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百年 第十九章

  辽东山区的天气,一入秋立刻就凉了,早晚都要穿棉袄了。抗联战士们最艰难的日子又要来临了!

  有人曾经把抗联的生存状况、斗争的艰苦程度和红军过雪山草地时的艰苦作过对比。其实根本没法比,抗联战士们的艰苦程度是南方人想象不到的。

  南方气候温暖,人可以在野外露营,北方人在外能露天野营只有短短的几个月。即使是三伏天气,在山区的夜晚不盖棉被都不行。白天和晚上的温差非常大。更何况山区的蚊虫,毒蛇,会让你无法防护无法休息。

  东北山区到了冬天气温达到零下四十多度。滴水成冰,冰天雪地,一切都冻得梆梆硬。人在外面露营肯定冻死。即便是有火堆,也是“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而且笼火取暖还极容易暴露目标,引来鬼子和伪军。整天在极寒天气里生活,放眼处一望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行军时候想找个地方休息都很困难,走累了一身汗,一休息又冻得直哆嗦,全身的汗水会把衣服冻成一个硬壳,忽冷忽热,人也极易受病。

  红军长征过草地还有草根、树皮可充饥,而北方的抗联到冬天时,扒树皮剥不动,挖草根没法挖,只能以雪充饥。要到四月未才有山菜可吃。

  和红军战士一样,最大的问题是粮食和武器弹药的来源。粮食的来源有几个渠道:一是靠缴获日军的给养,但往往有许多不确定因素。没有准确固定的情报来源,你知道他什么时候运给养?走哪条路?即便是知道也要经过战斗,往往有伤亡。而且日军吃过亏后,往往派重兵押运。要截获日军给养会造成较大伤亡。日军后勤兵站往往有重兵驻守,攻击兵站更困难。

  二是百姓的支援。日军占领的地区赋税都很重,除了上缴“出荷粮”外,大部份百姓自己的口粮都不够吃。尽管如此,百姓们还是想方设法的勒紧裤带节省下来一部份支援抗联。秋收时,他们会有意的在地里留下一些粮食,作上记号。夜里,抗联战士会凭着记号去收取。但数量毕竟有限,不能全指望乡亲们。

  还有就是抗联战士们自己也在山里种一些粮食。但是因为要打仗,往往顾不上蒔弄,而且日伪军知道这种情况,往往给祸害了,到头来收不了几颗粮食。一年到头,战士们往往是饥一顿饱一顿,一半糠菜一半粮。春夏秋时节利用一切机会采野菜,晒干菜,腌咸菜,采野果。储存到冬天以备过冬。山里生活和平常人家一样,什么都需要,都不能缺。

  至于武器弹药,只能全靠缴获了。象赛马集梨树沟,攻打茧场这样的大型战斗,要经过十几、几十次小型战斗的积累,才能攒够需要的弹药。平时尽量避免正面对抗,造成人员伤亡和弹药的消耗。尤其是攻打敌人兵力集中的村镇据点,没有把握绝对不打,打则必胜。

  “逐鹿行动”失败后,日军改变了对抗联的作战策略。

  一方面改变了“漫天撒网”的作战方式为“重点进攻”。集中优势兵力对付某一地区的抗联力量,围困和剿灭并重。先期以经济围困为主,待我军疲弱之时全力进攻,以达到最后剿灭的目的。

  第二,落实和扩大并屯政策,每屯须百户以上,不足百户的全归并到大的村屯,并在村屯周围挖壕。深二米,宽二米,拉上铁丝网,修上炮楼,只留一处入口,彻底隔绝抗联和民众的联系。更为阴险的是:从侵华战争一开始,日本便向中国东北移民。妄图把我东北三省变为日本殖民地,计划移民五十万,此时已向我东北移民十几万。并趁机把许多日本“开拓团”的移民也搬迁到原先中国人的村屯里和中国人混住。掺杂在村民中间。这些移民中大都是退伍日军及其家属,他们监视着村民的一举一动。这一招是最毒辣、最要命的一招。

  第三,剿抚并重,切实执行对投降人员的安抚政策。对于抗联人员只要脱离抗联不与日本为敌,便给以奖赏,且既往不咎。日军的情报和特务机关也加强了对抗联首领的个人信息的搜集、整理,而且有针对性的对抗联的重要首领进行拉拢、腐蚀、分化、瓦解工作。

  不得不说这几招确实对抗联来说,比“逐鹿行动”更加狠毒。

  消失了几个月的“大岛工作组”的几个人好象幽灵似的,不知什么时候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茧场街面上出现了。

