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流年不利

第九章 流年不利

兵贵神速,两人计议已定,叶允武说回家找他爹叶京询要钱,张秀林下午就出发去了秀水河子,和东家商量收购事宜。

第二天傍晌,张秀林鬼鬼祟祟地进到姥爷家的东屋,看见叶允武还懒洋洋地躺在炕上,脸不禁一沉。

叶允武知道他以为自己没回家,也不解释,跳下炕,拍了拍腰间,给张秀林使了个眼色。

张秀林领着叶允武来到了姥爷家隔壁的隔壁,就是叶允武大舅家,张秀林老爹家。

大舅和大舅妈也一块去了娘家。家里就剩下张秀林姐三个,但是屋里张秀山和张秀英都不在,只有一个老头和一个满脸倦容的中年人。

张秀林进门给老头做了个揖,说道:“师父。”

叶允武知道,这是前村高成窝堡的老刘头。而那个满脸倦容,其实是满脸烟容的中年人,就应该是烧锅作坊的东家了。

自己这个表哥真的是商界奇才,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焕发出了惊人的能力,连中人这事儿都解决了,看来今儿是要立字据把这事儿敲定。

果真,张秀林和烧锅作坊东家蔡兆祥已经商议妥了,由叶家(叶允武代表叶京询)出资50两白银收购蔡兆祥在秀水河子的烧锅作坊一处。

蔡兆祥和张秀林负责用50两银子解决农户71两的欠账。张秀林表示农户听说可以有50两银子拿已经欢天喜地了,但是没散去,等着年前结账。

而蔡兆祥则表示解决农户欠账之后,他就全部退出,烧锅交由张秀林来打理,说的一脸戚容,跟割肉一般。

叶允武跟蔡兆祥聊了两句,得知这作坊式他20年的心血,跟心头肉一般,只是不争气,安稳日子过久了,染上了烟瘾,老婆带着孩子跑了,现在作坊也没了。

叶允武跟老刘头说字据上加几条,一、张秀林做掌柜,一成干股,薪俸一两一月。二、蔡兆祥做管事,一成干股,薪俸二两一月。 但是要戒掉烟瘾,以半年期计。半年后若再发现抽大烟,则按照,罚银,扣薪,减股,逐出股东来办理。

说的老刘头直点头,叶允武只推说是他爹特意嘱咐的,说他爹讲,江湖上人聚财聚;人心散了,财(队伍)就散了(不好带了)。

说的老刘头冲叶允武直拱手,蔡兆祥跪下来冲着叶允武就磕头,躲都躲不过,说先代叶大人受了,以后见了叶大人再大礼参拜。

签字画押,一式四份,叶允武一份代表叶家,张蔡各一份,老刘头作为中人也拿一份。

叶允武拿了60两银票出来,交给蔡兆祥,让他先回去遣散农户,并且稳定作坊生产。并说其中有2两是给老刘头的谢仪,自己身边没碎银子,只能麻烦老刘头走一趟秀水河子。

说他爹还有几句话交代给自己的外甥,留表哥说几句话,一会儿就让表哥跟去。

老刘头心领神会,这是让自己去监督蔡兆祥不要跑了,有银子拿,自己这条老命当然要卖,当即出去套上自己的驴车,拉上蔡兆祥走了。让蔡兆祥把自己的驴车留给东家使。

叶允武则把自己记得的五甑五蒸的内容大致跟张秀林讲了一下,并且跟他说要去新民,苏家屯(盛京)去设酒局子(酒类品牌专卖店),说他爹叶京询说,那一带在建铁路,工人都是关内来的人,工钱厚,肯花钱,酒局子设在这两个地方,一定赚大钱。

并且把剩下的40两给了张秀林,跟他说,这是他爹叶京询最后一点体己钱,让张秀林留着防身,以防作坊经营中遇到什么困难。

张秀林眼睛都红了,跟叶允武说:“让二姑夫放心,如果这一年不能回本,我就提着头去见他。”

叶允武笑话他,说道:“人家是外甥打灯笼---照旧,你可好,侄儿提头去见姑父。”

送走张秀林,叶允武才算松了口气,这算是开始猥琐发育第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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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头回来给姥爷张发树带了个话,说秀林有贵人相助。

有人看上了蔡兆祥的烧锅作坊,盘了下来,看中了秀林,让他做了掌柜的,自己做的中人。

秀林说年就不回来过了,让他回来知会一声,还给捎了十斤烧锅酒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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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六。

今天是年前最后一个大集。

包家屯这边的习俗,三六九赶集,九是大集。

但是谁家腊月二十九出来赶集?

