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望隐居地散记

序:从前,富春江边有个白鹤墩,白鹤墩边有个庙山坞,庙山坞里有个小洞天,小洞天里有个南楼,南楼里有个仙风道骨的老人,老人画了一幅《富春山居图》……

六君子湖

        国庆放假,为避开人山人海的热门景点,我们从杭州出发前往位于富阳东隅的黄公望隐居地访古探幽。一到景区先映入眼帘的是碧波荡漾的六君子湖,湖水静静流淌,美得让人窒息。湖面上晨雾飘飘渺渺,恰似那些无心出岫的云霭倒映水中,使得画面变得如梦如幻,远处山峦上的林木像少女的长睫般惹人爱怜。前行数步,突然从芦苇荡中钻出一丛美人蕉,半开半落,红艳至极,像是一个小孩子捧着一束花儿在向我们招手问候,我不能不被它的热情所感动。


黄公望纪念馆

        环湖一周,见一开阔平坦,坦之一侧,有一建筑物,气势磅礴,堂皇闳丽,这便是黄公望纪念馆,纪念馆背依山,前临水,二十四根粗大廊柱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我们拾级而上,进到馆内,从珍贵的影印资料及后人临摹作品中了解到黄公望坎坷的一生:黄公望,字子久,号一峰,工书法,通音律,善诗词,少有大志,青年有为,中年受人牵连入狱,饱尝磨难。他浪迹江湖,云游四方,遍游名山大川后,却独钟情于富春山水,在他人生的古稀之年结庐富春江北岸的庙山坞,度过了他一生最辉煌的时期,清新秀美,朴素平和的富春山水给了他艺术的灵感,他以其深切的内心体验和炉火纯青的笔墨技巧,创作出了堪称中国山水画最高境界的传世杰作《富春山居图》。在馆内,我们看到了后人临摹的《富春山居图》,虽不是真迹,但也能从中感受到富春江两岸初秋的秀丽景色:峰峦叠翠,松石挺秀,云山烟树,沙江村舍,布局疏密有致,变幻无常,以清润的笔墨,简远的意境,把浩浩渺渺连绵起伏的江南山水表现得淋漓尽致,达到了“山川浑厚,草木华滋”的境界。


临摹《富春山居图》(局部)

        走出纪念馆,已近中午,初秋的太阳仍旧灼灼,闷热难当。我们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黄公望结庐处牌坊,流水淙淙,竹林葱郁,典型的江南水乡逸景:小桥流水人家还有古井,只是人家已不再,有的只是废墟上突兀一幅石门框架,两边乱石堆砌,屋内杂草丛生,几无什物,我伫立良久,抬头仰望天空,广袤而澄蓝,间或听得蟋蟀隐身草丛中啾啾鸣叫,风拂过树梢,感到一丝清凉。感叹当年丹青同道们在此下马,同黄公望书画唱酬,好不热闹!而如今“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感受到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惨淡,不禁怅怅然而唏嘘不已!

在黄公望结庐处跑个步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阳光穿透竹叶间隙,斑斑驳驳洒在青石板上,显得格外安谥而宁静,这一方清淑山水最终迷恋住了黄公望老人家,让他动了“种菊东篱”之念,于是归隐到了这里。“小洞天”是老人家生活起居的地方,也是他给自己起的室名,位于庙山坞的坞底,筲箕泉两股源头交汇处,背靠主人峰,西接如意峰,结庐处环境优雅,山深林密,溪水潺潺,屋舍井然,小溪之侧,便是老屋,进得厅堂,一张简易八仙桌摆放堂屋正中央位置,堂前墙上悬挂黄公望画像,是著名画家徐君陶先生所画,一幅对联“大痴胸次多丘壑,巨颖人间识凤麟”,为著名画家、中国美院孔仲起先生所书。两边室内摆放着主人日常起居生活用品,从这些陈设看,约略体会到黄公望当年简朴的隐居生活。

小洞天南楼

        老屋边上一亭阁,檐角微翘,阁前一株老梅树花叶凋零,可以想见寒冬腊月里恣意盛开时“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悠远意境。老屋左侧便是黄公望作画的画室,长条案桌上安放着笔墨纸砚,当年他就是在这里呕心沥血,历时数载,画就《富春山居图》。老屋右侧,半堵土墙,诉说历史痕迹,断垣残壁下,山泉叮咚,我掬一捧在口中,清新甘洌,又带点温温暖暖的味道,既有百花的杂香,又有大山深处微微的心跳。

黄公望雕塑


简朴隐居生活

        我独自徘徊其间,坐在美人靠上,让我的思想暂时如纸鸢般从窄小的窗口飞升到600多年前的某个丽日佳辰,吴镇、王蒙、倪瓒(与黄公望并称“元四家”)及文人官宦杨维桢相约这里,齐聚一堂,他们志趣相投,铁笛和鸣,或觞或咏,或棋或书,远眺东边蜜蜂山在洁白云架之上,近聆雨打巴蕉沙沙作响。正如他在题自画《秋山招隐图轴》诗中描述到“此富春山之别径也,予构一堂于其间,毎当春秋时焚香煮茗,游焉息焉,当晨岚夕照,月户雨窗,或登眺或凭栏,不知身世在尘寰矣”!

黄公望隐居地旧址

        在回程的路上,我脑海里一直在想着白岩松《做点无用的事》这篇文章中说的那样,诗人有什么用?画家又有什么用?这个世界上最贵的东西往往是无用的。老爷子在迟暮之年画完这幅画,送给了一个叫无用的僧人,一个寂寞文人感叹自己无用,恰恰遇到一个叫无用的僧人,几百年过去了,当年那些有用的达官贵人不知哪里去了,而这幅无用之人画的无用之画,几经周折,辗转到江苏宜兴收藏家吴洪裕手上,此人爱画如命,视作珍宝,在他弥留之际产生了焚画殉葬的想法,就在此画将付之一炬的危急时刻,他的侄子吴静庵“疾趋焚所,起红炉而出之”,愣是把画从火中抢救了出来,但是中间却烧出了几个洞,断为一大一小两段。从此《富春山居图》一分为二,前段即《剩山图》藏浙江博物馆,成为该馆的镇馆之宝,另一段即《无用师卷》由于兵火战乱流落TB故G博物院。由此引发提出“合壁展出”的一段佳话,“画是如此,人何以堪?”660年春秋沧桑,60年隔岸乡愁,浓缩在一幅画里!你敢说此画无用?它可是真有用,我陷入了深深思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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