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首批90后,2011年,本科毕业前一年的实习,我毫不犹豫的选了一个最远的offer,去宁波雅戈尔干外贸管培生,然后发现工作重复而乏味,在坚持凑满1个月后,终于连夜跑到了上海,而这一个仓皇的决定,开启了我波澜壮阔的职场十年。
PART1:
现在回顾起来,2011-2013几乎是留给90后草根创业唯一的时代蓝海机会了,之后的十年,一直到现在,90后草根创业何其难,要么资本寒冬,要么市场寒冬,再就是国资与寡头垄断,最后就是现在的疫情黑天鹅。那几年是创业机会,其实也是互联网泡沫的最后风光吧,一杯咖啡就能谈妥一个项目,一个路演就有资金支持,一点都不夸张。
从宁波跑到上海,其实并不艰难,大学的时候也挣了不少钱,没什么比学校里的钱更好挣了,加上刚到上海,在表哥家借住了小半年,也算是省下了一大笔开支。
我学的专业是国际经济与贸易,脱离专业,尚未毕业,我自己都觉得找工作应该会很难,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那时候上海流行周末在万体馆做集中招聘,每周末都有,几百家企业一起,我是在一个周六才摸清这个规律,然后人生地不熟的辗转多趟地铁,到那的时候,下午4点半,晚了,大家都收摊了。那天应该是真的走累了,在天桥上坐着休息,发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呆,大概是在掂量宏图壮志与眼前现实的差距吧,以至于慢慢睡着了,后来不知道是饿醒的还是冻醒的,反正天是黑的,凌晨1点,然后就绕着万体馆周围,走走停停,一圈又一圈,所以,我很早就看过大上海凌晨所有时间段的风景,就是有点冷。
第二天是周日,上午8点多开始,陆陆续续就有企业来摆台了,我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个面试者,而我看的第一家,就认识了我职场生涯的第一个老板,刘学林,比我大几岁,衡阳人,我面试之后竟然还给他帮了会忙,后来实在是又困又累,才倒地铁回去。后来我去了趟他给的地址,二号线娄山关路地铁口百盛商住楼7楼,200平,还在装办公桌椅,好家伙,除了一起合作业务的独立市场团队,一共3个人,老板刘学林、技术总监兼财务尹邦利、1个销售刘泽裕,公司大概是实在没钱,给我说了好久,后面又打了几个电话,就1500块钱,非得让我去,更离谱的是,我竟然同意了。
我当时住在闵行灯辉路绿地迎春小区,早上先走10分钟到剑川路地铁站,5号线5站到莘庄,换1号线4站到上海南站,换3号线7站到中山公园,换2号线1站到娄山关(当时没有15号线)。反正每天往返通勤大概要4个多小时,大部分时间就在公司凑合睡了,半年后干脆在公司附近古北路租了个房子,工作状态大概只能用夜以继日来形容吧,什么996简直就是渣渣,基本也没什么周末的,就春节休息几天,那时候聚餐比较频繁,因为毕竟没啥下班的概念,几乎就是吃一家好像叫光头的湘菜馆,或者是公司对面的三人行筒子骨火锅,好不好吃不记得了,反正现在就挺怀念这一口。
我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才知道公司的初始业务就是给品牌方或实体门店做社会化网络媒介投放,线上线下引流,比较粗放,联系好一帮媒介贩子,做点文案全渠道分发。而我去的第一天,给一家小龙虾馆策划了一个年轻男女拼桌的活动,再用社交媒体推活动(那时候微信还没起来,4G网没出来,微博、论坛、SNS是主流),结果一下就推爆了,然后那段时间被天天请吃各种小龙虾,自豪感和信心无限拉满,也自此打开了我奇怪策划的潘多拉魔盒,基本天天都在为各种甲方做活动炒事件,慢慢竟然在行业中搞出名气了,不管你是世界500强,还是路边摊,层层分包也好,托人介绍也好,最终的执行都有一定概率的落在了我这里,伴随着业务的井喷和公司的发展,我以极快的成长速度,成为了上海新媒体和营销圈最年轻的乙方公司策划总监。