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清官赵广汉之死:上万百姓跪在皇宫门前,请求皇帝宽恕他
当汉宣帝因为个人情绪,下令将京兆尹赵广汉问罪腰斩的消息传出后,长安城内的百姓无不为之悲痛。
长安城内的官吏和数万百姓们自发聚集在皇宫外,痛哭着请求陛下能够宽恕赵广汉的罪行,有人说:“臣活着对朝廷的意义不大,愿意代替赵京兆死去,希望陛下能够饶恕赵京兆使他能够活着为百姓服务。”
在那个通讯和交通都不方便的时代里,一个官员在人民心中的威望,能够达到这样的程度,足以说明他的能力和品行相当出众。
但面对着人民热切的期盼,汉宣帝并未改变自己的旨意:在皇权独尊的封建时代里,民意能够起到的影响力还是太小了。
《汉书·赵广汉传》:吏民守阙号泣者数万人,或言:“臣生无益县官,愿代赵京兆死,使得牧养小民。”广汉竟坐要斩。
【图片仅供参考】
读史最让人动容的地方莫过于此,寥寥数语,便为我们勾勒出一个兢兢业业、爱国爱民的清官,冤死时的悲凉场面,以至于时隔多年,百姓依然难忘这样一位人民公仆:“广汉虽坐法诛,为京兆尹廉明,威制豪强,小民得职。百姓追思,歌之至今。”(《汉书·赵广汉传》)
赵广汉的死之所以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一方面是因为他平日里为政清明,“吏民称不容口”,很得民心(《资治通鉴》),另一方面便是由于他的死牵涉到了当朝权贵的利益问题,换言之赵广汉的罪名可以归纳为:
“是做百姓心中的好官,还是做同僚心中识时务的俊杰?”
2、赵广汉的两面形象:百姓眼中的好官,皇帝眼中的奸臣
汉宣帝处死赵广汉的罪名,有四项:
一、胁迫丞相;
《汉书·赵广汉传》:司直萧望之劾奏:“广汉摧辱大臣,欲以劫持奉公,逆节伤化,不道。”宣帝恶之。下广汉廷尉狱。
二、滥杀无辜;
《汉书·赵广汉传》:又坐贼杀不辜。
三、审案不依据事实,指其断案不公;
《汉书·赵广汉传》:鞠狱故不以实。
四、擅自斥责骑士缺乏军备。
《汉书·赵广汉传》:擅斥除骑士乏军兴数罪。
整件事情的起因,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赵广汉得罪了皇亲国戚,第二部分是赵广汉得罪了丞相魏相。
•百姓眼中的好官
赵广汉其人精明强干,“天性精于吏职(为官之道)”,他在郡县做小吏时便是因廉洁奉公、礼贤下士出了名,被人推举茂材,一步步由郡吏、州从事做到了平准令——阳翟令——京辅都尉——代理京兆尹——颖JlI太守——京兆尹。
他不惧强权,做事又很懂得分寸。他刚当上代理京兆尹的时候,人生地不熟,那时负责为汉昭帝修建坟墓的京兆掾杜建手下宾客借着在各方购买材料的机会,收取好处谋取私利,赵广汉便私下提醒杜建:你的人过界了。
杜建这人平日里为人豪爽,朋友极多,他的威望远不是刚从地方上提拔起来的赵广汉可以相提并论的,所以,对于赵广汉的提醒他并未放在眼里,依然纵容手下牟利。
赵广汉见打招呼也没用,便下令依法逮捕了杜建,并判处他死刑。
同杜建交好的达官显贵们,见赵广汉如此行事,他们一开始采取的是送礼说情的方法,被赵广汉明确拒绝后,杜建的宾客们便打算劫走杜建。
赵广汉丝毫不慌乱,对于杜建门客的行为,他早有预料,赵广汉命人将杜建宾客的住址和姓名登记好,然后派手下告诉他们:“若计如此,且并灭家。”
赵广汉打过招呼后,杜建宾客连忙将计划取消了,行刑那天——“令数吏将建弃市,莫敢近者”。
可不要以为赵广汉只会惩治贪官,他在打黑除恶方面,也是一把好手。
赵广汉到颍川赴任太守的时候,了解到当地有两大地头蛇,分别是原、褚二族,他们族人在当地横行无忌,还纵容属下劫掠百姓财物,老百姓深受其害。
颍川的这些大族们互相联姻,他们相当于当地的实际掌权者,以往的太守通常在收了他们财物后,都会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真正受害的,只有老百姓。
赵广汉到来后,先是暗中收集原、褚二族族人犯罪证据,几个月后便以雷霆手段诛杀了原、褚二族首恶,当地豪族们都为之震惊了:新来的太守是个硬茬啊!
