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桥上“如意”行

第一次对如意桥有印象是在微信朋友圈。一位摄影朋友晒了一张关于一座老桥横跨河面的图片，图片上一行朴实的乡村人正行走在桥上，背篼里装满了从集镇里采买的各种生活物品，脸上尽显着满足的笑。桥下，一群麻花鸭正立于水面扑棱着翅膀，张开的扁嘴又仿佛让人听见了它们的嘎嘎声。这叫声便是这条河生生不息的灵魂。也使得这座上百年的老桥在有各种硬化路的时代不失它应有的生机。这就是文宫镇桂湾村赤家河上的如意桥。

真正接触如意桥，是在今年的春节。听说如意桥离外婆家不远，我想趁走亲会友之际去瞧瞧它。吃过午饭，邀上发小，走过一段水泥路，爬上一段废弃的山路，穿过一片竹林。在当地村民的指引下，再走几截田埂，便看到了现实中的如意桥。现实中的如意桥相比于图片，更显得朴质和苍桑。两个龙头朝上游，两个龙尾朝下游。龙头龙尾都长满了石花。龙头看起来更像是蛇头，虽然它的嘴里雕琢了一颗龙珠，这是我在仁寿本地见过的老桥里，龙头装饰比较朴素的一类。看了总能让人心里浮起一丝丝的笑意，觉得龙头这样设计也蛮有意思的。不管当初打造这龙头的匠人师傅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是给后人留下了有趣的想象空间。

桥的北岸立有石碑两面。高的一面是说明桥的县级保护级别，矮的一面是说明桥的修建时间。如果行走不在意，矮的一面是容易被错过的。它隐藏在草丛里，碑身矮小。初看上去，以为是一个比较潦草的新碑，其实是一个历经岁月侵蚀的老碑，只因它终年立于树荫下，少了一些风霜，因而看不出它有多少年成。碑面有些斑驳，中间“如意桥”三个字一眼可视，落款处第一个字因碑面受损看不出所以然来，但从第二字和整体阅读大概略知是“同”字，大意是：同治十二癸酉年桂花月觳立。那说明这座桥修建于同治十二年（1873）的八月，已经有149年的历史了。这座桥初看上去似乎设计和建造都比较简易，但细想一下却不止这么简单。就说桥面几十吨条石的运送和安放在今天看来都是难题的情况下，古人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让我们来想象一下当时的古人是怎么建桥的吧。先设计好图纸，安排好桥的位置和大小，并精细的计算好桥墩桥面等结构用料的多少和大小，并选定离这里不远的石料较好的石场。工作开始了，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两个月。桥墩桥面的石料备齐了，榫头大小与桥面的条石宽窄大小吻合。龙头龙尾的雕琢也接近尾声。就让我们再稍等几天，让石匠师傅们歇息一下。歇息的几天让部分活路轻松的师傅去备好“遛桶”所需的木料。遛桶是古代乡村常见的一种运输大型材料的方式。当地一位快九十岁的老人给我描述了一下遛桶运输的方式。先在地上放上与所运物品重量相匹配的圆柱木料，木料的材质和大小也有一定的讲究，至于有哪些讲究，也是要根据被运物品的材质和重量来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木料一定要是圆圆的树干，因为圆它才能替代木车车轮的功用，但它又是变化的“木车”。几天已经歇息好，能用人工抬的石料就不用麻烦“遛桶”了，因为“遛桶”在弯弯曲曲的小道上效率是非常慢的，只有遇到人工实在搬不动的才使用。石场里就剩桥面的两块条石了。一块约摸也有几十吨。估计小时候我们都玩过类似与“遛桶”的游戏吧，把某种东西放在圆柱形的笔上或者其他圆形的玩意儿上滚来滚去，我们得了它的乐趣，却未深谙它的物理性和科学性。古人就利用它的物理性发明了“遛桶”，但这个遛桶却不是游戏，它的背后却是有很多未知的变数和危险性的。因为圆形木料根本不是固定的，是用人工取放的循环来完成车轮的工作的，稍有不慎就会因路面不平或者狭窄等各种情况导致物翻人倒的情况。物是重物，人却是如蝼蚁般弱小。我们不难想象，古人是如何一路艰辛，一路颠簸地把两块巨石运到河岸的。

两岸的基石铺排好，桥墩安放好，榫头大小量了又量，做好万无一失了，开始安放桥面。桥面在围观乡民的掌声里缓缓落下，严丝合缝。龙头龙尾的安放也有序进行，早已刻好字的石碑已被一位上过几年私学的老先生叫人立好。“如意桥”便在一片欢呼声和鞭炮声中就此落成。

让我们今天再来看看这座“如意桥”吧！桥身稳健，桥面笃定，龙头昂扬。历经上百年，陪伴了多少两岸人的来来往往和去去留留。不断的人从这座桥上从童年走向老年，从青丝走向白发。“物是人非”是经过这里的每一代人对岁月流逝的时光诠释。桥还是当年的那座桥，但流水却已不是当年的流水。唯有河两岸的麻柳树依旧林立，鸟儿依旧啁啾。一百多年前，一定有古人跟我一样，站在同样的位置，默默地看着这座桥，静静地聆听来自河水的声音，怅望着远处的天空，遥想着过去和未来。

据桥南岸的百姓讲，经过这座桥是他们赶文宫场最近的路，比现在新修的水泥路近一半。所以在有硬化路村村通的情况下，老桥在赶场日依旧不乏它的热闹。热闹里有着“车马很慢”的平凡生活，有着很平凡的乡村风景，但就是在这平凡里，却隐藏着一种惬意而稳重的生活。

作者:    叶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