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鲁迅故里,重温昨日功课

离开鲁迅故里已有大半年时间,却迟迟未能静下心来完成一篇旅程的回忆录。我怕我的文笔太稚嫩粗糙,难以表达出我对先生的敬仰钦佩之情;我怕我的理解太浅薄愚钝,无法读懂先生智慧的箴言和哲思。


我更怕自己太俗情,把伟人故里的游记写成一篇到此一游的流水账,触及不到先生格局之高度的万分之一。


主要原因还是懒。


鲁迅故里位于绍兴市越城区,是鲁迅诞生和青少年时期生活过的地方。鲁迅故里也是原汁原味解读鲁迅作品的真实场所,被誉为绍兴的“镇城之宝”。


鲁迅故里主要包括三大区域:鲁迅祖居,鲁迅纪念馆,鲁迅故居。此外,鲁迅故居后面的百草园,以及祖居对面的三味书屋,那是一定不能错过的。


鲁迅祖居


鲁迅祖居,也就是周家老台门,建于清朝乾隆年间,是鲁迅祖辈世居之地。


先科普一下,什么是台门。在绍兴,凡是房屋比较“像样一点”的,都可以称作台门,台门往往聚族而居的地方。台门最初是对有一定身份和社会地位的人家住宅的尊称,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只要是具有一定规模的封闭独立的住宅庭院,绍兴当地人都称之为台门。


周氏房族自始迁祖(最初迁居之祖)周逸斋于明正德年间(1506-1521),辗转迁入绍兴城区。绍兴覆盆桥周氏中的鲁迅房族,由布衣而入士大夫阶层,先后购置或建造周家老台门、新台门和过桥台门,曾为绍兴城内的名门望族。


鲁迅祖居有点大,占地三千多平方米,是一座典型的封建士大夫住宅。祖居坐北朝南,砖木结构,主要有门厅、大厅、香火堂、座楼等组成,是目前绍兴保存最为完好的清代台门建筑之一。


侧厢,楼房,佛堂,客房,家宴厅,储藏室,典库,卧室,藏书室,沐浴房,绣房,闺房,琴室。旧时达官贵人府邸所有该有的区域和建筑结构,祖居里都有。


青瓦粉墙,长廊庭院,水池假山,石阶石门框,石花窗,精致的方格木门,雕花装饰的飞檐。大户人家的庄严肃穆,在处处细节尽显无遗。


鲁迅的祖父周福清是做官的,在清同治年间被钦点为翰林,这对周家来说是无疑是莫大的荣耀。清末,周氏房族日渐式微,到鲁迅父亲这辈开始穷了下来。


或许正是因为苦难,才铸就了后来的鲁迅。鲁迅自己也说:“我其实是‘破落子弟户’,不过我很感谢我父亲的穷下来(他不会赚钱),使我因此明白了许多事情。”


世事不可琢磨,变幻无常,古往今来,似乎都是如此。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鲁迅看世道,有犀利的冷峻,也有人情的温暖。先生的眼睛,像一把刀子,单刀直入,刀刀见血。


鲁迅纪念馆


纪念馆总占地面积约六千来平方米。展馆以时间为序,全面反映了鲁迅一生的业绩,反映了鲁迅与绍兴的深厚渊源。


鲁迅,1881年9月25日在绍兴出生,曾用名周樟寿,后改名周树人。


鲁迅曾经去日本留学学医,“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像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便去当军医…”。学业还未学完,鲁迅意识到,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于是与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筹划《新生》杂志,未果,但也让鲁迅明白,自己“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然而,“寂寞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


“寂寞”不可驱除,无法麻醉,于是后来,就有了《新青年》的故事,后来的后来,有了《狂人日记》,有了《故乡》,《明天》,《孤独者》,有了呐喊,彷徨,和无尽的野草。


除了小说和散文,鲁迅还写过很多的杂文。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在《申报自由谈》、《申报月刊》、《莽原》、《文学》、《太白》、《新青年》等一系列刊物杂志报纸上,都有鲁迅发表的文章。


