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病人》|女性与婚姻、社会的博弈(3/8)

“杀死丈夫的时候,艾丽西亚三十三岁。
她往丈夫脸上连开五枪,在警察闯入凶案现场之后,始终不发一言。
这原本只是一场普通的家庭悲剧,但她持久的沉默,不为自己做任何辩驳的态度却使它成为了一桩惊天大案——一桩迷案、一桩奇案。“

      这是小说《沉默的病人》的简介,这段简介吸引我去读了这样的一本书,这也把我带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本书中有着鲜明的角色,“我“是心理治疗师西奥,也是读者看书中事件的窗口,我们以画家艾丽西亚留给外界的一幅诡异的自画像为线索,揭开层层的迷雾。这本书与其他悬疑小说不同之处在于,它不仅仅是个诡谲且处处反转的故事,也是解构了两个“女性在婚姻中所面临的困境”——沉默,和,病,更是对于一个当代婚姻怪相的揭。。

      书中有两条主线,两条线平行、交错。


      【第一条线】以艾丽西亚为主线的“杀夫事件“。艾丽西亚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而她的丈夫加布里耶尔也是一个优秀的摄影师,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加布里耶尔是艾丽西亚的救赎。在艾丽西亚幼年时母亲便因车祸去世,从小在蛮横专断的姑妈家长大,本可以照顾艾丽西亚的父亲不仅没有照顾年幼的女孩,反而还将妻子的离世怪罪在艾丽西亚身上。艾丽西亚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敏感又脆弱,而他的父亲更是在后来自杀身亡,让艾丽西亚一度陷入了无端的恐慌和无助之中。而加布里耶尔的出现拯救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真诚的承诺让两人走到了一起,艾丽西亚重新找回了自己,感受到了快乐,于是他们成就一段长达七年的美满婚姻。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如此美满的婚姻会被艾丽西亚用五发子弹击碎,在一地狼藉中艾丽西亚还试图割腕自尽,世人只看了惊天的案件的表面,少有人去挖掘这背后对于”恶“的控诉。


      【第二条线】是心理治疗师西奥,他不仅仅是一名心理治疗师,也是一位病人,幼年的遭遇和原生家庭的因素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创伤,以至于直到长大了也仍旧无法摆脱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焦虑和紧张,最后在心理治疗师鲁斯的帮助下慢慢走出了创伤。出于对心理咨询师和自身的追求,西奥也成为了一位心理治疗师,而艾丽西亚的事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艾丽西亚在“杀夫“后,一言不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和游离状态,面对律师和警察的发问一直保持沉默,只能被送到精神诊所察看,而艾丽西亚也成为了臭名昭著的”沉默的病人“。西奥对于艾丽西亚感到好奇,甚至感到这件事件背后另有隐情,于是费尽功夫成为了艾丽西亚的治疗师,想要深入地挖掘这样一个神秘的女人。在这期间,西奥和情人凯西的恋情也在不断推进着,西奥在与凯西的爱情中得到了少有的安全感和充实感,这段恋情不仅帮助西奥成功戒掉了大麻,还帮助他找到了更稳定、幸福的自己。然而在婚后不久的某一天,西奥在无意中看到了凯西跟别人发的暧昧邮件,而这时的他也再次染上了大麻,相爱的两个人从此貌合神离。身为心理指导师的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跟踪妻子,最终找到了妻子红杏出墙的证据。

        在此时,作者将两条关联不深的平行线拉近,随着阅读的推进,开始出现了两条线关联的线索:西奥在发现妻子出轨后,他跟踪了凯西,目睹了凯西的背叛,他跟踪凯西的情人来到了一座别墅前,惊觉那男人已有家室,而且他的妻子就像西奥爱着凯西一般,深沉且热切地爱着那个出轨的男人。于是在强烈的愤怒和过去创伤的驱使以及对于那个身处同样境遇的女人的同情,他用了一种极端的方式去“提醒”她——他绑架了那个女人,等待着那个出轨男人的到来。而这个男人居然就是加布里耶尔。他将夫妻两个都绑起来了,西奥让加布里耶尔做出选择,是自己死还是妻子死,加布里耶尔陷入了沉默,在最后的倒数中中,他说了一句:“我不想死”。西奥对此煎熬又愤怒,他本对着艾丽西亚的枪打向了天花板,并痛苦地告诉艾丽西亚他的丈夫早已背叛了她。然后解绑了艾丽西亚后,愤然离开。

        在后文中,作者通过各个事件和他人言语的碎片,拼凑出了事件的全过程以及背后的隐情。西奥在接触艾丽西亚时以为她不会认出自己,试图去救赎艾丽西亚,也是在救赎自己,但是艾丽西亚不仅认出来了,还清晰记录下西奥私自给艾丽西亚注射吗啡想要堵住她对于真相陈述的嘴的罪行,西奥背负着他的阴谋以为天衣无缝,但是却恰巧被调查的警察拿到,西奥的罪行最终被公之于众。

