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凤姐和李纨都是小富婆,谁的理财手段更胜一筹?

《红楼梦》并不是只讲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故事,相反,它写的就是人情俗世,其中很多人和事,就围绕着“钱”这件事展开的。

开篇贾府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冷子兴一个外人都知道: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贾府虽然越来越没钱,但是贾府里的人,却不一定越来越穷。其中有两个人,就是敛财的小能手:一个是王熙凤,一个是李纨。

李纨和凤姐都很有钱,但是她们俩“致富”的手段却大相径庭。

一、疯狂开源的凤姐

凤姐一介女流,足不出户,来钱的路数却非常多,让人大开眼界。

凤姐是荣国府的管家奶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人和事,都要经她的手,人事、行政、财务一把抓,权力非常大。想在贾府谋个差事的人,就得想办法在凤姐这里露露脸了。白眉赤眼空着手来肯定不行的,不仅要送礼,还要送到凤姐开心了,凤姐才高抬贵手,让你如愿。

贾芸想要揽点差事,一开始找了贾琏,贾琏找凤姐商量的时候,被三言两语拒绝了。贾芸没办法,只好借了十几两银子,买了些贵重的香料,找机会送给凤姐,外加好一顿奉承,才接了在大观园里种树的活儿。

也有送了东西,事没办成的。

金钏儿跳井了以后,王夫人那里就少了一个拿一两月银的大丫鬟,所以想要升职加薪的人就开始活动了:

如今且说王凤姐自见金钏死后,忽见几家仆人常来孝敬他些东西,又不时的来请安奉承,自己倒生了疑惑,不知何意。这日又见人来孝敬他东西,因晚间无人时笑问平儿道:“这几家人不大管我的事,为什么忽然这么和我贴近?”平儿冷笑道:“奶奶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我猜他们的女儿都必是太太房里的丫头,如今太太房里有四个大的,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分例,下剩的都是一个月几百钱。如今金钏儿死了,必定他们要弄这两银子的巧宗儿呢。”凤姐听了,笑道:“是了,是了,倒是你提醒了。我看这些人也太不知足,钱也赚够了,苦事情又侵不着,弄个丫头搪塞着身子也就罢了,又还想这个。也罢了,他们几家的钱容易也不能花到我跟前,这是他们自寻的,送什么来,我就收什么,横竖我有主意。”凤姐儿安下这个心,所以自管迁延着,等那些人把东西送足了,然后乘空方回王夫人。

凤姐儿便回王夫人道:“自从金钏儿姐姐死了,太太跟前少着一个人。太太或看准了那个丫头好,就吩咐,下月好发放月钱的。”王夫人听了,想了一想,道:“依我说,什么是例,必定四个五个的,够使就罢了,竟可以免了罢。”凤姐笑道:“论理,太太说的也是。这原是旧例,别人屋里还有两个呢,太太倒不按例了。况且省下一两银子也有限。”王夫人听了,又想一想,道:“也罢,这个分例只管关了来,不用补人,就把这一两银子给他妹妹玉钏儿罢。他姐姐伏侍了我一场,没个好结果,剩下他妹妹跟着我,吃个双分子也不为过逾了。”凤姐答应着,回头找玉钏儿,笑道:“大喜,大喜。”

结果王夫人决定,让金钏儿的妹妹玉钏儿把这一两银子领了。

这两件事是写出来的。荣国府上上下下多少事,多少人,都要经凤姐的手,一年光别人孝敬,就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了吧。

再就是,荣国府的月银是从凤姐手里发放的。凤姐的操作就开始了:

袭人又叫住问道:“这个月的月钱,连老太太和太太还没放呢,是为什么?”平儿见问,忙转身至袭人跟前,见方近无人,才悄悄说道:“你快别问,横竖再迟几天就放了。”袭人笑道:“这是为什么,唬得你这样?”平儿悄悄告诉他道:“这个月的月钱,我们奶奶早已支了,放给人使呢。等别处的利钱收了来,凑齐了才放呢。因为是你,我才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一个人去。”袭人道:“难道他还短钱使,还没个足厌?何苦还操这心。”平儿笑道:“何曾不是呢。这几年拿着这一项银子,翻出有几百来了。他的公费月例又使不着,十两八两零碎攒了放出去,只他这梯己利钱,一年不到,上千的银子呢。”袭人笑道:“拿着我们的钱,你们主子奴才赚利钱,哄的我们呆呆的等着。”

凤姐连贾母、王夫人的月银都敢迟发,拿出去放高利贷,这个胆子也是很大了。不过“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一年多出来一千两银子的收入,也是很高的收益率了。毕竟没人敢欠贾府的钱不还吧。