事实上,“鲁迅”是先生1918年发表《狂人日记》时所用的笔名。鲁迅一生用过许多笔名,康伯度,及锋,旁,霍冲,余铭,苇索,何家干,明瑟,敖,隼,赵令仪,公汗,介译,洛文,等等,都是他曾经用过的“代号”,而只有“鲁迅”,才是影响最为广泛的笔名。


鲁迅的烟瘾很大,从景区入口处他那招牌式“烟雾缭绕”的头像图案可以看出,鲁迅应该是一杆实打实的“老烟枪”。此外,鲁迅留下了许多手拿香烟的照片,似乎也可以说明他是一个烟不离手的主儿。


1936年10月19日,因为肺部疾病,鲁迅在上海病逝,享年55岁。关于死因,据说跟他常年的烟瘾应该是有关系的,虽然不是全部的原因。


鲁迅的小说和散文,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谓耳熟能详,不用翻课本就能脱口而出,《阿Q正传》、《祝福》、《孔乙己》、《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药》……而我最喜欢看的,却是《在酒楼上》和《伤逝》。


“我独自向着自己的旅馆走,寒风和雪片扑在脸上,倒觉得很爽快。见天色已是黄昏,和屋宇和街道都织在密雪的纯白而不定的罗网里。” (《在酒楼上》)


“新的生路还很多,我必须跨进去,因为我还活着,但我还不知道怎样跨出那第一步,有时,仿佛看见那生路就像一条灰白的长蛇,自己蜿蜒地向我奔来,我等着,等着,看看临近,但忽然便消失在黑暗里了。”(《伤逝》)


鲁迅谈人心,如有神来之笔,文字奔腾灵动,入木三分。寥寥几笔,勾勒出来的气氛和意境,像行走在无尽的黑暗山路,让人窒息;像地下奔突的熔岩,下一秒就要喷溅而出;像火炉里爆燃的干柴,炙烈,决绝,毫无保留。人性的喜怒哀乐,善恶曲直,混沌,愚昧,虚妄,在先生的笔下,无所遁形。


“文以载道”,鲁迅有着最彻底最淋漓的诠释。


鲁迅故居


鲁迅故居,即周家新台门,清代建筑,位于鲁迅祖居以西七十米处。故居建筑占地五百多平方米,由台门斗、大厅、侧厢及杂屋等组成。


周家新台门是周氏聚族而居的地方,1881年9月25日,鲁迅在这里出生。


1918年周氏族人将整座台门连同后面的百草园卖给了东邻富户朱阆仙。房子易主后,大部分区域被改建,但位于新台门西侧的鲁迅故居幸得保存,或许是冥冥中的天意吧。现在的周家新台门系2003年根据周氏亲友的回忆重建。


鲁迅卧室。1910年7月至1912年2月,鲁迅回绍兴任教,这是他当年的卧室。鲁迅的第一篇文言小说《怀旧》在此完成。


厨房,俗称灶间。这处厨房在新台门易主后得以保存,灶则是建馆后复原的。据说这是鲁迅与“闰土”初识的地方。闰土是鲁迅小说《故乡》中的人物,其生活原型来自于鲁迅儿时最要好的小伙伴章运水。


在鲁迅的文章里,经常出现社戏的场景。社,指土地神和祭祀土地神的活动,也是古代的一个区域单位。在绍兴,社日演戏的传统由来已久。


鲁迅在《社戏》、《无常》、《女吊》、《二丑艺术》等文章中多次描述过社戏,勾画出绍兴水乡社戏的动人场景。


在这之前,虽然没有实地见识过绍兴的社戏,但是打小时候开始读鲁迅的文章之后,社戏,就像是儿时故乡的赶集一样,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在《社戏》里,看戏未能的失落与焦躁,出发路上的欣喜与欢畅,看戏过程中的投入与热闹,看戏过后返家途中的偷菜,在鲁迅的笔下栩栩如生。《社戏》虽然写在百年以前,但是现在读起来,场面感依然很强,像极了自己童年时和小伙伴们去抓鱼的记忆。