在此书中,“生病的人“有两个,西奥和艾丽西亚。我们分两个部分来看这两个看似有着类似经历但截然不同的人。

        首先是西奥,由于原生家庭的恶劣,他有着安全感的极度缺失,对于来之不易的幸福爱情有着异于常人的珍惜和看重,所以在妻子出轨时,他表现出来常人所没有的愤怒和怀疑,促使他去跟踪自己的妻子,甚至是妻子的情夫,在这件事情上,他拼尽全力地用自己的方法去挽留他的婚姻。于是他做出了极端的行为,他绑架了艾丽西亚和他的丈夫,并诱导和逼迫着艾丽西亚去杀死不忠不洁的丈夫。他最终达成了他的目的,他以为自己挽留住了凯西,但凯西却因此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有点精神压抑”。她失去了工作,整天蜷缩在家。西奥借她人之手杀掉加布里耶尔只能留住凯西的人,却留不住她心。这一点,文中西奥曾说:

“真是可怕的讽刺: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留住她——但无论我怎么做,最后都失去了她。

        于是西奥决定放弃时,就像当年他抛弃玛丽安娜而跟凯西在一起一样,历史总是不断重演。在这样的契机下,他看到了艾丽西亚所在的诊疗所招聘心理治疗师的广告,他决定去帮助艾丽西亚,打算通过对艾丽西亚的治疗获得成就感来弥补自己感情生活的缺失。他想要在艾丽西亚身上找到一种认同感和一种救赎,他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读到这里时,我还产生了一种个人的见解:西奥一开始对艾丽西亚的好奇其实也是在“杀夫“案件和了解艾丽西亚的背景和她的生活以后,他或许在这其中产生了一种征服的欲望,是在挫败婚姻以及原生家庭的破败扭曲中急切想要获得强烈的认同感。无人能破解的”沉默的病人“的谜题以及这样一个残缺又复杂神秘女人的探求,让他想要去探索,去找寻自我认同和成就感。

        但是西奥的欲望在触及艾丽西亚和事件背后的种种细节时,他开始动摇,他开始害怕和恐慌,他害怕事态与他的预想不同,害怕自己的再度挫败,于是为了保全自我,他决定将艾丽西亚再度推向死亡的边缘。

      西奥再度“病发“了,但是他自己未有察觉,他在一场场的疯狂中得到了一种快感,但是却这其中得到了一种病态的解脱。他在找他自己,也在时时控诉着他对于婚姻的不满。


        再来看艾丽西亚这个“病人“,她更像是被世人下了定义的病人,沉默更像是一种被动的审判。但她的沉默有一个渐进的过程,是一次次的绝望和逼仄的现实环境让她缄默不言。西奥提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为什么沉默“,这个问题也是读者想要提问的内容。而艾丽西亚六年第一次开口便是回答道“没什么可说的。”因为死人不会说话,而她已经死了四次。

【第一次死亡】在母亲自杀的那辆小车上,她至今也不知道母亲这样做的原因。失去了母亲,她只能与父亲相依为命,可无意间听到父亲与莉迪亚姑妈说的一句话又一次将她推向死亡:

“我可怜的爱妻,我的伊娃……她为什么非得去死?为什么死的非得是她?为什么不让艾丽西亚替她去死?”

这句话无疑判处了艾丽西亚死刑,她从此变得颓废、沉沦,人生无可救药,这时加布里耶尔出现了,他像上帝一样拯救了她,他的爱让艾丽西亚起死回生,同样艾丽西亚对加布里耶尔的爱也胜过一切。

【第二次死亡】当西奥上演《阿尔刻提斯》中的情节,举枪宣判他们死刑时,加布里耶尔选择了苟活,将自己的妻子艾丽西亚推向死亡。加布里耶尔的背叛和懦弱再一次杀了她,这次死亡让她变得沉默、暴力,她不再相信任何人,像幽魂一样游走在诊疗所。

【第三次死亡】当西奥来到诊疗所想要打开艾丽西亚的心门时,艾丽西亚看到了生的希望,她开始坦诚地陈述当时的细节试图得到救赎时,西奥惊觉事情的败露,他将艾丽西亚重新推回了地狱。艾丽西亚再度被杀害,此时的她已然飘零破碎。

【第四次死亡】西奥担心事情败露,对艾丽西亚使用过量的吗啡控制艾丽西亚以此来周全自己的计划。


      一次次的死亡是掐住艾丽西亚脖子的手,而在艾丽西亚不堪的生活中也有许多捂住她的嘴,迫使她沉默的“保险“:

让—费利克斯:为了占有艾丽西亚作品《阿尔刻提斯》,以此获得名誉和财富的画廊经理,只要艾丽西亚保持缄默,那么这份占有权和画作的神秘感会为他带来绵绵不断的财富,于是他想要艾丽西亚保持沉默。
克里斯蒂安:他曾是艾丽西亚的心理治疗师,为了躲避赋税而曾多次与艾丽西亚进行私下的现金交易来赚取额外的费用。为了防止艾丽西亚将此事告发,他对艾丽西亚使用了大剂量的麻醉药物来迫使她继续保持沉默。
  马克斯:他虽然是加布里耶尔的哥哥,也是艾丽西亚的律师,但是却曾对艾丽西亚有多次的性骚扰。艾丽西亚担心丈夫得知后会让他们兄弟关系疏远,于是从前一直保持沉默,马克思在事发后也希望艾丽西亚保持沉默,让原来的不堪不被发掘以此获得大笔的遗产。
  保罗:艾丽西亚的表弟。他向西奥多次隐瞒和撒谎,仅仅为了不让西奥知道艾丽西亚曾借钱给他的事实。虽然只是2000元,但他为了自己的形象和自尊,也希望自己的姐姐保持沉默
  西奥:为了防止自己的计划被公之于众,他要让艾丽西亚保持沉默以保全自己。即使一开始他迫切地想要艾丽西亚开口说出真相。

        西奥也正是以这些“沉默“的抓手,相继除掉加布里耶尔、克里斯蒂安、艾丽西亚,西奥不但留住了妻子凯西,而且保全了自身并且顺利成为了新格罗夫诊疗所的管理者。一切发展的顺风顺水“我似乎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可事实真能如此吗?凯西像变了一个人“她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就像艾丽西亚以前那样。”毫无疑问,凯西正在变成另一个艾丽西亚。西奥以为自己拯救了一切,但到头来还是回到了原点。悲剧还在上演,就像一个轮回。

        小说中引用阿尔刻提斯的隐喻,如果从阿尔刻提斯的故事,再看艾丽西亚的沉默,则颇有意味。沉默,是“拒绝表达”,但沉默本身,同时也是表达的一种。对于丈夫的背叛和放弃,她用沉默来回应着,是无言以对、是无奈、是喟叹、是心寒。这其中体现的是女性在面对婚姻带来的种种凉薄、虐待、欺凌时,她们试图向整个社会求助,但求助声往往被淹没,毫无反馈。那么“于无声处,即是绝境”,女人们也就不再解释,她们选择缄默——你们无法理解我,那我便什么也不说。

        沉默并不代表着容忍和漠视,在绝境和苦痛中,举起枪和大刀,往丈夫们的头上砍去。但“杀夫“背后的原因往往不会被细究,因为往往评定事件的人们都只看到了女人身上被动显现出的,他们会给这样的女人带上一些子虚乌有的罪名以此来坐实这样的一种传统:丈夫杀妻子,肯定是妻子不忠;妻子杀丈夫,肯定也是妻子不忠。历来的文学和舆论氛围,便是如此。如果不是,那就肯定是妻子的精神不正常。不管怎样,她杀夫,要遵从法律精神,给她严惩。

        但在这本书里,没有过多地去写这样“传统“、惯性的思维,而是更多地揭示这样的婚姻背后的故事,将最终审判权留给读者。

有这样的一个细节,作为这样一本霸占各大榜单的悬疑小说,讲述的明明是婚姻背后的不堪和强调婚姻中的平权,确是畅销非凡,这也应验了这本书的简介中:“有多少看似完美的夫妻,都在等待杀死对方的契机。”

        沉默的阿尔刻提斯,是一个警示。它由一位能够理解和鼓舞女性的男性作家表达出来,这本身说明,爱与尊重、牺牲和奉献、平等同沟通,等等,这些议题本身,应该是超越两性而存在的。但现实却是,婚姻关系里承受负能量最多的女性,在这些问题上,都和艾丽西亚一样,选择了对另一性保持沉默,这是一个显著的社会现象,是一个发展中的婚姻问题。

      本书的作者有着很巧妙的逻辑预设,他不断的交替着时间线,让人有一种在看蒙太奇电影的感觉,这样的感觉非常奇妙,在前文中,作者不断地埋下时间线地伏笔,让最后的反转来临时有一种非同寻常的畅快。有一种情理之中、预料之外的感觉,过去和现实的穿插更加感觉像是在看一部悬疑电影,当线索在某一个时间点汇集一块儿时,会让读者有一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的感觉,但是细看文中的细节又是顺其自然。

      这是一本与众不同的悬疑小说,它用重重的代入(希腊神话、杀夫事件和戏剧的婚姻)来层层铺垫,让不断地反转跌宕起伏,推荐大家去看一看。

参考材料: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3264320/

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3075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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