凤姐的胆子,不仅仅是放放债这一点。可以说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她不敢做的。她敢打着贾府和贾琏的旗号,在外面胡作非为。给秦可卿办丧事的时候,他们住在庙里,就有老尼姑趁机来牵线,凤姐就开始开源赚外快了:

凤姐听了这话,便发了兴头,说道:“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是阴司地狱报应的,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老尼听说,喜不自禁,忙说:“有,有!这个不难。”凤姐又道:“我比不得他们扯篷拉牵的图银子。这三千银子,不过是给打发说去的小厮作盘缠,使他赚几个辛苦钱,我一个钱也不要他的。便是三万两,我此刻也拿的出来。”

凤姐便命悄悄将昨日老尼之事,说与来旺儿。来旺儿心中俱已明白,急忙进城找着主文的相公,假托贾琏所嘱,修书一封,连夜往长安县来,不过百里路程,两日工夫俱已妥协。那节度使名唤云光,久见贾府之情,这点小事,岂有不允之理,给了回书,旺儿回来。且不在话下。

这里凤姐却坐享了三千两,王夫人等连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自此凤姐胆识愈壮,以后有了这样的事,便恣意的作为起来。也不消多记。

至于那一对小儿女的生离死别,凤姐根本不在乎,而且这种钱来得又快又多,凤姐赚起来还很开心。

而且,凤姐不仅赚外人的钱,自己家人的钱,该赚也毫不手软。贾琏偷娶尤二姐,凤姐指使张华告自己的小厮和贾蓉,又安排兄弟王信拿了三百两银子去上下打点。

张华碰头说:“虽还有人,小的不敢告他,所以只告他下人。”旺儿故意急的说:“糊涂东西,还不快说出来!这是朝廷公堂之上,凭是主子,也要说出来。”张华便说出贾蓉来。察院听了无法,只得去传贾蓉。凤姐又差了庆儿暗中打听,告了起来,便忙将王信唤来,告诉他此事,命他托察院只虚张声势警唬而已,又拿了三百银子与他去打点。是夜王信到了察院私第,安了根子。那察院深知原委,收了赃银。次日回堂,只说张华无赖,因拖欠了贾府银两,枉捏虚词,诬赖良人。

局做好了,凤姐转头去宁国府闹腾,把尤氏、贾蓉好好作践了一番,出了一顿气,夹带着说打点官司挪用了太太的五百两银子。

尤氏和贾蓉如何不明白?忙不迭地告饶,赶紧花钱消灾,主动提出来要把这“五百两”银子的亏空补上。

所以经过几天的精心安排,凤姐不仅把尤二姐攥在手里了,还赚了二百两银子。

尤二姐这件事上,还有一个小外快:贾琏娶了尤二姐,就把私房钱给尤二姐保管了。尤二姐一死,凤姐就去尤二姐屋里把东西搬了个干干净净。等贾琏想起来要拿去用的时候,就剩几件旧衣裳了。凤姐也算是情场失意,钱场得意了吧。

所以,凤姐一年的收入,林林总总加起来,往少了算也有个三四千两。她管家管了六七年,攒下来少说也有两三万两银子了。

二、李纨的致富之路

李纨理财的手段相对来说很简单,就是只进不出,节流。身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寡妇,她的收入只有贾府给发的“固定工资”。不过,李纨的工资可不是一个月二两银子,啥也没干就花干净了。她的工资高到连凤姐都有些酸溜溜的。

第四十五回,李纨领着一众姐妹去凤姐那里要诗社的活动经费,凤姐就忍不住替她算了一笔账:

你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比我们多两倍银子。老太太、太太还说你寡妇失业的,可怜,不够用,又有个小子,足的又添了十两,和老太太,太太平等。又给你园子地,各人取租子。年终分年例,你又是上上分儿。你娘儿们,主子奴才共总没十个人,吃的穿的仍旧是官中的。一年通共算起来,也有四五百银子。

李纨虽然有钱,但是一点也不舍得花。平时不争不抢的李纨,和凤姐夹枪带棒你来我往说了一大堆话,终于要来五十两银子做活动经费。但是接下来一段时间,诗社却没有什么活动。

要经费前几天,刘姥姥进大观园,过了几天的九月初二就是凤姐的生日。接下来又是一堆事儿:贾赦要娶鸳鸯做小老婆、柳湘莲揍薛蟠、薛宝琴等人进大观园等等,期间林妹妹还病了,所以一直等到十月底下雪,大家在一起熟悉了,才在芦雪庵又起了一次诗社。一头一尾,小两个月呢。

这一次李纨请人去稻香村商议作诗,按说拿那五十两银子就可以了吧?但实际上活动经费是怎么来的呢?李纨的安排:

“你们每人一两银子就够了,送到我这里来。”指着香菱、宝琴、李纹、李绮、岫烟,“五个不算外,咱们里头二丫头病了不算,四丫头告了假也不算,你们四分子送了来,我包总五六两银子也尽够了。”

此时在大观园里住的主子有十三人,确定出钱的都有谁呢?宝玉、宝钗、黛玉、探春和李纨,还有一个人没被她提到,就是湘云。史湘云不出这一两银子,总共就是五两,出呢,就是六两,李纨早就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这五六两银子的标准,有一个参照,就是宝玉过生日,几个丫鬟凑了三两二钱银子,让管小厨房的柳嫂子预备了四十碟果子:

那四十个碟子,皆是一色白粉定窑的,不过只有小茶碟大,里面不过是山南海北,中原外国,或干或鲜,或水或陆,天下所有的酒馔果菜。

所以,这次凑了五六两银子来,也够用了。

李纨安排的地点也很有意思,不在宽敞的稻香村,说是芦雪庵好,兴师动众打发人去现笼地炕去了。声势这么大,贾母也知道了。贾母本身很喜欢这些孙子孙女,又喜欢下雨下雪的,所以也过来凑了一会儿热闹。当然也指出来:这里潮湿,不能久坐。

李纨这一两银子花出了宝钗二十两银子的效果,既在贾母面前显了好,又不需要把到手的钱拿出来,还让出了银子的凤姐没沾着光。李纨没心机吗?能占凤姐的便宜的人,真没几个。

至于为什么不用凤姐给的那五十两银子,别人不好意思问,李纨也就厚着脸皮不提。

当然,这种“外快”比较少,李纨靠的还是“固定工资”和“年终奖”。她恪守妇道,静心守寡,一心哺育儿子,得到了贾母的肯定和“加薪”,加上主仆的吃穿住用一应有贾府提供,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就这样一点点攒下了不少家底。

到贾府衰败以前,李纨差不多攒了十年的私房钱了,少说也有五千两银子吧。

从金额上来看,凤姐完胜李纨啊。

三、风险来临

可是,水满则盈,月满则亏,贾府一日不如一日,后来又被抄家,树倒猢狲散,个人的结局,可就看日常经营了。

当年秦可卿早逝,她给凤姐托梦,让她安排一下贾府的事:

秦氏道:“目今祖茔虽四时祭祀,只是无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依我想来,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将来败落之时,此二项有何出处?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合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如此周流,又无争竞,亦不有典卖诸弊。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

凤姐梦中很是震惊,醒来以后忘得一干二净。不仅是贾府的未来她没有什么安排,她自己除了敛财也没啥长远打算。而且,贾府抄家的时候,因为她放高利贷,又做各种局敛财,还在外面打着贾府的名号“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反而加重了罪行,多了不少罪名。

而且因为贾王史薛四大家族联系颇为紧密,一荣俱荣大家一起享福,一损俱损大家只能一起倒霉了。

如此一来,凤姐的下场凄惨至极,不仅钱财被抄,连女儿巧姐都保全不了,被“狠舅奸兄”卖到了烟花柳巷。

李纨和贾兰,却是贾府衰落后,唯一一支再次兴旺起来的。一来出身诗书之家的李纨重视贾兰的教育,一直抓的很紧;二来贾兰自己也很有上进心,大正月里不上学,就演习骑射。可谓是一众纨绔子弟里的另类了。

再就是,贾府抄家,李纨依旧很有钱,才能支付得了贾兰应试或者从军的各种费用。按照书里的暗示,她因为吝啬,不肯出钱救巧姐出火海,说明李纨手头很是宽裕,那么为什么抄家没有抄到李纨的钱呢?

李纨攒下来的钱,应该是托家人带到贾府外面放着了。四十九回,贾府来了一大帮亲戚,其中就有李纨的寡婶带着李纹、李绮,住在了稻香村。后来李婶她们不在大观园里常住了,但是也会时不时的来住个三五天的,钱和贵重物品就可以从容带出去了。

而且书中几乎没有写贾府和李纨娘家的走动,应该是联系比较少的,所以贾府出事,李家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所以贾府儿孙流落在外的时候,李纨和贾兰还有投奔之处。

这样一来,贾兰不管是科举还是从军,都有靠山和财产的支持。贾兰也不负李纨多年的经营,最终有了一官半职,还给李纨挣来了诰命,也算是给屈抑多年的李纨争了一口气。

凤姐赚钱的时候,不择手段没有下限,钱赚得是又多又快,让人眼热,但是一旦败露,就会招致灾祸;又没有风险意识,一旦有灾祸降临,无法应对,最后落得个惨淡收场。李纨虽然日子过得不宽裕,但是胜在安全,又有远见应对风险,即便遇到波折,也能安然度过。

人生漫漫,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也是寸步难行。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了钱,也要会规避风险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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