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啊等,等到你离去

一阵凉风吹过,姜来站在苏艾家的墙外,耳边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狗吠声,月色凉凉的打在身上,几片从苏艾家飘来的槐树叶在他的眼前飘落下去。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置身这个场景了,每次都是什么也不会发生,没勇气去敲门,去喊她的名字,去扒墙头偷偷看小艾一眼了。

姜来每次蹲在冰凉的水泥墙边都能想很多东西,这就是现实,他感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助,都怪曾经他在婚姻这上面想的太过美好,可当一切都计划好了,正准备迈步自己的幸福人生的时候,一个最该想到却让他忽视的问题挡在他与小艾面前,相较于那些浪漫与美好,这个问题显得无比俗气却又是无比实际——彩礼。

在这个本地人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上,谈起别人家的时候从来都是带着惊讶与同情的语气,而当自己面临这个问题是总会一夜愁白了头。人都有一种看别人跌跟头的庆幸心理,在这方面显得尤为淋漓尽致。

姜来现在便是这个感觉,曾经他问过苏艾:“小艾,咱们将来结婚你打算要多少彩礼?”问话里带着爱意,即使此时小艾要月亮姜来也会去摘。

小艾笑着回答说:“意思一下就行了,我没有要求的,即使拿不出来也没关系,反正除了你我没打算嫁给其他人。”姜来鼻子一酸,眼眶湿了。

其实姜来是狡猾的,他知道小艾不会提什么要求,即使有,他这么一提也没什么了。这也是源于他对小艾的了解,从小就一起长大,在初中两人情窦初开的时候他们就不顾各种“围追堵截”在一起了,从人人投来不看好的眼光,到一起高中毕业,人人羡慕他们这份感情,他们浓浓依旧。

接受了高中教育的他们对家乡的这些风俗很是鄙夷,这在他们平时对父母的“洗脑”思想工作的态度上面就能体现,父母在这种影响下生活了大半辈子了,想靠一己之力改变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几乎不可能。

姜来没能想到,可姜来的父母已经想到了,老姜问姜来:“小艾家有啥条件吗?”姜来自信满满的说:“你不用管了啊,爸。”老姜笑了笑,“我不管谁管,咱家刚为你盖了这两层小楼,给你交个底,家里确实拿不出别人家出的那些彩礼。”

老姜接着说:“谁家嫁闺女不想风风光光的,不管咱家和小艾家多熟,这个说啥是不能打折的,我也知道,小艾这孩子心眼好不要咱的彩礼,可你苏叔苏婶不一定这么想,人家的宝贝闺女嫁到咱这一穷二白的家,生活怎么办,未来怎么过,你小子想的简单。”姜来看到老姜额头上的褶子愈发明显。

姜来沉默了,他开始重新考虑彩礼的意义,人活一张脸,它不只是习俗,更是面子,包括你对人家的态度。姜来何尝不想给小艾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羡煞旁人的彩礼,可是现实就是现实,一直看淡一切的他突然觉得自己被金钱困住了,这不是他的价值观。

老苏和老姜原是工友,他们并肩协作,配合默契,是远近出名的建筑能手,八十年代老苏下海经商,不爱冒险的老姜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少了搭档的老姜的继续他与水泥砖块打交道的生活,再后来老苏挣了钱回到家乡,接着种他的地,生活的很滋润,而老姜自从一次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掉下来再也不能干重活,原来条件差不多的两家有了差距,交往也变得少了。

姜来知道小艾是个有自己想法的独立女孩,可是她不可能违背只有她这个唯一的孩子的父母的话。最近,他见小艾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能够想到是小艾爸妈的意思,有时小艾还是忍不住偷偷跑出来见他,上次小艾心情很低落,她向姜来表明了爸妈的意思,二十万——一个在这里还算不太过分的数字。

姜来犹如被当头一棒,二十万对他家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姜来有些愤怒,夹杂着无望,他该去怨谁那?怨苏叔不讲理,怨老姜没能给自己存钱,还是怨自己不争气,没能考上好的大学?他想说话,又咽了下去,他想反抗,可能怎么办呢?带小艾私奔?他有那么一瞬间真有过这个想法,可他能说出来吗?他也知道小艾肯定也有过相似的想法,她不会做的,姜来自己也不会做的。两人抱在一起,无语凝噎。

在这个暑假里,两人再也没有见过。每当想小艾了,小艾就骑着车子,到小艾家那个远近最好的房子后墙根那坐一晚上。小艾在楼上看着星星回忆着她和姜来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不知道在房檐后面坐着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儿。

开学了,原来准备结婚准备打工的姜来去了一所二本大学,小艾则在家长的一所小学做了一名语文教师,两个人连告别都没有。

四年后,姜来大学毕业被一家世界五百强公司录用。在这四年里,他没见小艾一面,只听说了她现在还在教学。由于在大学里的出色的表现这家公司为留住他直接分配了一套房子给他,他当然知道在这个城市的那套房子的价值。现在,他有钱了,别说二十万,五十万他也能拿得起了,他立马买车票回家。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回到家他就听妈说小艾在上个月结婚了,和她一个学校的老师,听说男方家里很富裕。

姜来忍住泪水,忍住震惊,支开老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哭起来,却又不敢出声,痛彻心扉。小艾,你为什么不能等等我,我能拿的出彩礼了,我有能力风风光光的娶你了,你为何放弃我了,你怎么屈服了?你真的爱他吗?

后来的一天傍晚,姜来悄悄的来到小艾的家附近,正好小艾在门口和人聊天,她的对象陪在一旁,高高的个子,挺俊朗的一个人。姜来远远的躲在一颗电线杆后,小艾的视线刚好扫不到,此时小艾的肚子已微微隆起,他用手擦点眼泪,欣慰的笑了,又哭了,他告诉自己,挺好的,小艾过的多好啊,眼泪还是止不住的落下,再见了,不见了,小艾。

后来啊后来,很多个后来,但不再是他们的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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