那时的业务有两种,一种是从4A广告公司接社会化营销或代运营部分的分包,比如给大白兔奶糖炒“超大版大白兔”,给三星推galaxy4,给LAWSON做社会化营销全案,给Kyocera代运营微博账号体系等,一种是自己去谈的客户,我第一次自己去谈客户,是春秋旅游网,因为太年轻,且见识有限,被对方骂得狗血淋头,也正是那次起,我开始苦练内功,基本是把每一次提案做到极致,后来统计客户,2012年一年,我亲手做了400多个PPT,要不是还得腾出时间谈客户盯执行,估计还会更多,以至于我现在电脑里都不想装PPT软件。当时在我自己对接的客户中,最好的甲方,当属钱龙股票软件,第一是对21岁的我寄予了莫大的信任,让我全权操盘营销,第二是老板专门派了一个团队配合我,第三是给的预算多。另一个要感恩的客户,是隔壁公司分众传媒,当时给他们做了一轮社交网络的危机公关,做完后发现媒介部分报价给错了,直接发了成本表格过去,发现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后来对方主动询问是不是价格不对,解释后直接加了30%打款,现在想想活该人家公司做得大。
在我搭档过的所有业务型人才里,刘学林当之无愧是做得最好的,脸皮厚,没架子,陌生拜访的成功率高得吓人,只给客户讲最基础的服务,不管我提供给他的ppt里面写的是啥,正规套路的,创意离谱的,他都能给客户讲得头头是道,从我进公司的第一天起,从来没质疑过一次我的方案,哪怕客户最终不满意,他也觉得是客户不识货。2012年底某天,在一个等客户的间隙,在一个人满为患的肯德基里,我们用餐巾纸描述了未来公司的全新架构和蓝图,也明确了新蓝图下我17%的股权。但在公司发展方向上,我们并没有达成一致。
当时公司的业务,倚杖两点,一是越来越多的成功营销案例,二是平台化的媒介体系。2013年,我手绘了公司的全新构架图,并将自助媒介投放平台更名为“X传播”,想的是把媒介平台化后更专注于创意,刘学林对市场非常敏感,他觉得媒介平台的价值比深耕项目的价值更大,于是开始改变公司走向,这直接导致了我的不满,再加上一些明争暗斗的原因,我离开了公司,算得上是不欢而散吧,后来刘学林找过我几次,但终究是再无交集了。华声传媒、大旗网华东区总经理张新春,也算是我的一位老师,被挖去接了我的岗位,X传播更名为“红人点点”,发展成为国内第一梯队的红人平台,2015年,用友网络累计斥资超过2亿元,收购了上海秉钧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PART2:
离开秉钧后,我搬到了徐汇区漕溪北路,在上海继续生活了一段时间,因为在行业内有口碑,事情还是做不完,毕竟年轻力壮,创业之心不死,在一番思想斗争后,我回到湖南,找到大学挚友黄纯,在衡阳注册了个工作室做技术支撑,然后我往返上海和广州,与几个广告公司合作,面向全国做业务,这个阶段我几乎跑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客户也都是大客户,每到一个地方,市场考察都是被客户拉着看遍全省。2014年马航失联后的第四天,我在飞贵阳的时候遭遇雷暴,闪电几乎是擦着机身的,飞机在空中盘旋了很久,最终平安降落。2014年年底,一次路过长沙的时候,花30分钟在荒无人烟的梅溪湖买了一套房。这个阶段应该算是我职业的过渡阶段,时间不长,结束的原因也很简单,干乙方太累,想着既然能帮甲方挣钱,为啥不自己干甲方,然后我们就开启了各自的实业生涯。
PART3
2015年,从广州撤出后,我直接去了重庆,重庆的一大帮老朋友,邀请一起做项目,之所以说是老朋友,因为之前给他们做过乙方,合作非常愉快,听说我要出来再创业,马上接我到重庆,这一个阶段,还真的是做了个天大的事情。
