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叶烜
三
记者和他朋友的渊源，实在很难三言两语说清楚，但细致描绘刻画记者的成长历程，不是我们的风格。时间还是要回到记者的大学时代，他的专业和传媒没有一点关系，彼时他拼命发奋读书，以极高极高的成绩被新城青年政治学院录取。事实上，记者的学生时代和小爱的全然不同，但无法论哪一个更好，因为国家政策始终还是为孩子好的。
记者中学时，正是双思症影响最严重的时期。一段时间里网络传言吃葡萄可以抑制双思症在大脑中的蔓延，那一年葡萄价格疯长，记者对葡萄过敏，给家里省了一大笔钱。医院的葡萄糖都被抢购一空，然而病症依旧呈现蔓延的态势，要在指挥官时代的人看来，那几年国家发展速度至少降到一半以下，比如需要人长期监控的工作，均由二人搭档完成，履行搭档原则“不论工作大小，只论是否艰难”是那个时代的标准。至于对标准内容的解释，又必须回到那本小册子的上。
（接前文）
第二节 搭档原则
“群体性沉默现象一开始被慌乱的大众定义为沉思症，现象发展初期被大众当做是社会发展下正常的小病症。人们普遍认为，‘除了令人恐惧和发毛之外，似乎并未对生活造成重大影响’，只是希望医疗研究组尽快得出结论，投入治疗。在整个病症发展过程中，国家设立的特殊小组对双思症的研究从未停止或懈怠，专家组花费一年时间，讨论病症定义名称，最终以双思症为准，更正了大众的臆测观念。
……
xxxx年x月x号发生的聿城大火案是现象发展进入中期的一大标志，当日，在消防官兵紧张有序地进入现场进行救火任务时，突然爆发群体性沉默，单独进入小巷道火场救人的一名消防员生还，其余队友的沉思状态使他们陷入无法前进的困局中，火势在场外指挥的目睹之中顺爆炸外延，几十名消防官兵在这次事件中英勇牺牲。
聿城大火安案的教训让大众明白，双思症的扩大将毁坏社会正常运作秩序，威胁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必须攻克的难关。在早期病例研究过程中，医疗组将目光着眼于患者脑部，全国多位脑科学专家联合心理学家对三名患者进行研究。得益于这项研究的意外经验，后来人们认识到了双思症中最主要的表现——群体性沉默的弱点在于——两人成双，三人成众。当两人进行社会工作与活动时便不会引发病症，因此确立了搭档原则。
附件 当时的研究报告选（略） 见附录
不可否认的是，着眼于人类的脑部是正确的思路，这条成功路线的制定得益于我们伟大领袖的英明决定。由于本书编者能接触到的资料以及知识面的限制，本书在双思症研究过程方面不过多赘述。
二人搭档的重要社会准则就此开始产生影响，在正式确立这项原则之前，垄断型企业受到重大冲击，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迅速解体转型，在此期间，国家雷厉风行，制定了大型垄断企业员工下岗再就业方针。垄断型企业的辉煌历史虽必然逝去，但是在双思症不断爆发的情况下，只能以人民和历史利益的为重，站在历史发展的角度上，大批待下岗员工曾用血泪为国家写下陈情书，表达了愿为国家赴汤蹈火，自愿待业的无私奉献情怀。”
记者的父亲在这场和病症危机和下岗潮危机中受到双重打击，他作为企业高管，成为当年唯一一名身居高位却忧国忧民，为国为民的好领导。他自愿打下辞职书，发送到高层领导的邮箱里，尽管事后发现此封邮件来自于他人的电脑，并非他亲手写下，领导依然以体恤下情为由，将他的名字划入了下岗名单。
数年间双思症尚且无解，中层社会动荡不安，个人家庭陷入困境，国家正处在风雨飘零的时刻。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变故往往在惊险转弯的时刻发生。记者在那一年写下这段话，那是他正式考大学的两年前，校园已经停了很久的课，他回到中学，飘零的树叶落了满地，没有人清扫，这个学校曾引以为傲的小花园也因为没人打理荒废了，成了荒园，确确实实的荒园。
集体性活动便再也不继续了，中视只留了一个小小的演播厅，每天提醒大家安静等待上层的决议和处理。双思症一定会有办法治愈，大家要共同努力，共同期待。与此同时，国家提醒各位，不要被反家势力侵扰思绪，上层的研究和努力从未停止过，我们应当勠力同心，砥砺前行。