除了烟瘾,鲁迅的酒量应该也是很大的,这一点从他的一些文章中可以看出端倪。鲁迅和旧友纬甫在异乡的酒楼偶遇,两人对饮,喝了足有五斤绍酒。绍兴黄酒估计二三十来度,入口香纯,酒精度不高,后劲可不小,两人五斤,那也是很惊人的量了。喝完后鲁迅居然没有“断片”,还可以写下详实素朴的《在酒楼上》。


不会抽烟的文学家不是个好酒友。鲁迅说:“这句话不是我说的”。


三味书屋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初中课文,各位同学先复习一下,要考的。


三味书屋,也就是寿家台门,清代建筑,与鲁迅祖居一路之隔。


“出门向东,不上半里,走过一道石桥,便是我的先生的家了。从一扇黑油的竹门进去,第三间是书房。中间挂着一块匾道:三味书屋……”


三味书屋是鲁迅的塾师寿镜吾家人世居之地,由门斗、厅堂、座楼、平屋与厢房等组成,其中东厢房为三味书屋,寿镜吾在此设馆教书。


学塾是古代的教育基础设施,有家塾、族塾、村塾、学馆和义塾等几种。其中的学馆,系由塾师在家里或者借用祠堂庙宇自设的学塾,三味书屋即属于这类学塾。


明清以来,绍兴耕读之风盛行,学塾遍设,星罗密布。


三味书屋是清末绍兴城内有名的私塾,鲁迅12岁至17岁在此读书,他勤奋好学,在这里打下了良好的文学基础。


书屋正中为塾师桌椅,两侧为客席,窗前壁下为学生座位。左侧墙角边的桌椅就是鲁迅当年的座位。


桌面一角鲁迅刻下的“早”。


鲁迅七岁开始就进私塾读书,接受传统文化教育,同时又不局限于四书五经,他博览众书,从野史、笔记、小说和各种民间文艺中吸取养料。


鲁迅省自身,多嘲讽,无自恋,回忆往事时,也会偶尔略带哀伤,时有幽愤。先生对待生命的态度,更多是坦然,是直面,在黑暗的夜路上,在苍凉的行程中,完成自我个体的历史使命和价值。


百草园


百草园就在鲁迅故居的后面,占地约两千平方米,为周氏族人共有的菜园。


“我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做百草园。……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野草;但那时却是我的乐园。” 童年时,鲁迅经常和小伙伴们在这个院子里玩耍。


百草园旁边是朱家花园,原为百草园的一部分,地产易主后,已经被扩充改建,并非鲁迅在绍兴时的原貌。


菜畦,石井栏,皂荚树,桑椹,鸣蝉,黄蜂,云雀,蟋蟀,蜈蚣,斑蝥,何首乌,木莲藤,还有传说中的赤练蛇,在幼时鲁迅的心底慢慢沉淀,越积越厚,最后变成了一种代号和载体,承载着鲁迅成年后对于童年和少年时的浓浓回望和绵绵乡愁。


鲁迅喜欢用“鲁镇”作为小说人物的环境,塑造了阿Q、孔乙己、祥林嫂、假洋鬼子等经典人物形象。“鲁镇”,先生倾注了满腔的热情,源自他对童年的深深眷恋,是先生的心灵故乡。


鲁迅先后在许多学校做过演讲,与学生一起聊文学,聊文艺,聊时事,聊新生。上海劳动大学,北平辅仁大学,北京大学,上海暨南大学,都留下过先生激昂的演讲,和伟岸的身影。


游完百草园,鲁迅故里之行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鲁迅虽然已经离开我们八十多年了,但是,鲁迅的精神,鲁迅的文字,鲁迅的风骨,依然深深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鲁迅说(这次真是鲁迅说的):“人类最好是不隔膜,相关心。然而最平正的道路,却只有用文艺来沟通。”


是以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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