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人的雨

美人荒骨，一抔黄土。安稳睡一觉，妳一如初见。

                                                                                      ------题记

夏日的夜，总是燥热的。难以入睡，夏日的蝉，有诉不完的情，情长，蝉绵。远处悸动的人们，围坐一团，大碗凉茶，蒲扇摇摇，将相王侯，皆在口中。住在天上的星星也一定羡慕着人间烟火，眼睛眨巴，眨巴。痴痴地望着这片祥和，蒲扇里的故事讲不完。

北平铜墙铁壁，我一个学生免不了碰几次。街上有的人还是不肯剪掉辫子，难道这天不热吗？天这么热我想，故乡卖凉茶的姑娘，也一定在村中那棵槐树下摆了凉茶吆喝：“凉茶，卖凉茶。一元一碗！”夏天的燥热被凉茶驱走了。便动了归乡的念头，喝碗儿凉茶。

天还未亮，太阳没探出头来。便收拾行装，不过一些干粮。还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上面的龙凤早已失了色。再用布包装起来跨在肩上。这样趁凉快好赶路。

一身轻装，脚步轻快。路边的花，开得很艳，草长的茂，红的绿的点缀其中。美好与我步步相随。我记得她最喜欢桃花。

那年，我十五岁，尚未及冠，与她同游。我折了一枝桃花做了发簪，将头发绕着桃花枝别在耳后。她就那样看着我，姑娘的眼睛很亮，有星河再转，转的很快，似要藏住什么，但想要藏住的永远也藏不住。我心跳顿了半拍便想着：岁月静好，与妳花前月下，共话桑麻。我却不敢再进前半步，后来去北平读书，也未曾忘记。北平的桃花好美，瓣瓣桃花，满是思念，送不到身边而已。

到黄昏时，我已接近村口。炊烟升起，一点未变。我问村口的一个穿着得体的老先生：“先生，这儿原来可有位卖凉茶的姑娘？”那老先生说道：“哦，你说她呀，去年染了恶疾死了，就葬在村口往西南十五里之外的荒地里。倒是位可怜女子，二十多岁未嫁人，别人一问她，她便拿出一瓣枯萎的桃花说，‘这是她与那男子的定情信物。’去年染了恶疾，她临死前望着东北，对周围人说道，‘我死后把我葬在村口西南十五里处，他若回来我会见到她的。’众人也就遂了她的意愿。痴情的女子啊临了未见心上人一面。不过你是何人，为什么打听她？”我受了一个霹雳，半天未说出一句话来，愣在原地不动。那老人见我像失了魂般的一动不动，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伸出手拍了拍我。心下也猜出了个大概：“斯人已逝，你去看看她吧。哟天要下雨了。人老了一下雨就腿疼得要命。我就不陪你去了。”

我抱着铁盒，向西南走去。十五里不多不少恰是初遇，这一次步步皆是她，步子再无来时的轻快。大雨砸了下来，乌云遮了天，雷声阵阵，我满身泥泞，许是老天要我赎罪吧。

我终于来到她的坟前，我不知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只是鞋少了一只，脸上不知是泥水、泪水还是血水。这烦人的雨无端扰了美人清梦。我跪下把怀里的铁盒子打开，里面装着的是曾挽过她秀发的桃花枝。我爬在坟头，轻轻地取出那桃花枝：“我为你挽发，你嫁给我可好？”

她到死没等到我，我终究没等到那句“好。”

愿来生再遇妳，与妳同游十里桃花，十里不长不短，恰好一生陪妳走完。

桃花枯，美人骨，作一抔土。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