为了打破官吏和豪族勾结为恶,充当地方黑恶势力保护伞的局面,赵广汉又实行了暗箱告密桶(缿筩)政策,他让老百姓将举报信悄悄投进去,采取匿名举报的方式举报各级官员违法行为。
一旦有人问道是何人举报时,赵广汉便推脱是豪族族人举报,此举一出,在当时,效果非常显著,赵广汉很快便掌握了和豪族勾结的官员名单。
赵广汉用民众来监督官吏,然后挑拨大族的关系,时间长了,大族之间彼此怀疑是对方告密,所谓的联姻关系也拉不回彼此联盟了,此后“强宗大族家家结为仇雠,奸党散落,风俗大改。”
【缿筩,仅供参考】
赵广汉对贪官污吏、地方黑恶势力很强势,但他对老百姓和普通下属却很好,“广汉为二千石,以和颜接士,其尉荐待遇吏,殷勤甚备”,“见吏民,或夜不寝至旦”。
别人做官,总是想着自己获得功劳,好高升,赵广汉不一样,他总是把功劳推给下属:“某件事是我下属所为,非我二千石所及。”
这样的官吏,如何能不受百姓和下属喜欢呢?
赵广汉对人好,百姓对他也好,有一次,皇宫的侍卫苏回回家时被两个劫匪给绑架了,赵广汉带人去敲了劫匪的家门,告诉他们:“京兆尹赵君谢两卿,无得杀质,此宿卫臣也。释质,束手,得善相遇,幸逢赦令,或时解脱。”
劫匪听闻是赵广汉来了,都给了他面子,不仅当场放了苏回,还主动自首:二人惊愕,又素闻广汉名,即开户出,下堂叩头。
赵广汉跪着感谢他们:“感谢你们保全了郎官性命,你们都是厚道的人啊!”
劫匪劫持朝廷命官,按律当斩,入狱期间,赵广汉吩咐狱卒好酒好肉招待他们。等到冬天来临时,劫匪的刑期要到了,赵广汉买好棺椁,给劫匪家人寄去钱财,然后告知劫匪:“你们的后事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安心去吧。”
【仅供参考】
劫匪在狱中非常感动:“死无所恨!(这样死去后也没什么值得埋怨的了)”
•皇帝眼中的奸臣
赵广汉崛起于微末之间,他知道底层人民的艰苦,所以自为官以来,赵广汉便一直坚守着三层底线:不贪污做一名清官、不欺民一心为民、不和豪族勾结。
三点赵广汉都做到了,可这也就意味着赵广汉在官场上,几乎是孤家寡人——豪门大族都被他得罪光了。
而这,往往是成为清官所必须面临的一步,如果这就是代价,赵广汉表示自己并不后悔。
在那个看重家世的时代里,赵广汉这样特立独行的人,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但不结党,却不意味着赵广汉不渴望升迁,班固评价他天生就是做官的料,赵广汉确实是一个擅长制造惊喜的人,他竟然硬生生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靠山:皇帝。
皇权独尊的时代里,皇帝的地位显而易见,赵广汉为了获得皇帝的支持一生做了两次抉择。
第一次,是赵广汉参与了霍光主持的决策废除昌邑王刘贺帝位,另立汉宣帝为帝的会议,论功时他获得了“关内侯”的爵位,也让他搭上了霍光的高速车。
霍光是霍去病异母弟,他的权力大到能够主持废除皇帝,并且立囚徒出身的汉宣帝为帝,赵广汉这波站队为自己的仕途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但弊端也很明显,在汉宣帝眼中,赵广汉=霍家人。
虽然汉宣帝是由霍光扶持起来的,霍光还让自己女儿做了汉宣帝的皇后,但是汉宣帝却不甘于做傀儡皇帝,他一直很忌惮霍光的势力。