  不过这回好象和上次有些不一样。上次来的时候这几人和当地的人不怎么来往,见面也是冷冷的,连招呼也不打。这次回来好象换了副面孔逢人便笑脸相迎,客气得很。有时还上赶着给人烟抽,给小孩糖吃。有一次,一个要饭的来到了他们的生药铺门口,那个叫大岛的日本人甚至还往那要饭的女人端着的碗里放了一块大洋。

  不过绝大多数的茧场人心里明白:那几个人是叛徒、汉奸、是日本人的腿子。他们杀害了许多抗联战士和中国百姓。面上装和善,肚子里说不上揣着什么花花肠子呢!所以,他们往往是远远地躲开那几个人,明明路过生药铺门口也绕个弯子躲开那地方。给孩子们的糖果,大人也严令孩子们扔掉不许吃。

  中国人心里有本账呢!他们作了那么多坏事,可不是几个笑脸、几支香烟、几块糖果、几个银元就能抹掉的。

  从这几个人回到茧场,得书就觉得不得劲。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中盯着他。

  前几天,镇子里保甲长开会,那个叫大岛的老鬼子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脸上还掛着莫名其妙、意味深长的奸笑。这一笑让得书心里没了底,不知道那个老鬼子打着什么鬼主意。而且无论他走到哪,无论他干什么都忘不掉那双眼睛和那种奸笑。

  得书断定那个老鬼子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却不说破,就象猫戏老鼠一样,明明抓住了老鼠却不吃掉还要戏弄一番。平时出门干活或是办什么事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监视他。这让得书心里很烦躁。

  今年冬天的雪下得格外的多,几场大雪过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银白色。大雪把所有的动物们赖以生存的食物都埋住了,连麻雀也到处“叽叽喳喳”的乱叫乱飞,有的甚至冒着被捉住的危险飞进人家的屋子里啄食掉落在地上的米粒、菜叶,来勉强度日。

  不知不觉又快过年了。得书上街想买点儿过年的东西,路过日本警备队的门口,忽然发觉情形有些异常。站岗的哨兵比平时多了一倍,而且一个个如临大敌一般,眼睛瞪得象牛似的。昨天还路过这,挺正常,今儿个就不一样了!发生什么事了?!

  得书远远往里看了一眼,院子里有很多人!看不清在干些什么。正在这时,特务队的队长“二花子”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见得书和得书打了个招呼。

  得书紧走两步,撵上“二花子”,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院子里都是些什么人?”

  “二花子”愣了愣,又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别人,便低声地神叨叨地说了句:“帽儿山的人!”说完这句便不肯再说,急匆匆地走了。

  得书表面上装得很不在意,心里却十分震惊:帽儿山上的人是抗联一师的人,是帽儿山又被鬼子攻破了?山上的人被抓了?不能啊!昨夜里没听见枪炮声也没见到茧场镇的日军出动,那抗联一师的人是怎么下山的?下山干什么?

  不好!是“叛变!”得书头脑中掠过一个念头。

  这么些人叛变下山,部队的首长会不知道?能轻易的就让他们跑了?不想法制止?莫不是连部队的首长也……。他不敢再往下想,得赶紧打听明白这件事,想法子通知抗联的杨靖宇将军。

  他转身回来到警备队门口,抬腿往里就进,平常日子里站岗的日军

  都认识他,不会拦着他。可今天不行了,两名鬼子兵端着上了刺刀的大枪拦住了他。

  得书说:“我找龟尾大佐有事!”

  “大佐的不在,快快的开路开路的!”

  得书无法,只好退回来去找高清奎,他是地下党,也许会知道些情况,更会想法子处理。没想到高清奎也不在。

  得书想了又想,最后决定自己去一趟大平岭山,把这个消息告诉独立师的李北风,他自然有办法能把消息报告给杨靖宇将军,也会想办法处理这一巨大的变故

  他回到家带上点儿干粮和水,套上马爬犁,准备出远门的时候,贞祥和梅子拉住他的胳膊,“爹.你要去哪儿?”

  得书顿了顿,回身吩咐道:“爹要出趟远门,如果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们也别急,看好家,等你们大哥来接你们。”

  贞祥和梅子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得书已经头也不回地拉着马爬犁出了大门。

  到了镇子口,镇东的关口也增添了守卫,一个小队的日本兵如狼似虎的搜检着过往的行人。

  轮到得书过关卡,他刚吆喝牲口往前走,伪军小队长二柱子凑到得书跟前,低声对他说,“叔,快回去吧!别往前走了!”

