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的啤酒

啤酒这种东西,其实并不好喝。李师打心眼里这么认为。大家在单位憋屈一整天了,下了班三五成群凑成一桌,点几个小菜,最最重要的无非是偏着头,粗着嗓子跟老板吆喝一句,老板拿一件纯生。绝不能回头看老板,一定是背对喊,操着地道的方言,带着点不耐烦。一嗓子出去,一定是豪气干云,直透九霄。那股英雄气概,跟喝完了要打老虎一样。白天受的那点气,全被这一嗓子扔利索了。老板和伙计不愧是机灵人,也一定会随着你附和一嗓子,几号桌,纯生一件。端上来的时候,也是哐叽一下往桌子底下一放,跟一句酒齐了。然后随便上盘凉菜,酒杯子就动起来了。

李师总觉得现在人没有古人实诚,晚上喝个啤酒,现在人都说:走,晚上聚个餐。聚什么餐啊,那种一个单位人坐在酒店,然后领导做做发言,大家规规矩矩敬酒夹菜才叫聚餐。这种下班来大排档,灌黄汤,还数老祖宗总结的到位,就叫买醉。一语中的。为啥喝啤酒?白酒醉得太快,啤酒慢,变向的延长了人享受喝醉的过程。买醉买醉,买的不是酒,是醉,当然,也不是断片,就是那种飘飘忽忽,语言能力暴涨,牛皮能吹到凌霄宝殿那种状态。

李师觉得他自己现在就是恰恰好到达了买醉的巅峰。一手夹着盘子里的花生米,一手拉着去年单位来的大学生小屈,各种语重心长,推心置腹。从如何跟领导相处,到机关新来的那个女娃儿还没对象,再到自己当年如何力挽狂澜。期间好几次拉着小伙的手,管对方叫立哥。李师也不觉得这有啥失身份。小屈还是年轻,酒量是好,但是非要扬言打通关,一桌子老江湖,哪个是由得你逞能的角色,几圈子下来,小伙子面红耳赤,双眼猩红,迷离迷糊。明早一觉来,这小伙还能记得今晚上自己跟他都说了点啥?其实就算今晚自己身边的不是小屈,敢说的还得说,该吹的牛皮,还是个一样样的吹。换了一双手,另一个兄弟,另一个哥而已。

黄汤啥都好,就一样缺点,洗手间去的勤,几趟下来,这酒场也就该散了。李师不是特别显眼的角色,所以到终了,也没谁非要把他灌怎么滴,自然,李师也不会不省人事。一桌子的狼藉,满地的酒污,自然有人发话,来来来,最后一杯。都不用干杯的,拿起啤酒杯把台面上的玻璃敲得哐里哐啷,就算干了。不管之前怎么不胜酒力,推推搡搡,这最后一杯,都一仰脖,哐的灌下去,喉结咕咚的那一下,跟老板吆喝:来一件纯生,时的豪情又附了体。

回家路上,该送的,该扶的,该给嫂子打电话,各有各的回法。李师家的方向和众人不是一路,再加上自己拧着不让人送,大家也就由着他一个人溜达着回了。想起小屈那个怂样子,李师觉得自己今晚特有面特满意。半路上,抬头看见天上的月亮,正好十五,月亮滴溜溜的圆,照的李师感觉自己诗兴大发,小学所有背过的诗词,仿佛就在嘴边,只要张张嘴,发出点动静,就一股脑流淌出来了。李师觉得,自己姓李,李白也姓李,李白当年写床头明月光,估计也跟自己是一个尿性。

说到尿,李师觉得自己的膀胱还是有很大的意见的。随即也顾不得李白他老人家是不是还给自己遗传了啥伟大作品,急匆匆的找了个背人的墙角,画了副地图,提着裤子屁颠屁颠的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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