时干脆就不说,免得尴尬。还有时和结巴的人交谈,也会跟着结巴。我想,可能也是环境影响的吧。
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口吃已经没有了痕迹。现在开会,我可以脱稿讲一节课。很少超过1个小时,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不要没话找话。我深知,耽误大家的时间,无异于图财害命。
人逐步走向老年,经历多了,故事多了,总愿意向年轻人啰嗦自己的故事,偶尔为之,也很正常。
如果是单位一把手,经常这样,未免降低了工作效率。到了一定年龄切线,确实是上级领导的英明。
掐指一算,当老师已32年。也不知道因为我曾经的磕巴,会不会耽误了一些学生,若有,在此致歉。
小时候口吃的我,几乎当了一辈子老师。虽然说命运开了个玩笑,但当老师收获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我还是很满足的。
看来,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你努力,你一定会在将来,遇见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