  “怎么了!为什么?那些人怎么都可以出关呢?”

  “高团长特意吩咐的,不许你出镇子!您就别难为我们了。放你出去了,高团长追究下来,我担不起!”

  得书无法,只好赶着爬犁又回到家。贞祥和梅子见他脸色不好,也不敢问什么。他进到屋里,脱了靰鞡,坐炕上一袋接一袋抽闷烟。

  他心里郁闷得慌,只觉得有一张软绵绵的却又是十分坚韧的大网,网住了自己。而自己就象网里的鱼,怎么挣扎也跳不出这张网,有劲使不上。

  他仔细的回忆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不对劲。尤其是今天的事,好象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

  茧场人都知道他每天都爱上街转转。今天恰好上街碰见二花子,从他嘴里知道了帽儿山有一伙人叛变的消息。然后他去找了高清奎,又套马爬犁想出镇子。出镇子干什么去?大雪连天的,这不是摆明了想给抗联送信吗?

  日本人是故意让自己知道这个情报,然后监督自己,看自己有什么反应。借机进一步考查自己。这是玩猫戏老鼠的游戏呀!他槌着自己的脑袋,我怎么这么傻?这不是让他们戏弄了吗?

  自己的行动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内心。鬼子已经限制了自己的行动,再联想到近来总觉得有人在监视自己。看来自己的感觉是对的,日本人早就注意自己,但自己却大意了。

  其实得书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而且也为此作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不明白的是,日本人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在为抗联作事,为什么不把他立刻抓起来呢?还等什么?他们肯定有更大的阴谋。只是现在还看不透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他看了一眼正在忙忙活活张罗作饭的大女儿梅子。自己已就是这样了,早就知道干的是杀头的事。

  人一辈子就这么回事,苦巴苦业几十年,-辈留一辈。但人活一世,作人作事不能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儿女、对不起乡亲们。象高疯子那样,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低声下气讨好日本人,他作不到。

  “人过留踪,雁过留声”,不能死后还要被人指着坟头骂,不能让自己的后代在人前都无法抬头。

  得书对自己作过的事不后悔,心里很坦然很平静,唯一担心的是怕连累家人。现在一家人是躲出去了。只有大女儿梅子和二儿子贞祥在身边不肯离开,看来是要受自己连累了。想个什么办法让两个孩子躲过这一劫呢?现在他家的一举一动恐怕都被人严密的监视着,躲不开别人的视线。他现在该作些什么,他能作什么?什么也不能作,只能等待,等待那不可知的结局。

  他苦苦思索着,一时还理不清头绪。

  冬天天短,一般都吃两顿饭。早饭八、九点钟,晚饭四点左右。

  梅子正在烧火作晚饭,外面大门响。透过窗户上的玻璃,得书看到二个伙计模样的人推门进了院子,

  得书认得他俩是大岛生药舖的人。原先是抗联的大官,后来投降了日本人成了特务。平时得书都躲着他们走,压根儿和他们没有什么来往,怎么今天还找上门了?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得书知道麻烦来了。

  他把烟袋锅子往炕沿下磕了磕,转身下地出门迎了出去。“两位什么事?”

  “噢!今天是大岛先生请客,我们两个是来请先生赴宴的。”

  “两位是走错了门,认错了人吧?我平素和诸位从不来往,没有交情。而且我一介农夫,形貌委琐,言词粗鄙,上不得台面。受不得诸位抬举。两位还是请回吧!麻烦两位给大岛先生捎个话,就说蒙错爱了,实在不敢当!”

  “王得书!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岛先生好意请你赴宴,你却酸不拉叽弄这么一套喀!这叫不识抬举!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却由不得你!”

  得书笑了!“你们究竟要对我怎么样可以明说,用不着这么虚头巴脑的,怎么?这就凶相毕露了?来吧!”说着把双手伸了出来,“还是把我绑上心里踏实,玩虚的让我心里没底!”

  得书本来想平心静气的和他们说话,可心里太硌应这两个叛徒,才当了几天日本人的狗腿子,就连语气也变了。心里有气,这话一出口,味儿就变了。

  两个家伙互相看了看,换了个口气。“确实是大岛先生让我们来请你,先生别误会,有什么话你最好和大岛生当面去说,和我们说了也没用。”

  “那你们就前面带路吧!”

  两个家伙又交换了一下眼色,一个在前面带路,另一个跟在得书后面。

  得书笑着说:“看来这是怕我跑了吧!”

  刚要走出大门,梅子撵出房门,神情有些慌乱。

  “爹,你去哪儿?”