所以,腊月二十六,就是年前最后一个大集,还是最热闹的一个集市。

叶允武,张淑清和姥爷到包家屯乡来赶集,采办年货。

集市就在包家屯前面的一大块平地上,姥爷带着他们到了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

说是集市,其实就是各家把自家多余的粮食或者其他特产拉到这里来互通有无,真正的摊贩其实是很少的,但是也架不住人多,货色琳琅满目。

一辆一辆马拉的挂车排过去,车上面啥都有,各种粮食,还有成串的的辣椒干,茄子干,豆角干,有卖咸菜的,有卖柿饼的,有卖冻梨的,也有卖糖葫芦的...张淑清给叶允武买了串糖葫芦吃,小武咬了两口,就拿在手里不吃了,这家的山楂太酸了,而且不去核,吃起来不如镇西头老刘家的。

姥爷碰到个熟人,两个人牵着各自的驴车在一边聊天,张淑清则带着叶允武去到边上很热闹的地方凑热闹。

这里是一大帮卖艺的,唱二人转的,有扭秧歌的,唱弦子书的(东北大鼓),还有唱花狸虎哨(1)的。这帮人在人多的集市上是免费表演的,主要是为了宣传,日后四乡八村的红白喜事,如果想要热闹热闹,自然会找上门来。

张淑清带着叶允武在一个唱二人转的台子前站了下来,人很多,挤来挤去的。他们俩很费劲地挤到了铺着红布的木头台子底下,最前排站定,就听台上唱道: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人过不留名,不知张三李四,

雁过不留声,不知春夏秋冬,

铁打的牛不拉犁,盘中画的鱼不能吃,

墙上画马不能骑,别人的老公不顶用。”

唱道“别人的老公不顶用”这句的时候,台下一阵哄笑,有人喊道:“我顶用。”

女的走了个圆场,看见男的,说了一句:“哎呀,太阳都出来了,你脸咋还那么黑?””

台下“哄”地一声笑了起来,因为男的用锅底灰涂了一张黑脸。

张淑清也嘿嘿嘿地乐了起来。

这时候,有几个穿着蒙古袍的大汉咚咚咚地跑上了台,四下查看。

台下的人不明所以,以为啥新节目。

几个蒙古大汉应该没发现他们要找的目标,又腾腾腾地跑了下去,四散了开去继续寻找。

台上的两个唱二人转的赶紧串场,男的:“哎呀,天这么黑,你看见啥了?” 

女的:“我啥也没看见,就看见你脸黑。”

台下又一阵哄笑。

叶允武觉得身后一直有人掐他,扭头看了一下,身后有个小女孩,八九岁的样子,黑而长的头发编成成绺的小辫,脸颊上俩朵红晕像个熟透脆嫩的苹果。

小女孩看见叶允武回头看他,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示意他噤声。

叶允武扭过头,继续看台上的二人转。

他感觉脚底下有东西,眼皮向下一耷拉,发现小姑娘已经掀开红布钻到台下去了。他收回目光,继续看戏。

然后,他觉得红布抖了一下,他又耷拉下眼皮,发现有只小手伸了出来,朝他勾了勾。

嘁,不要去。

手指还在,又朝他勾了勾。

脑子里浮现出那苹果般的脸庞,叶允武想了想,没忍住,还是一低头,钻进了红布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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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布后面,台子下面,都是雪地,台子后面没有红布遮挡,所以台下下面很亮堂。

小姑娘见叶允武钻了进来,伸手把他手里的糖葫芦抢了过去,咯吱咯吱啃了起来。

这是饿坏了么,叶允武心想。

他打量了一下小姑娘,穿着灰色镶红边的蒙古袍,脚上的应该是牛皮靴,小巧精致,满头的小辫绑的很细发,有几根小辫下面居然是用珍珠扎着。

这应该是哪家的蒙古贵族女子,只是看这个吃相,应该是饿坏了。

只是,这糖葫芦会越吃越饿的好么...

小贵女吃完了,用袖子擦了擦嘴,看着叶允武笑了一下,说道:“吃了你一根,以后赔你十根。”

叶允武不禁笑了:“你知道我是谁么,你就想赔我糖葫芦。”

“我叫诺恩吉雅,你呢?”蒙古贵女果然不同汉家女子,毫无扭捏之态。

“我叫叶允武,糖葫芦算我请你吃的,不用还的。”

诺恩吉雅摇了摇头,说道:“ 额吉说过,借奶还黄油,借牛还骏马。蒙古人最记恩情。”

叶允武正要再搭话,发现诺恩吉雅身后有人,刚要张口,突然有人在身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又闻到一股甜香。

“蒙汗药。”

脑海里出现这了三个字,他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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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花狸虎,其实就是狸花猫,一般这种哨是女孩子间唱的歌谣,说些女孩子间的心事,还有烦恼,很可爱,招人喜欢的那种感觉。花俚虎哨在东北的方言当中,引申为“花里胡哨”,意思是指打扮过分鲜艳,显得很夸张,好像不正经的感觉,反而成了略带贬义,不得不说,主要原因是因为花狸虎哨的表演多是在二人转的舞台上,演员用夸张的造型和演技来表现这种艺术形式,其实它最初是一种对美好事物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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