街上人都少了不少，在记者的印象中，那年岁日子真是过回了秦朝，大型现代化设施全废了，人们就想退回自己的家庭，为免群体性沉默现象的发生，人们更愿意回到小社会去，那阵子陶渊明的诗词在文艺界又被拔高了不少地位。
记者被迫离开校园的时候，他很迷茫。可心里也只剩了迷茫，国家有难，如何自处。他站在操场上，望着远处的蓝天，空空的，就像是这所学校，空空如也。他就那么坐着，闭着眼感受风的流动，他爱校园，甚至可以说，他这种人离不开校园，没了校园，谁来满足他旺盛的求知欲，可他只剩迷茫，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他应该去哪里。
再回到校园的时候，更是空无一人，离开的那天，学校的门卫大爷来操场赶他，别看了，孩子，要是上头有能力，你还有机会回来，现在回家去吧。那一年，连门卫大爷都回了老家。他苦笑着，戴着耳机，调频广播是现今为数不多的娱乐工具，他的耳机里一直放着新城人民广播电台，他还坐在原先的地方，突然间，或许是早有预兆，他听到耳机里传来电台主持人喜悦激动的声音。
现在插播一条消息，现在插播一条消息，请广大国家人民注意，请广大国家人民注意，现通过FM90.3，FM95.6,FM……公布一则A级紧急讯息，双思症的研究获得重大突破，请听到此则消息的民众，若在家中立刻打开电视，若在外尽快寻找液晶显示屏幕观看中视新闻，半小时后印总书记将向全体国家人民做紧急报告。再通知一遍，请广大……
记者忽地被唤醒了，就好像被唤醒了，他长久晕盹昏沉的思维像是突然触到了冰凉爽洁的冷水，浑身震悚起来，他掏出自己的本子，写下了那句话。
后来的事相信我们也不用多说，指挥官系统的成功研发让国家命运扭转乾坤，获得了更新更大更强的生命力，全体国家人民从打击中重获新生，印总书记在中视小小的演播厅里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讲，振奋人心，那时他将绑着红色绸带的话筒高举过头顶，大喊一声，国家人民重获新生！这句话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一种新时尚，影响着一代青年。
国家的研发工作有一个特征，便是隐密，直到系统最终成功，人民才获知消息，这是印总书记为大家准备的新年惊喜，这是国家重生的关键一年。
记者再一次回到校园，整理花园的人又回来了，他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无限的激动，他甚至放弃了清扫机，拾起古老的清扫用具自己动起了手。整个校园充满了获得重生的清新气息，他没见友人很长时间，他们变了不少，但还是那些熟悉的气息和面孔，他们激动地相对，却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些什么。是新生的气息，记者站在校园门口，深深呼吸着，门卫大爷还认得他，是你啊，孩子，恭喜你，回来了。记者的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在漫长的迷茫的岁月里，还是相信了国家和上层，这是多么正确的事。他激动地握了握门卫的手，擦干眼泪走进了校门。
在复学会议上，记者是先获知了安装指挥官系统的时间和地点，再获知了复学的消息，但后者显然更加令他激动。他从学校领完通知，兴奋地冲回了家，却看到自己哭泣的母亲和一辆有着国字号开头车牌的车离去的背影——他的父亲被带走了。
记者的人生就在这一刻发生了真正的巨变，曾经的五年里，那些混乱荒诞的年岁，因为自己的迷茫，在人生中失去了它们该有的地位，它们并没有在记者脑海里留下任何重大的刻痕，但他的父亲突然被带走了，毫无征兆，毫无缘由。
记者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双思症爆发时，他被通知必须离开学校时，他还太小了，从未反抗过。现在他都快成年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就这样被带走，他们总要给个理由吧！记者就这样追着那辆车跑，几近癫狂地飞快地跑，依然没有跟上，那辆车的背影愈行愈远，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记者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