  得书回过头来,脸上充滿了慈爱。“爹可能要出趟远门,听爹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怕!和你弟看好家!你舅舅会照看你们的!”

  梅子心里明白,爹是在暗示她,舅舅家还有妈妈和三婶四婶一大家子人呢!还有大哥贞瑞呢!

  梅子还想说些什么,得书大声道:“听爹话,把大门关好,可别让野猫野狗啥的进了院子!”

  得书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后面的伙计推了得书一把。“别废话了!快走吧!大岛先生该等急了!”

  那生药铺的伙计没带得书去生药舖,也没去最热闹的几家饭店、酒楼,而是把得书带到了警备司令部的大院子里。穿过戒备森严,岗哨林立,如临大敌的三进院套,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幢青砖瓦房前面。

  门口左右各站着两个日本兵,好象是为了充份地显示他们的武士道精神,身姿笔挺,呲牙咧嘴地,眼睛瞪得溜圆,端着上了锃亮刺刀的三八大枪拦住了他们三人。前面的伙计忙点头哈腰地,一指身后的得书。

  “他的,大岛先生的客人!”那哨兵把刺刀向旁边一撤,那伙计连忙进屋去通报。

  只听屋内有人大声说:“有请王得书先生!”门一开,身穿方格子和服脚穿木屐的大岛笑容可掬的亲自迎在门口,他上身稍微前倾,右手向屋内一伸,“王得书先生请!”

  得书进到屋里,打量了一下周围。他虽然来到警备队多次,这个房间却从未进来过。

  这是一个典型的日式风情的房间。南向是窗户,东西两面墙壁上掛着日本式美女图。身穿和服,梳着很大很高的发髻,脸上塗抹着厚厚的脂粉,腥红的嘴唇,样子怪怪的。北面是木制的带格扇的拉门,上面是糊的花纸。屋子里是铺的“榻榻米”东、南、北面各放三张桌子,桌子上放着苹果、梨,还有生鱼片和火腿,还有几样蔬菜。方形的食盘上还放着寿司,酒是日本清酒和一瓶茧场地产的“元宝山”白酒。一名身穿和服的侍女见得书和大岛进得来,连忙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大岛进屋后把得书让到东面客位上,自己便坐到南面的主位上。得书这是第一次正面仔细地看大岛。四十出头不到五十的年纪,五短身材,矮胖,微微腆着肚子。穿一身紫色的睡袍,圆头圆脸,稍微拔顶,鼻子挺大微微翘起,嘴唇偏厚,眼睛眯眯着。乍一看挺厚道、挺和善的一个小老头。把他放进人群中,很难认出他来,太普通了!

  但是得书心里知道人不可貌相,这是个双手沾满鲜血,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但是对面陪客的席位上是什么人呢?怎么还不现身呢?

  得书正疑惑间,大岛开口了。“早就听说过茧场镇有个王得书先生,人称大树,但是事情太多,没有机会当面细谈。今天抽空请来王先生,有几件事想当面领教。不知肯赐教否?”

  “大岛先生不必客气,也不用绕弯子,我就是个农民,只不过念了几天私塾,认得几个大字而已。乡亲们抬举我,让我给大伙跑腿学舌,我抹不开情面,才干了这个差事。有什么事直言不妨。”

  “不不不,王先生咱们还是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谈吧!”

  “多谢大岛先生美意,我却不是来喝酒吃饭的,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咱们直来直去,省得绕弯子费心思。”

  “好!痛快!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请问王先生,认识这个人吗?”说着,从身后面桌子的抽屜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得书。

  得书接过照片,这是一张穿着军装的半身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三弟得民。他心里很吃惊,不是因为别的,吃惊的是这个老鬼子这么快就查出了得民的身份,而且一下子就查明了得民和自己的关系。他不知道,大岛从在奉天关东军司令部的晚会上看到赵本梁身后的得民的第一眼起,就把他牢牢记住了。

  这大岛有着过人的记忆力,任何人只要入了他的眼就不用想逃脱,走到天边都能把你认出来。来到茧场看到得书第一眼就猜出了两个人的兄弟关系。立刻就识破了刘剑的身份,电令奉天大本营马上全城搜捕。幸好得民警觉得早,脱身及时,算逃过一劫。

  得书边看边核计,这老鬼子是试探我呢,还是已经确定了得民的身份?他偷眼看了看大岛,老鬼子眯着的小眼睛里射出一束寒光。得书略想了想,故意端详了一阵。

  “这个人好象很熟悉的,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这个人化名刘剑,是原东北剿总司令赵本梁的副官。王先生,你觉不觉得长得特别象你?”