霍光生前权威很大,他死后甚至以皇帝规格入葬,当汉宣帝眼见霍光这柄悬在自己头顶的利剑消逝后,他也立即着手打压霍家的事宜:禹要斩,显及诸女昆弟皆弃市。唯独霍后废处昭台宫,与霍氏相连坐诛灭者数千家。(《汉书·霍光金日磾传第三十八》)
赵广汉在霍光死后,迫不及待开始了第二次站队:及光薨后,广汉心知微指,发长安吏自将,与俱至光子博陆侯禹第,直突入其门,廋索私屠酤,椎破卢罂,斧斩其门关而去。
汉宣帝或许早就想这么做了,但此时霍光女儿还是皇后,赵广汉便直接派人去砸霍家门了,理由还是抓私自卖酒杀猪的人,想想汉宣帝便觉得压力山大……
为了安抚自己的皇后,汉宣帝强忍着心中的喜悦,把赵广汉召过来谈话:事你办得让我很满意,但分寸要把握好!
《汉书·赵广汉传》:帝心善之。
不过,皇帝满意了,赵广汉的行为却得罪了皇亲国戚,他们认为赵广汉是在挑衅自己的地位,今天是皇后霍家,明天会不会是自己家?
加上赵广汉重情重义,手下老是用以前伙计们的后人,这些年轻人锋芒毕露、十分张扬,不知分寸,时常惹祸,看在老朋友面子上,赵光义只是训诫了一番。
但赵广汉的对手们,却抓住了这一机会打压他。
后来,某位年轻人违背了西汉朝廷颁布的禁酒令,私自贩酒,被丞相家的属吏赶走了。
年轻人觉得很没面子,一定是有人告了状,就将猜测告诉了赵广汉。赵广汉派人去查,还真查出了一些事情,也就是后来赵广汉罪名中的指责骑士“缺乏军需储备”一事。
因为这事,赵广汉和丞相魏相的关系算是闹僵了,赵广汉便找了个亲信到丞相府上做差役,暗中查探丞相过失。
这名探长还真找到了这么一件事:丞相随身婢女有过失,自缢而死。
本来就管刑侦一事的赵广汉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可能是丞相夫人杀了婢女,他便趁丞相入宗庙酎祭的时机,差人告诉丞相:我抓住了你把柄了,咱们讲和吧。
魏相怕吗?并不怕,他反而跟赵广汉斗得更凶了。
赵广汉以为自己掌握了丞相把柄,便一纸奏书告到了汉宣帝桌前,汉宣帝下令:“你去审查吧。”
赵广汉得到旨意后,带人闯进丞相府带走了十多个奴婢到公堂审问,还让丞相夫人跪着听他询问。
丞相上书:“妻实不杀婢。广汉数犯罪法不伏辜,以诈巧迫胁臣相,幸臣相宽不奏。愿下明使者治广汉所验臣相家事。”
司直萧望之弹劾赵广汉:“广汉摧辱大臣,欲以劫持奉公,逆节伤化,不道。”
案件几经波折,大家各执一词,汉宣帝便将此案交由廷尉处置。
事后,调查结果显示双方的回答都有问题,奴婢不是丞相夫人所杀,而是被丞相鞭打赶出丞相府后死去。丞相有错,但并未杀人,赵广汉属于诬告。
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到最后却是这样收尾,赵广汉几乎得罪了皇帝、丞相在内的所有人,“宣帝恶之”。
赵广汉作为事件的挑起人,显然是该负责的,只是这一次,帝国的统治者并未打算轻饶他。
赵广汉死在了政治斗争中,活在了民众的心中。
正如当初愿意替他死去,那一万多痛哭的人所希望的那样,如果赵广汉不醉心功名,继续为民众服务,或许这样的悲剧便不会发生了,着实令人惋惜。
文/脑洞趣味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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