项目的切入口是消费金融,做了一个商业模式,叫无限扩充式消费者与商家互动共赢系统平台,获得国家发明专利,专利号CN104751349A,这个平台很有意思,是个支付工具,也是引流工具,就是你通过这个平台去线下购物,从商家那边扣点4%-20%,具体多少由商家来定,然后返还给消费者,返还的方式也很特别,每消费多少送1个小钱袋,然后每天平台商家扣点收益的固定比例,平分着装入小钱袋,小钱袋10块钱装满,装满不装满都能随时提现,装满10个小钱袋就额外送一个中钱袋,同样每天平台商家扣点收益的固定比例,平分着装入中钱袋,再就是大钱袋,一样的逻辑,中钱袋每个装满为100元,大钱袋装满为每个5000元。相当于美团购物是把商家的扣点赚走了,而这个是把扣点慢慢的还给了消费者。这个漫长的过程,就是粉丝留存的过程,天天给你钱,就养成了使用习惯,商家见你粉丝量大,就愿意和你合作。而我的主要工作,就是留存转化这巨大的私域流量,那段日子真是高光,我开了个自营商城,真的是卖啥爆啥,每天大量的供应商围着你打转。作为私域流量运营的高光时刻,我把宜春万载县的土黑猪,不远千里运到重庆,举办一场又一场的“千人刨汤宴”,过年前的大雪天,29元一位,刨汤饭(杀猪饭)管够,上午当众杀年猪,杀猪的同时,就是抽奖,别人的抽奖可能就是几个奖品,而我们不是,每一场我们都有数十万的赞助,多数都是合作品牌和入住商家提供的,基本上每人至少都能抽上百元价值的东西走,所以活动的门票是要拼手速或者走后门才买得到的,基本上买到就相当于中大奖,那时候的活动简单粗暴,几千人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然后每人都拎一大堆东西走。
项目进展得非常顺利,项目融资也非常顺利,之前走了一轮众筹,我加入后又完成了A轮,日子过得还不错,政府是以招商引资的方式在重庆大渡口移动互联网产业园给了约1000平写字楼,作为重点项目扶持。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一元夺宝风靡全国,然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包括网易在内的一元夺宝玩法,都是中奖就拿走,不中奖就啥都没有,我们做了个大改进,中奖就拿走,没中奖退钱,退的钱可以直接在平台商家那边购物,1:1直接抵扣,这使得商城和线下主要合作商户接二连三卖空库存,平台流水居高不下,粉丝热情空前高涨。
也就是在这时候,我们的选品团队,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机会,2014-2016年是全国房价的低谷,众多小开发商破产,而房价有红线,不能降价,我们直接设置了一个免费摇房子的方案,与当时日子不好过的重庆贝蒙地产一拍即合,方案很简单,在平台上达成某种成就(大钱袋数量)的用户就可以获得免费摇房资格,一套价值75万的房子,价格定在100万,卖出去开发商给提成45万,我用30万给用户交首付,5万块给用户做装修补贴,剩下的就是各种税钱,至于月供,则用钱袋子里的钱来还。你永远无法想象,在当时摇房的售楼部现场,场面有多么火爆。电视台等各种媒体铺天盖地的宣传有点让人忘乎所以。
当然,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房子这东西,似乎碰不得。事情结束得很快,至于为啥会结束,这里就不展开了,写文不易。结束的结果是可怕的,资金链断裂后,面临巨额亏空,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凑钱支付了供应商的所有货款,甚至包括一部分股权投资的股本金,公司大股东实际控制人,没有选择跑路,而是担下了大多数债务,变卖了所有房子车子和生意,被银行冻卡,限高,但是,他一直到今天还在默默还债。当时我也承担了一笔不小的债务,耗空了所有的积蓄,在项目的尾声,我把自己最后的12万现金借给了他,然后离开了。
项目留下了巨大的无形资产,也就是商业模式,最难过的是,竟然有人仿照它,做了资金盘,也成了一种罪孽。
PART4:
2016年年底,我从重庆坐高铁回长沙,没有下车,一直到了宜春,然后在宜春明月山温泉酒店待了一整周,当时正值圣诞节,火树银花,一片美好,而我,是最安静的那一个。
未完待续。。。