  “大岛先生,这天下长相相同相似之人甚多,单凭一张照片不能确定一个人的身份。再说我家门坎低,这么大的官,我可不敢胡乱高攀。”

  大岛笑了,笑的很诡异。眼睛眯缝的更细了。

  “我这里还有两张照片,王先生有没有兴趣再欣赏欣赏?”说着又递过来两张照片。“刚才那张照片上的人你说不认识,这两人你该不会也说不认识吧?”

  得书接过来一看,是四弟得方和儿子贞瑞!他的心灵受到极大震撼。这老鬼子简直是个地里鬼,他是怎么弄到这两张照片的?!

  得书不知道,北平附近发生的那场暴动早已震撼了整个日本的军界政界。关东军所有的特务机关倾巢出动,一定要查个明白。组建这个伪满军队的人从上到下挨个的查。当时负责组建和人员招募审查的正是刘剑。从人员档案上查到了得方和贞瑞,把三个人的照片一对比,大岛立刻就确定了他们之间的兄弟和叔侄关系。

  得书知道,糊弄不过去了。怎么答对呢?他大脑急速转动着。大岛拿出得民、得方和贞瑞的照片给自己看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他们三人已经被捕了?不会的。他决定继续的装糊塗,进一步探探大岛的底牌。

  “大岛先生,我弟弟得民前年给你们拉脚运物资时失踪的,死活不知,你们抚恤金都没给,连句安慰的话也没有。我的四弟和我儿子也是前年离家的,一直没回来。今天你拿的这几张照片非常象他们几个,你给我说说他们到底是谁?你要是帮我找回他们几个,我还真得好好谢谢你!”

  大岛笑了,“王先生,我真佩服你处变不惊的本事,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能不动声色地和我玩心理战,试探我的底牌。好吧!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咱俩心里都明白,我和你实话实说吧!”

  他拿起得民的照片,“他就是你的三弟王得民,他在给皇军运送物资时,玩了一出金蝉脱壳还有一出苦肉计,装死骗过众人后,化名刘剑打入皇协军内部作了东北剿匪司令赵本梁的贴身副官。多次窃取情报送给抗联,至使皇军多次失败,最后连赵本梁的主力部队也在梨树沟遭伏击全军覆灭。包括三百多大日本皇军的勇士。现在东北全境正在通缉他。相信不久就会捉到他。”.

  他又拿起得方和贞瑞的照片,“你的四弟王得方和你儿子王贞瑞是王得民从北大营监狱里救出来的,后来送进满州国军受训。训练结束后到北平一带执行任务时带头暴动,杀害了我们大日本帝国五十四名军人,其中有四十多名军官。后来这些叛军加入了八路军。”

  “还有你的二弟王得欣因为反满抗日被投进监狱,也是王得民通过关系救出来的。”他越说越激动,“你!包括你王得书,表面上为皇军作事,实际上是为抗联作耳目。你们一家全是大日本皇军的敌人。统统应该死啦死啦的!”

  他的那双小眼睛瞪得溜圆射出两道凶光,面孔也因愤怒变得狰狞,他以掌作刀,从上往下斜劈了一下。

  得书这时反而很平静,他装了一袋烟不紧不慢地吧嗒着,透过淡蓝色的烟雾看着大岛的表演。“这才应该是他的本来面目。”他心里想到。

  大岛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咳嗽了几声,恢复了先时的状态。

  “不过,你只要帮我们作一件事。不多,就一件事!我就可以免除你和你全家的死罪,而且奖励大洋万元。你愿意作事也行,这茧场镇长和商会会长职务任你挑选。”

  得书往桌上的烟灰盒里磕了磕烟灰,又装上一袋烟点着火,吸了几口,“大岛先生,这条件可够优厚的,一万大洋,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你先说说看,我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看看有没有这个福气得到这笔横财,也过一过有钱人的日子。”

  大岛又恢复了他笑眯眯的神情,“王先生,不急,我让你先见一个人。”说着,“啪,啪,啪”连拍了三下手。

  身后的美人图翻转,出现一个暗门,原来那美人图后面是个密室。里面走出一个人来。低着个头,戴着个貂皮帽,身穿古铜色长袍,黑绸子马褂,锃亮的黑皮鞋,

  得书这才明白,原来屋内另一个席位是为这个人预备的。但不知这个人是谁呢?

  等这人从密室里走出来,一抬头和得书打个照面。得书仔细一瞧,大吃一惊。

  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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